方才死死抱住马脖子的手也不出意外的被树枝刮出了几道血痕,此刻正在像火般的烧。
她眼中掉出几颗金豆子,有些无助的看他:“我好像哪里都疼,呜呜呜。”
许沉霁瞧她,忍俊不禁:“这回该长记性了吧?你骑术还不精,以后别在逞强了。”
宋篱嬅听罢很是乖巧的点点头,随即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带着哭腔辩驳道:“都怪你,怪你不肯教我骑术,你若是肯教我,我肯定不会这样,怪你…”
“好吧,怪我。”许沉霁摇摇头,妥协道。
此刻她确实吓得不轻,至于受了哪些伤,还得找大夫来看,得好好检查一番才能知道。
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人给带回去,所以她闹,他也暂时只得随着她。
“所以你以后得好好教我学骑马,我觉得有你在,我就不会再摔倒。”宋篱嬅振振有词。
许沉霁却不禁有些无语,她都在马上吃了几回亏了,却仍旧不长记性么。
他打趣:“还敢来?”
“怎么不敢,我就不信我还学不好骑马了。”
少女有些信誓旦旦的模样。
许沉霁垂眸瞧她,忽然发现她除了能说会道,强词夺理之外,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可爱和坚韧。
因为此刻宋篱嬅的马老早就跑了个没影,现在两人不得不共骑一匹。
宋篱嬅坐在他跟前,他要去握马绳,虽然已经刻意避开,却还是只能略略的将人环住。
身子也会似有似无碰到她,因为形势所迫,他只能尽力无视这种暧昧的姿势,策着马带着人往回走了几步,就发现前面的人面色比较方才还要惨白几分,耳朵见却是可疑的红,是不是还会忍不住发出几声哼唧。
“不舒服?”他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大概是她方才一直处于剧烈颠簸的状态,身子早早就吃不消了,方才就一直在强撑。
到底是闺阁之中锦衣玉食娇养着的女子。
他无奈翻身下马。
察觉到身后的热源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宋篱嬅有些不解的回头看。
一双颜色极淡的眸子沉沉看着她,仿佛就像一个打着旋的漩涡,还带着些难以难喻的光芒。
宋篱嬅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一拍,还是身上的疼痛感拉回来了她的注意力,她才想起来刚才许沉霁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嗯,感觉骨头快散架了。”宋篱嬅答。
“忍忍吧。”许沉霁下来牵着马头,把大半个位置都留给了她。
这样她应当会舒服些,他想。
宋篱嬅像是想到了什么,瞧着他修长的身影,委屈巴巴道:“太颠簸了,你能背背我么。”
许沉霁:…
看见许沉霁不答话,仍旧自顾自在前面走着,任由她哭兮兮的在诉苦。
“我感觉头好晕,看着你的视线都开始模糊了。”
“我的手火|辣辣的疼,快要握不住马绳了。”
“唉,许沉霁要是一会儿我忽然没了声音,你不要担心,我应该只是昏死了吧。”
“不过要是我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摔坏了脑子,我一定不会让你负责的,要是我爹找你…”
“下来吧。”许沉霁打断她,停下脚步留给她大半个背影。
她小心看着他,担心是自己会错了意,有些不敢确定的揣揣道:“你背我吗?”
“嗯。”许沉霁只从鼻子中发出一个短短的音节。
第42章 别瞎动
宋篱嬅心里有些雀跃,小心收敛住此刻的神色。
轻轻覆上了他的背,一股若有若无雪松香味钻入了她的鼻息,让她身上的疼痛无端的减轻了几分,随之而来的便是几分安心。
“不过这次的是真不赖我,今天玉兰白龙驹对我格外的亲切,我牵了它几圈都没反抗。而且我连鞭子都没抽过它,它走着走着就忽然发了狂。”
宋篱嬅在他背上轻声道。
当时马儿发狂,她没来得及细想,现在想起来,却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也算是半个后宫长大的孩子,对这些事情的敏感程度总要比一般人高些。
许沉霁将面前挡着的树枝拂开,让它小心避开自己身后的人:“确实有些不对劲,一会儿将那个负责照料你那匹马的人先扣押住,再把那匹马寻回来好好查验。”
宋篱嬅听完他的话,心里暖了几分。
她还以为他或许会觉得自己是在因为骑术不精而狡辩。
他却并没有怀疑自己,而是顺着自己的猜想给出了建议。
这么温柔的他,或许就是自己喜欢他的原因吧?
她伸手覆上了他的脖子,喟叹道:“你真好,许沉霁。”
“别瞎动。”
本就因为男女有别,所以他一直在小心避讳着,不过只是用手臂虚虚将人扶住。
因为她刚才的举动,差点整个人受力不均直直摔了下去。
“好。”宋篱嬅轻轻阖上眸子,全身上下蔓延着的疲惫似乎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你的眼睛真好看。”宋篱嬅脑海中闪过他一双极淡的眸,有些无意识的嘟囔道。
再然后她便仿佛置身于一朵柔软的云朵上,整个人都轻飘飘的,让她不由自主的感到安定。
等再次醒来时,宋篱嬅发现自己仍旧在附在许沉霁的背上,天色已经有些暗的昏沉,前方还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火光。
是许沉霁叫醒了她。
“快要到了,自己到马背上去。”许沉霁微微侧着头对她说。
宋篱嬅撇撇嘴,明显不愿意动弹的模样。
许沉霁能明显感觉到背上少女的依赖,但是这里不比西凉,规矩甚多,若是这样把人给带出去,只怕会对她一个姑娘家名声不好。
随即他又稍微带着些耐心解释到:“一会儿被人看见不好。”
“哦。”宋篱嬅这回倒是肯乖乖听话了,拖着一个疲惫不堪的身子慢慢坐回了马背上。
倒不是她真怕名声受损或是怎么样,只不过是把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越界会惹得他不快。
虽然她还从未见过他生气的模样,但并不代表她不怕他生气。
许沉霁仍旧牵着那匹马,把她往有火光的地方走。
在看到宋知行的时候,宋篱嬅又忍不住掉了几颗眼泪。
宋知行此刻行色已经有些憔悴,身上的官服都还没有来得及换下,便立马亲自跟着人来找她。
“爹。”宋篱嬅小声唤他。
宋知行面上终于露出来些喜色,小心观察着宋篱嬅的状态:“小梨花,爹在呢,伤到哪里了没有?”
父女俩长得有七八分像,特别是那双眼睛都,带着熠熠的清辉。
宋知行已经年近半百,却仍旧没有发福之相,身形清瘦,隐约还可以看出当年盛京第一美男子的风姿。
再听到宋知行对自己的关切询问后,宋篱嬅眼泪吧嗒吧嗒的更是掉个不停,心头源源不断的泛着酸水。
“哪里都好痛,我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宋篱嬅道。
“不要瞎说。”宋知行正色道,随即又瞧了瞧把自己女儿救回来的许沉霁。
举止从容有度,相貌也是气度不凡,像一跟茂林修竹,有着盛京男子身上少有的清隽之气。
假以时日必定可当大用。
许沉霁从容对宋知行一辑:“相爷。”
宋知行点点头:“多谢你救我女儿一命,这份恩情,他日必将报答。不在朝堂上就不必唤我的官职了,不如就随着篱嬅的朋友叫我伯父吧。”
宋篱嬅听着自己父亲言下之意,就知他对许沉霁印象不错,心里暗自窃喜。
许沉霁闻言又是一辑:“宋伯父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宋知行心中宽慰,此子年纪轻轻却不卑不亢,没有刻意的奉承也没有不识时务的推诿。
心里对他是一个可塑之才的想法,又更加深刻了一些。
一行人没有多做停留,径直回到了马场。
马场上已经早早有大夫在一旁候着,楚毓秀也在一旁行色焦急的模样,看到远远而来的宋篱嬅,才不由的松了一口气。
人已经寻回,许沉霁同几位友人也分分告别离去。
宋篱嬅同楚毓秀回到了马场提供的客舍里去,先前大夫已经给她瞧过,开了张安神压惊的方子,至于其他的外伤,只得涂着药慢慢恢复。
宋篱嬅进的时间女子的客舍,一旁还摆着铜镜梳子等简单整理妆容的物件儿。
宋篱嬅不经意抬头一望,看着镜中的自己,顿时一颗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刻她脸上正交错着几道还未干透的泪痕,脸上不知是蹭了哪里,还黑一块红一块的。
身上的衣裙也颇为狼狈的被刮开了一个口子,头上的本是一对的编丝碧玉花钿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一个,发髻更是可以用凌乱来形容。
此刻她全身上下哪里还有半分精致华贵,倒是像从哪里钻出来的疯婆子。
宋篱嬅张了张口,有些难以置信问一旁的楚毓秀:“我先前一直是这个鬼样子么?”
楚毓秀哪里不知道宋篱嬅现在装了些什么心思,一个白眼翻的要多响亮有多响亮:“这个样子还算好的,要是真摔成了傻子,你就去哭去吧。”
“所以我刚才一直顶着这个样子跟许沉霁说话!”
许沉霁本来就不好接近,这会他见到了自己这副样子,怕是更没戏了。
怪不得方才同许沉霁在一处的几个男子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些几分难以言喻的味道。
…
宋篱嬅还没来得及崩溃,很快那匹发狂的玉兰白龙驹就被找了回来。
经过细查发现,那马儿是因为被喂养它的小厮下了能让马儿产生幻觉的药物。
所以马儿才会举止诡异,时而癫狂时而沉寂。
第43章 忌惮
所以让宋篱嬅误以为是马儿同她亲近。
只是事后小厮早早就被扣下,见事情败露之后,也算是嘴硬,无论问什么都抵死不说。
本要押回衙门细审,却在押送途中自尽而亡。
所有的线索到了小厮这里就断的干干净净,明显是被人收了尾。
第二日宋篱嬅就被接回了府中,似乎她对这受惊的症状反应得迟,开始还没有什么感觉,只到后来才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碾过似的。
因为马儿不像从前那么抗拒她,所以让宋篱嬅误以为是马儿同她亲近。
只是那个涉事的小厮早早就被扣下,见事情败露之后,倒也算是嘴硬的,无论问什么都抵死不说。
本是要押回衙门细审,却在押送途中自尽而亡。
所有的线索到了小厮这里就断的干干净净,明显是被有心人给收了尾。
不过这些事都是宋知行在跟进,一个字也没传进宋篱嬅的耳里。
因为第二日宋篱嬅被接回了府中后,就病倒了。
似乎她对这受惊的症状反应得迟,头一天还只感觉自己是劫后余生,于是她又再一次颇为庆幸亏得有许沉霁。
只到后来她便被梦魇给魇住了,再醒来的时候宋知行已经急得不行,宫里的御医都请了好几波。
见她醒来,月明赶忙把外间的待命的御医叫了进来,又给她仔细看了看。
又是好一阵折腾,御医才虚虚拂开手上的汗,说人已经没事了。
当月明将她扶直身子时,宋篱嬅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碾过似的,半点劲都使不上。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无视她的各种反抗声中,宋知行毅然决然的替她给国子监告了假。
自己家的女儿,宋知行岂会不清楚她在想什么。
从前的宋篱嬅又多讨厌去国子监,那么现在她就巴不得有多想上赶着去,甚至连一天都不愿缺席。
从宋篱嬅那天看着那个西凉小世子的目光中,他就知道的,自己的女儿怕是老早就动了些心思。
宋知行忽然有一种自己精心娇养出的花就要给别人采娶了的感觉,况且那个小子性情品格相貌都叫人挑不出错处来。
不过这要是硬要牵强的说,也就是那小子家住的太远了,他可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千里迢迢的嫁到西凉去。
不然到时候想见一面都难。
还有就是以他现在的官职,圣上的几个皇子都在争相想要娶她,从未来稳固自己在朝中的位置,若是他把唯一的女儿许配给了盘踞在西凉一方的许老侯爷之子许沉霁,恐怕会引火上身,从而受到圣上的顾忌。
除非许沉霁愿意放弃在西凉的一切,好生在盛京安顿下来。
否则宋篱嬅的婚事恐怕很大程度上都由不得她自己亦或者是他做主。
但是宋知行还是想要尽量去维护宋篱嬅自由选择的权力,就算是他为此避嫌而辞官也罢。
但是前提得是许沉霁要心里有她。
所以他私以为,这事还得再权衡权衡,对那小子也还得再考验考验。
因此宋知行假装不知宋篱嬅的那些小心思,难得的对自己的女儿义正词严。
要是换作以往,宋篱嬅对去国子监学习的积极性有这么高,他定是做梦都要笑醒了的,而如今,他便只有数不尽的愁。
宋篱嬅闹了几天,见宋知行真的是铁了心想把她关在家里,随即也偃旗息鼓了下了,默默在府上府上养伤。
虽然她此刻非常想到许沉霁面前去,好好重新树立一下自己的形象,让他忘掉那天自己那个邋遢又狼狈的样子。
宋篱嬅在自己府上养病了快两月,期间除了楚毓秀日日来瞧她,时不时给她递一些有关于许沉霁的消息,比如说许沉霁在国子监学末小考中,以最优异的成绩成为了魁首,又比如谁谁谁邀许沉霁出游,许沉霁最近同谁谁谁走得比较近。
在她养伤的期间,张嘉语和几个关系相近些的贵女都来瞧过她几回,但是除了楚毓秀之外,就数二皇子来瞧她来得最勤。
如今她都快好得差不多了,许沉霁却是见都没来见过她一面。
宋篱嬅苦着一张小脸,跟楚毓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她最近在府里也没白闲着,而是拾起了早早就被自己跑到九霄云外的丹青,闲来无事就会随便描摹一副出来,府里上下就连从宋知行都会夸她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