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自己说了什么之后,宋篱嬅差点恨不能咬了自己的舌头。
她不由自主地说出的这句话,哪里像是在推拒,更像是在拐弯抹角的邀请他似的。
“我是说…”
还不等她有开口补救的机会,就见许沉霁瞧自己的眼神又晦暗了几分:“你好生在这躺着,我去叫水。”
她这算不算是,自己把自己洗白送到床榻上去?
宋篱嬅羞赧的想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地缝还没找到,热水就先来了。
只见秋月灌满了一桶热水,便又就小心翼翼的出了门,还顺手将门又重新给带上,过程中压根就没抬眼瞧过自己一眼。
但这也丝毫不影响她都害羞。
她抬眼看着那个斜斜的靠在柱子上的许沉霁:“那你不出去么。”
虽然是隔着屏风的,但是那么个大活人就立在屏风后面,她哪还洗得下去。
“你洗就是了,我又不看你。”许沉霁说罢,转身走到放满了手册的案头之前,右手拿着毛笔蘸了点墨,又开始处理起公务来。
宋篱嬅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许沉霁的存在感太强,而且此时两人间只不过是阻隔着一个屏风,还能大概模糊的看见一个身影。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变得如此亲密了起来。
宋篱嬅只得硬着头皮除去了身上的衣物,只不过随手给自己身上浇了两瓢水,就急轰轰的赶忙又换上干净的里衣。
只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她就已经将一切都穿戴好走了出来。
她刻意忽视了许沉霁那灼灼的视线,赶忙跑到床上去将被子一掀,把自己的头给蒙住。
第106章 你要去哪里
哪知才不过一会儿,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向自己走来。
宋篱嬅不用探出头去刻意的看,也知道走来的是谁。
蒙在头上的锦被被一阵轻柔的力量给往下扯了些,宋篱嬅露出了一双乌溜溜的眸子。
许沉霁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自己跟前,还对上了自己的视线。
“怎么这么急,头发都没绞干就想着睡觉。”许沉霁道。
宋篱嬅有些意外,想不到他自然也会有跟人打趣的时候,看来这两年在军营里,他不光是身上的气质,还是兴趣爱好以及说话方式都变了不少。
宋篱嬅率先移开了同他胶着的视线,面色不由的一红:“过会儿就干了。”
只不过她才话音刚落,就见许沉霁不知什么时候拿来了一床干净的帕子,覆在了她还带着些水汽的发丝上。
宋篱嬅却是怔了一怔,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许沉霁会亲自为她做着这些小事。
尽管是自己从前喜欢着他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会想象一下,两人成婚的场景。
后来梦醒了,一切都成为了她的奢望之后,她便就再也不敢去想了,唯恐清醒之后心里头的缺憾越来越大。
可是当她都快要将前尘往事一并放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许沉霁也一直在朝着她走来。
有时候会露出一些无微不至的关切,也足以让她感到怅然若失。
只怕这又是她做的另外一个梦,等梦醒来之后,她仍旧在教访司之中,永不见天日。
“我自己来吧。”她觉得眼睛有些酸,不自在的微微动弹,想接过许沉霁手中的帕子。
然而许沉霁却轻巧的避开了她的手,像是察觉到了她此时的情绪一般,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似是在安慰她。
宋篱嬅也感受到了,那一股从自己的头顶上流窜下来的热流,温暖又带着些不言而喻的安心。
“好生躺着。”许沉霁言辞中带着些严肃,却又不是一个长辈对晚辈那般。
宋篱嬅随机也不再动了,任凭他**自己的头发。
其实两个人突然的亲近起来,只不过是一开始的不适,再到后来便也就慢慢习惯了起来。
当天晚上许沉霁是铁了心要同她睡在一张榻上。
任凭宋篱嬅是如何明示亦或是暗示,许沉霁都像是听不懂一般,坦然处之的迎着她那有些怨怼的目光,落落大方的和衣躺在的外侧。
宋篱嬅不自觉的往里退,就察觉自己的背已经抵在了墙壁处,再也退无可退。
过了好半晌,才察觉许沉霁动了动,长臂一捞,又将她实实在在的拥进自己的怀中。
“其实你的心扉可以再向我敞开一些的。”他低沉道。
但是宋篱嬅却没有听清楚多少,因为此刻两人挨得极近,她才终于察觉到许沉霁已经比她高出了那么多,而她的脸才堪堪到他的颈侧。
他沉沉稳稳的心跳,一时间让她慌了心神,以至于他方才低低的说了些什么,她只听见什么敞开些。
以为他在嫌弃自己扭捏,宋篱嬅有些不满:“你刚才说什么?”
许沉霁这才看到了她从前的影子,娇俏又总喜欢咄咄逼人。
于是他沉声笑笑,轻轻的在她的嘴角印下一个吻:“没什么,睡吧。”
“哦。”宋篱嬅在他怀中闷声答道。
她还想问许沉霁,现在这样看来,他们俩算是什么关系。
自己难道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了他么。
可是她又想其实这样的关系就已经很好了,她不该再贪得无厌想要得到更多。
就像现在这样,她讨好许沉霁,而许沉霁给她一个庇护之所,如果能够顺带帮她报个仇,那就更好了。
如果不能也没关系,只要别叫赵缀这班过得舒坦,她自己的仇也可以自己报。
听着身旁这个人的呼吸声逐渐绵长,想必是已经入睡了,于是宋篱嬅也才合上眸子,才不过片刻,便就也一同进入了梦乡。
…
只不过最后却没能一夜好梦,因为当天晚上许沉霁身子就不大利爽了。
宋篱嬅睡得浅,身边有什么动静,她立马就醒了过来。
只见许沉霁轻轻将她从怀里移出去,又将锦被服服帖帖的盖在她的身上。
等做好了这一切之后,许沉霁捞过一旁的大氅披上,只不过动作有一些迟缓,才正好惊醒了宋篱嬅。
宋篱嬅下意识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因为是刚醒,所以意识还有些迷糊:“你要去哪里。”
既见她醒了,许沉霁只好强忍着身上的不适,想回身安抚她一下。
但是因为方才的胃痛,让他的手上起了一层薄薄的热汗,于是伸出手的动作,在空中僵了僵,又慢慢的收了回来。
宋篱嬅这才终于发现了他似乎有些不对劲,于是从床上坐起来。
“你怎么了?”宋篱嬅已经没有多少睡意,只不过手上扯着他的衣袖就没有送开过。
许沉霁已经疼的冒出了几滴冷汗,奈何宋篱嬅这胡搅蛮缠的性子忽然就冒了出来,一直拉着他,非得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可是他痛的又有些隐蔽,实在不好意思同她开口。
“就…就人有些不舒服,你先松开我…”许沉霁答得含糊其辞,想趁机蒙混过关。
宋篱嬅一听,却整个人都不由得严肃了起来。
“既然不舒服就好好躺着,还出去干嘛呢?我先去叫人请大夫来吧!”宋篱嬅也不知道他是忽然怎么了,说话和做事都有些别扭和诡异。
细细一想,又觉得可能是因为生病了的缘故,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好好照顾他一番,顺便表表衷心。
哪知许沉霁听罢,忽然就有些慌了,若是平常,他就巴之不得她能这么黏着自己。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之下,他确实是有些承受不住想要急于脱身。
“你安心先歇下,我一会儿就回来好不好?”许沉霁说罢就又要去将她的手扯下来。
宋篱嬅对他的反常倒是真的百思不得其解,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随即手就像触电了一般,悻悻的放开了他的衣袖。
她呆坐在床榻上,屋内只燃了一处烛光,但是尽管光线在昏暗,她却仍就能清晰的看见,当她放手的那一瞬间,许沉霁的神情是庆幸和轻松的。
第107章 一会儿我还回来
许沉霁准备想将人给扶回去,再将锦被给她盖好,唯恐她被这寒风给冻到了。
宋篱嬅看着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时候,于是就下意识的侧身避了避,嘴唇开开合合一阵,还是决心同他说个明白。
“不是我小心眼,只不过要是你这双手碰了我之后又想去碰其他姑娘,恐怕人家心里头会膈应。”宋篱嬅移开了眼自顾自躺了回去,也没再看他:“我也是一样的。”
他前脚还对着自己又亲又抱的,后脚竟然又想去寻其女子。也不怕被其他女子闻到他身上的胭脂味…
许沉霁也不知她怎么就会想拉其他地方去,有些无奈的轻揉了揉眉间:“我不过有些腹痛想要…想要如厕罢了。一会儿我还回来,你先睡。”
说实话,宋篱嬅是有点囧的,在她自作多情的胡思乱想了一段之后,得到的结果却跟想象天差地别。
看着许沉霁似乎也有些羞涩的对她说出的原因后便就赶紧走了,像是地板烫脚一般,片刻都不留。
宋篱嬅又将自己埋回了先前睡着的地方,床背中还带着些余温,让她有些贪婪地想要将那点余温全拥进怀里。
许沉霁过了许久之后才回来,看着她似乎是睡着了之后,脚下的动作也不自觉的放轻了很多,他又轻轻的躺了回去,伸手将软软的她拥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似乎是睡的正香,在他的怀间寻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像是习惯使然的,便就又伸手回拥住了他。
许沉霁不由得感到心头一暖,吻了吻她的唇瓣,随即阖上了眸子。
只不过才过了片刻之后,他又因为腹痛给痛醒了过来。
…
许沉霁被身子突如其来的不利爽给生生折腾了一个晚上,以至于也连累着宋篱嬅在一旁也睡得不好。
宋篱嬅小心翼翼的把大夫给送了出去,随即又听着大夫叮嘱她注意事项。
返身回到屋中之后,就瞧见许沉霁已经是一身大红色官服打扮,穿戴整齐,准备入宫了。
瞧见他眼底下的乌青和苍白的面色,宋篱嬅有些内疚。
原因无他,只因为许沉霁昨天生病,一整晚上吐下泻的,都是因为喝了她给许沉霁熬的汤。
后来见许沉霁被折腾的厉害,宋篱嬅才让秋月把大夫找来。
大夫给许沉霁来了就特效的方子,才将许沉霁的情况给稳定了下来。
以至于现在宋篱嬅瞧见许沉霁,一想起自己昨天对他的胡搅蛮缠之后,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由于受到了愧疚心的驱使,宋篱嬅走上前去,亲手为许沉霁将腰带给扣好:“要不还是别去了吧?跟宫里告假一天。”
这事以前宋知行也经常干,虽是贵为宰相之尊,但是也从不亏待自己。
许沉霁只是笑着看她慢条斯理的给自己扣腰带,动作中多少带着些刻意拖延的意思在里面。
他不习惯身边有人服侍,什么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加之行军打仗也有两年之久,他做事的风格也越来越讲究速战速决这扣个腰带带明明就是一来一回的事。
若是做事这么拖沓的是他手底下的士兵,他变早就该发怒了,只不过现在换成了她,他的心里除了熨贴就是舒坦。
许沉霁长臂一览,就轻轻松松将人揽在自己怀里。
将头埋在她都颈间过了少许之后,才喟叹出声:“抱了抱你之后,我已经好了。”
宋篱嬅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说得脸颊通红,只不过却没能将人拦了下来,让他拖着病体上早朝去了。
…
许沉霁走了以后,宋篱嬅立马就觉得屋子里冷清了许多。
因为许沉霁昨天生病了的缘故,也吵得自己睡得并不是很好,宋篱嬅打了个哈欠,又转身回到了床榻上,在模模糊糊的即将入睡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明明是要讨好他的,结果这个汤却出了事。
她现在也没脸再跟许沉霁提起,让他帮她给自己好好出一口恶气,不叫赵缀好过,如果能好好参他一本,那边就更好了。
不过这件事情出师不利,恐怕要容后再做其他打算了。
…
晚些的时候,许沉霁派来的人来接她,但也没说是要去哪里。
宋篱嬅虽说也有些搞不懂许沉霁明明还生着病,今早出门的时候身子也并不太好,在外面折腾不回来就算了,还把自己也给接了出去。
马车七拐八拐后,宋篱嬅将车帘掀开,瞧了瞧四周的景色,只觉得无比熟悉。
因为这不是别处,而是她从小长大的宰相府。
宋知行被判了斩首之刑后,宋府虽然没有转手成为了其他官员的府邸,但也一直贴着封条,闲杂人等均不让进。
而宋篱嬅此刻却一直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想必也是因为许沉霁的缘故。
眼前的场景同过去的重合起来,似乎每一处都没变,她幼时跟宋知行一起在院中种下了梨树尽管没有人照料,却长得是越发挺拔,月明跟上弦在园中开辟出来的小池塘也仍旧在那处。
她忽然觉得眼前泛起了一层水汽,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两颊都已经被眼泪给沾湿了。
尽管宋府之中的花花草草皆都还是原来的模样,但是却因为缺乏了些烟火气而显得杂乱无章而又萧条。
许沉霁正站在不远处瞧着她,绯红的官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想必是一处理完了公务就到了宋府里来。
宋篱嬅庆幸自己此番在出门的之前拿了一床帕子,将脸上的凉意悉数抹尽了之后,才朝着许沉霁走了过去。
“怎么会想到来这里?”宋篱嬅走到许沉霁身边站定。
许沉霁其实老早就瞧见了宋篱嬅那双通红的眼睛,莹白的小脸上还有着几道还未干透的泪痕。
他不由的觉得自己的心头像是泛起了一阵阵酸涩,他伸手牵住了她温度不怎么高的手,并把它放在了自己的怀里,企图想用自己身上自带的温度给她取暖。
许沉霁并没有答她都话,而是伸手指了指前厅:“还记得那一次我自己上到了许府来吗?我见了宋相,然后你在门口将我堵住,问我是不是来寻你的。”
宋篱嬅被他的话带进了回忆里,那时他似乎笑的春风和煦,第一次同自己说了很多话,以至于在之后的几天里,她一直都异常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