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勉强一笑:“不小心中了美人计。”
第二十五章
“公子,该换药了。”经过一个晚上,马文才胸前的伤已经结疤,虽然他并没有言明原由,不过尚武也大概猜到伤人者是谁。
哪里来的美人,整个书院应该只有祝九妹和箐儿勉强配得上这个词。
“俗语说得对,最毒妇人心……”尚武边换药边忿忿不平地道。
马文才听了也只是一笑了之,原本他打算今日便去找曾微子,不过经过昨天那事,也不确定箐儿今日是否会依时前来。
换药完毕,尚武便准备打饭去,岂料一开门便看见箐儿提着什么东西站在门外,似乎站了好一段时间。
“你还好意思来!”尚武气骂道,同时充满戒心地盯着她手上的东西,生怕对方忽然抽出什么武器来大开杀戒。
“我有事要找他。”
“不行,你休想进去!”尚武死死挡在门前,打算拚上性命也绝不挪开半步。
箐儿自知没有硬闯的理由,而且昨日的事是自己一时冲动,理亏在先。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之时,屋内传来马文才的声音:“尚武,让她进来。”
尚武这才不得不让开,愤愤地看着她进内。
“我还以为你不来。”马文才躺在床上,也没有意思要起来接客。
“你是说我脸皮厚吧?”箐儿看了看他一副罹患重病的模样,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低头道:“这里有一些药材,合适的话就拿去用吧。”
那是她今天天未亮就起来采摘的,采完以后便直接打包过来了,可谓是最新鲜不过的药材。
马文才刚露出惊讶的表情,没想到对方又道:“丢了也无所谓。”
他忍不住一哂:“既然是银心姑娘的心意,在下自然是要珍而重之。”
“别啰嗦了,你不是说要找曾微子吗?”
“没错,“马文才这回从床上起来,顺手披上外衣,爽快道:“走吧。”
箐儿本想着要不要扶他一把,此刻见他脚下生风,才恍然明白方才不过是对方装模作样。
尚武一直在门外等着,忽然见二人一同出来,马上问:“公子,你去哪里?”
“我去办点事,不用预备我的早饭了。”
尚武本想跟着去,却被马文才要求留在这里看屋。
他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忽然心生委屈,他总感觉自从多了箐儿,马文才待他便不如从前了。
曾微子昨日扬言说一日之内逮捕凶手,结果昨晚几乎查遍整个山头都一无所获,正当他焦灼不已时,马文才与箐儿就来了。
在等待之时,马文才朝她低声嘱咐:“待会稍微装一点,别摆出一副……就像现在这样。”
箐儿一听脸更黑,良久喉咙才不情愿发出疑似“嗯”的声音。
这时,主人公终于来了。
“不知二位前来何事?”曾微子语气略为不耐。昨晚他一夜无眠,亦未有更衣梳洗,此时仪容有点邋遢,并不是见客的好时机。
马文才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甚感满意,愈是焦虑,他们说的话才愈可信。
“曾大人安好,此次前来……是有重大的事相告。”马文才站了起来欠了欠身。
“何事?”
“这位是银心,是祝公子的书僮,当日他曾看见凶手逃去,时间与我家下人所说的不谋而合。”
箐儿机灵地低首开口道:“大人,当晚我家公子生病,所以便出来打算取药,不料途中看见一人匆忙离去。”
“你确定那人是凶手?”曾微子认真问道。
“确定,因为当时我也看见了旁边的……尸体。”箐儿尽量显露出害怕的表情,“当时我被吓到了,于是立刻离开了。没想到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再三考虑后,便斗胆前来相告。”
“你可认得那人?”
箐儿看了一眼马文才,犹豫道:“是认得,不过当时太黑了,所以不确定。”
事实上她连那人的正面都没能看见,不过马文才说有办法找出凶手,自己也只好姑且信他一把。
曾微子听她这么说,脸上顿时抖擞几分,总算快真相大白了。
“这事易办,只要你与我认人去,凶手自然难逃这一关。”
“曾大人且慢。”见曾微子准备命人安排,马文才却阻止道:“我们在明,凶手在暗,如果此时贸然让证人露面,这样不但让银心兄弟陷入危险,凶手也会设法避开检查。”
听他一说,曾微子很是不满:“有我们在,他绝不会受到半分伤害,倒是你,为何屡次三番都与你有关?”
被人点了名,马文才也是很无辜,“我与银心兄弟相识甚久,这次可真是恰巧而已……至于曾大人办事自然不容置疑,只是马某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说来看看。”
“曾大人不妨先跟死者的主子说一声,”他忽然嘴角一弯:“就说证人已经找到了,并且想与见他一面。”
曾微子迟疑道:“为何要多此一举?”
“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先与他确认一下,这样更容易锁定凶手所在的范围。”马文才看了旁边的箐儿一眼,故作亲昵:“对吧,银心兄弟?”
箐儿勉强配合道:“曾大人有所不知,当时凶手早以察觉到我,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对方才没有对我怎麽样,故此还是小心为上,先让我们私下见一面为好。”
听见箐儿这么说,他思忖片刻后也终于妥协:“这事要尽快解决,时间定在今日下午如何?”
“没问题。”箐儿有预感今日应该闲不下来。
曾微子的住处与吕铭一家都在半山腰,从这里来回去一趟东院也需要半个时辰,马文才与箐儿算是客人,因此容许留在屋内等待。
此时两人正不客气地享用早点,箐儿见这里没有了人,才朝对面座的那人问:“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待会我见到那人以后要问些什么?”
马文才施施然地把一个包子夹到碗中,道:“别担心,他不会来的。”
箐儿一头雾水:“那你为何要曾微子请他来?”
“这只是幌子,你放心,等下随机应变便可。”
见他嘴上说得容易,箐儿忍不住回嘴:“看来一切在你掌控之中吧。”
“也不是,”马文才闻言低头看了看身前,“像昨天的事我就没法掌控了。”
箐儿听他话中有话,只尴尬地“咳”了声,自个儿低头夹东西吃。
马文才头一回见她如此老实,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吃完出去走走吧。”
她见他已经放下碗筷,拒绝道:“我还没吃完。”
马文才见她马不停蹄地往碗里夹东西,真好奇她一个瘦弱女子竟然食量这么大。
“你家小姐没有嫌弃你真是奇迹。”
她不自觉点点头道:“我家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人。”
良久,箐儿终于把最后一块肉都吃完,不浪费食物是她从天庭到凡间都秉持的美德。擦了擦满嘴油腻后,抬头发现马文才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
“你看我干什么?”
“我在想,要养像你一样的丫鬟究竟要花多少钱。”
“算出来了吗?”
“难矣。”
箐儿无法与他共处一室,说出他刚才的建议:“还是出去走走吧。”
这里虽清幽偏僻,不过景色别致,明明野花四散,却像有人悉心照料过。萋萋芳草,星星紫红,如此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放眼望去只有远处寥寥数所房子,应该就是山长一家。
两人不敢走远,只在附近游逛,箐儿觉得其实南院也不比这里逊色,当然那也是苓儿的功劳。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文才,见他此时正盯着树上的一只小雀,满眼兴致。
还挺匹配的,她心想。
不爱拘束,闲日偷乐,随手拾一片落叶、撷一缕云彩便渡了半生光景,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倒是活出凡人的精髓。
如此才是明智的抉择,箐儿不由一笑。
“你的伤如何?”她首次正式问候。
“不坏”他把视线从树上挪移,又笑道:“未免再次让你误会,有一事我还是必须先跟你说。”
“什么事?”
“其实家父与你家老爷是世交,所以我与你家小姐也是有点渊源。”
听他这麽一说,箐儿才恍然大悟:“早说嘛!”
马文才笑了笑没说话。
正在此时,两人忽然听到一把尖细的声因,箐儿往那方向看去,发现有一人趴在了地上。
她连忙数步上前扶起那人,发现原来是个小姑娘,年纪应该比自己还要小一点。
“没事吧?”
箐儿刚拉起她的手,那姑娘便急急把手抽开,害羞道:“我没事……谢谢公子。”
她见这女孩长得白白胖胖,眉毛弯弯且小嘴嫣红,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自己的语气也温柔了二分,“不疼吧?”
对方见箐儿长得清秀俊俏,此时正对自己咧嘴而笑,霎时小鹿乱撞,小脸蛋红得如熟透的苹果。
这是时马文才也走了过来,同样弯腰关心道:“姑娘还好吗?”
吕春芳头一次与两位陌生男子近距离接触,见二人儒雅俊美,头脑门都快红得滴血。
她匆促站了起来,朝二人点了点头就转身跑走了。
“她这么了?”箐儿奇道。
“刚才你这般调戏她,没准是害羞了。”
箐儿见他用词严重不妥,不满道:“你们凡人的脑子都是想这些的吗?”
“凡人?”
“没有,我说你很烦人。”
马文才“哦”了声,又擅自开了新话题:“你可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箐儿听他一说也觉得奇怪,书院里不该有女子的,可是为何刚才竟然有人如此明目张胆地身穿女装?
“我猜应该是山长的小女儿,春芳姑娘。”他自顾自道。
“山长的儿女都住在这里?”箐儿盯着不远处的房子,却再没发现刚才小姑娘的身影。
“听闻这里只住着山长的妻子和两个女儿,两个儿子则到外面去了。”
箐儿尚未见过山长,她有点好奇这个能把书院管理得井然有序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二人闲聊之际,曾微子回来了,箐儿见他脸色不佳地走了过来,道:“张公子病了,他不能来。”
果然如马文才所说的一样。
箐儿微微仰首看着身边的少年,开始有点捉摸不透他,或许从一开始到现在,她就从未了解过这个人。
第二十六章
三人再次回到屋内从长计议,两人皆见曾微子的神情越发焦急,想怕他已经等不下去。
“既然张公子生病了,你还是随我直接去认人吧。”他朝箐儿道。
“敢问一句,曾大人是否已经检查过东院里所有的房舍?”接话的是马文才。
曾微子严肃道:“这是当然。”
“不过,在下觉得曾大人还漏了一个人。”
“谁?”
“张公子。”
话一出,其余两人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曾微子蹙眉问:“你怀疑张公子?”
马文才微微往后靠,道:“当时银心兄弟与我说时,我也吃了一惊,不过经过刚才一番试探后,马某觉得……不无可能。”
这人真是戏精……
箐儿嘴角一抽,她可什么都没说过。
“你确定是张公子?“曾微子朝她确认到。
‘小的不敢说句确实,毕竟当时太黑了……不过那人的确与张公子几分相似。” 箐儿稍稍配合一下。
见她这么说,曾微子也不禁陷入沉思。
“要证明张公子清白与否,其实也不难。”马文才的一句话又打破了僵局。
曾微子觉得自己快要被他耍得团团转,却又不得不低声下气道:“说吧,什么办法?”
“刚才张公子说因病而不能前来,既然如此,曾大人不妨请大夫去看病。“沈吟片刻后,曾微子动心道:“好,姑且再信你们一次。”
这回,二人也跟了过去,三人连同找来的大夫一起来到东院。数人来到其中一所房舍,木门紧闭,四周没有一丝生气。
若那位张公子是无辜之人,他们的所作所为可真是雪上加霜。箐儿从一开始就不知道马文才所说的一切究竟是否属实,没想到自己竟陪他演上了这一台戏。
曾微子看了身后二人一眼,须臾,抬手敲门道:“张公子?”
里面的人似乎认出曾微子的声音,立刻回应到:“是……曾大人?请问何事……”
“刚才听说公子生病了,便特意请了大夫给你看看。”
里面一时没了声响,良久才传来声音,“不用了……现在我已经好多了,有劳大人。”
曾微子不自觉回头看了马文才一眼,似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没想到的是,马文才竟然直接朝内扬声大喊:“既然张公子已无大碍,不知是否方便让我们进来一下?此时事关重大,望公子莫怪。”
言落,曾微子与箐儿都不约而同地瞪着他,如此说话未免太无礼了。
不待里面回应,只听马文才说了句“公子不会是晕倒了吧”就直接推门而入,二人尚未反应过来就看见敞开的大门 。
“你……”曾微子从未见过如此猖狂之人,气得话也说不出。
箐儿跟了进去,发现床上躺着一人,不过那人很快便用被子把自己遮了起来,声音颤抖:“你们干什么!”
马文才向外喊道:“有劳大夫。”
曾微子虽觉得他此番行为过于强硬,不过到底心里有一丝怀疑,终究没有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