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衫——江绛吖
时间:2022-01-13 09:07:44

  "啊切~"官吏打了个喷嚏,擤完鼻子,手揣在袖里慢悠悠的开口,"一丘之貉,酒囊饭袋,就是长得好看些。"
  "哎~"
  "走吧,走吧,明日还得领他们去郡守府呢。"
  夜深人静,烈风割着人脸,守夜的城梆子佝偻着腰顶着风前行。
  "鬼天气,白日里明媚,一到晚上就吹大风。"骂骂咧咧几句,他吸了吸鼻涕,只能苦哈哈地继续巡街。
  屋檐上黑影闪过,城邦子睁了睁眼,以为是冻出了幻觉。
  那人跃下屋檐,背抵住墙吸了口凉气。
  左右环顾,四下寂静。
  对街的客栈外挂着两大红灯笼随风而动,大堂里宽敞明亮。
  "客官住店?"
  店里伙计困倦地打着哈切儿看向进门的客人。
  客人身量矮小,一身粗布棉衣裹得身材臃肿,身子略弯,背有些驼,头和脸被厚布包着,仅能看见一双杏眼,被风吹得通红。
  "住店。"
  嗓音粗噶,似有意为之。
  伙计眼珠一转,动作迅速站去了身前,一甩布巾,"您楼上请。"
  "您有事儿吩咐,小的就在楼下。"
  "嗯。"
  此人正是春潮,几日前她与楚昃景进城后便彼此分开了。
  搜集了城中线索,便顺着楚昃景给的消息到了这家店。
 
  第十五章
 
 
  上了楼,她仔细听着路过房间里面的动静,确认位置后进了自己的屋。
  屋里,楚昃景泡在浴桶里,很是舒服。
  屏风外有细微的嗦嗦声音。
  "来都来了,不见一面?"
  楚昃景‘哗啦’一声从浴桶里出来,赤着身扯下屏风上挂着的棉长布,随意地擦去身上的水珠。
  没人应声。
  他擦拭的手一停,眼里有了戏弄,将布裹在腰间,身子眼看走出屏风。
  宽肩窄腰,肌肤上水珠滚落,末入布巾。
  屏风后没有人在,屋里还是那些摆设。
  幻听了?
  楚昃景换了衣服,快走几步拉开窗户朝外探看。
  窗外的风拥挤地吹进屋里,原本水汽蒙蒙的屋里更是雾气缭绕。
  街道上无人,只有零星亮着灯的昏黄窗户。
  春潮屏着呼吸躲在床下,她看着楚昃景赤脚在地板上行走,脚印在地板上冒着水汽。
  屋里还有一人的心跳,那人心跳越来越快。
  他不动声色地绕了一圈屋子。
  "啊啊啊!啊~唔~"
  春潮抬起头就看见楚昃景的脸,眼睛死死盯着她。
  楚昃景也一脸吃惊的看着春潮,他捂住她的嘴,一手拉了出来。
  将手上拿着的剑放下,他调戏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癖好?"
  春潮满脸震惊被楚昃景抱着放在椅子上,"你,你才有这个癖好。"
  头发凌乱,脸颊上蹭着尘土,唇被她咬得嫣红。
  在楚昃景的手摸上她脸的时候,春潮朝后躲了躲。
  楚昃景眼里笑意晃了一瞬,手不由拒绝的用力擦去她脸上的尘土,"跟个小耗子一样,谁找不到!"
  "你才是耗子!你弄疼我了。"
  春潮拍开楚昃景的手揉了揉脸,视线偏移不去看楚昃景,"你让我来寻你的。"
  "嗯,我让你来寻我的。然后呢?我也叫你偷看男人洗澡了?是吗?"
  手搅住衣袖,春潮红着脸,低头不说话。
  楚昃景叹了口气,手顺了顺她的发,"平常让你看,你不看,这人家不让你看了吧,你偷偷摸摸看,像话吗?我又不是不给你看,哎,别动手啊,我可要叫人了!"
  春潮气恼的扭头要走,然后停在门口,迟疑着挪了挪脚,“我进屋的时候你没在洗澡,我又不是故意的。我没找到时机,我,”
  楚昃景拉她回来,转了话题,"嗯,我知道了,你不是故意的。吃面吗?"
  "吃。"
  听见这声毫不犹豫的吃,楚昃景笑出声来。
  春潮扭了下他胳膊上的肉,"别笑。"然后她扭捏的开口,“我还没洗澡呢。”
  楚昃景转身开门出去,"我让人上来给你换水。"
  “好。”
  隔壁屋的人听着动静,见没事儿又坐下喝着茶水。
  姜葵看向玉焚,"是那位?"
  "是。"
  “好,我知道了。”她顿了顿又说,“我来时卜了一卦,是上签,但却是得之失彼。”
  “我们哪儿一次不是险中求胜。你这卦时灵时不灵,得看缘分。”
  姜葵冷哼,“要是白溪在,”她突然停下,眼眶发红。白溪要是在,他肯定吹捧着她。可白溪他,死了啊。
  听姜葵提及白溪,丹朱心下沉了些,当年的人现在没剩下几个了。
  等楚昃景端着饭回来,春潮已经躺在床上,被子里窝成一团。
  他走过去将被子下拉,露出春潮的头,以免憋闷呼吸不顺。
  他点了点她的鼻尖,然后手指被勾住,无声的笑了笑,任凭她收紧手指。
  “你后天会去吗?”声音小小的。
  “你想我去吗?”
  春潮点头后又摇头,她将手指扣进他的手指里,紧紧贴着他的掌心。
  “是我杀了李安。”
  楚昃景没有意外,“你已经见过长安,知道了凶手却还要来幽绮都,我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要来。”
  楚昃景躺在了她旁边,手环住她的腰,“今天这么真诚,要与我分开了?”
  春潮转身环住楚昃景,“有个人,是我从没见过但他救了我。他救了我,我想既然他想要黑蟒的命,那我可以帮他。”
  她将头抵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除此之外,我另赔他,我有的东西。这样,我们就两清了。”
  楚昃景的心跳声一直平稳,他总算知道她的信任出自何处。
  “那你救了我的命,这怎么算?你要什么?”
  “你已经给了我想要的,但我还想要你颈上的那个玉壶。”
  春潮搂紧他,“我记着这个味道,你那时很久的陪着我,我记得很深。所以,那晚我愿意照顾你。”
  楚昃景不置可否摸了摸她的发,神情有些冷漠和不忍,“好,两清了。春潮,好好照顾自己。”
  “好。”
  轻拍着春潮后背,楚昃景看着她的侧脸,然后轻轻的用手触了触她额角,“你把玉佩给了长安,用我帮你拿回来吗?”
  春潮闭着眼摇头,她有最好的。
  第二日,春潮先行离开客栈。
  楚昃景等人却未走。
  “公子,用不用派人跟着?”
  “不用,我们后天离开,姜葵等时机。”
  “是。”
  城中破庙,小虾米呵着热气,来回踱步。他远远看见春潮,然后跑过去。
  "姐姐,我打听到了。黑蟒是要在无来楼宴请胡蝶。”
  他眼睛扑闪着光,然后抬头乖巧的看春潮。
  春潮摸了摸他的头,然后给了他些铜钱,“你带着小小离开这里去京都。”
  “姐姐,你什么时候去?”
  “姐姐到了联系你,你一定要安安稳稳的去,听见没?”
  小虾米点头然后一溜烟跑了。
  无来楼。
  黑蟒环看着楼里装饰。
  门外的侍从匆匆进来,头低垂,"大人,监察使赵怀卿到了。"
  黑蟒让男子下去,眉头阴郁紧皱,"他不是住在郡守府?"
  "监察使听说您今晚宴请胡楼主,便也想一聚。"
  "一聚?哈哈哈,尸骨成堆,倒是对他到来的贺礼了。让他在偏厅等,晚上一起就是了。"
  "是。"
  是夜,北风不知疲倦呼啸,风里裹挟的冷气不住人衣服里钻,寒气逼人,只要稍刻,露在外的皮肤就冻得僵红。
  危楼内外巡逻的人稀稀零零提着灯笼。
  这样的天气他们却穿得极少,单衣薄服,身上不断冒着热气。
  "换班了,喝壶酒去?"
  "这样的天气必得要喝烧刀子,走着。"
  七八个暗影在他们换班的一刻钟时掠进了危楼内院,悄无声息。
  无来楼寂静无声,石凯等十几个壮年男子站在黑蟒身后。
  仆役站成两排立在座位后,额头上细汗直淌,但丝毫不敢动一下。
  原本一起的赵怀卿在进楼时突然改了主意,告了打扰便起身离开了,倒是他身边的赤卫留下来一半。
  赤卫不与黑蟒同席,像是看客一样站在墙边。
  圆桌上摆着的菜原来还冒着些热气儿,时间一长也冷却了。
  黑蟒眉心紧皱,满眼的不耐烦,"她在路上了?"
  "早前传话,路上雪湿了鞋,她回去换个衣服。"
  "老子请她来,她还矫情上了。"
  一脚蹬开圆桌,一桌子的菜洒出来,盘盏有的落在地上,噼啪声顿起。
  赤卫冷着面看黑蟒砸桌,避开那些迸溅在他们脚下的碎片。
  楼外有脚步声传进来,进门的却不是胡蝶,而是哑婆和一众危楼杀手。
  "怎么是你,胡蝶呢?"
  黑蟒见哑婆进门,收敛起煞气,大刀阔斧的坐下睥睨了眼。
  哑婆看了眼满地狼藉,挑挑拣拣选了张还算干净的椅,直接坐下。
  听见问话,她嘴动了几下,没有说话。
  黑蟒瞧了眼身后站着的石凯,石凯了然朝后撤了几步,就在他落下脚时,一枚弯形刀割断了他的腿。
  石凯一声痛呼未出。
  哑婆眼皮也不抬又一枚弯形刀直接收割了他的头,"姑娘说这是大宴,她身微言轻,不如在家里做个小宴迎接远客。"
  黑蟒脸上带了邪笑,"只怕小宴留不住客人。"
  "大宴留住了,小宴也无所谓了。你说呢?"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未落,黑蟒后撤跃起,袖里无数黑针朝哑婆飞去。
  哑婆一手抓过她身后站立的人挡在身前,手从腰间摸出七八枚大型弯刀一击致命的杀了围住她的人。
  弯刀劲力大,三枚径直朝赤卫所站之地击去。
  避无可避,三个赤卫倒在地上,腿上经脉割裂,鲜血直流。
  眼前局势变化太大,赤卫血性被激,不顾赤卫长命令参与进危楼内斗。
  本来赤卫在他们动手一刻就退避开,他们此行是为了收尾不是参与内斗。
  黑蟒恶行满盈,幽绮都百姓不堪其苦。
  北帝放纵已久,目的就是名正言顺铲除黑蟒,他本准备让胡蝶与其内斗两败俱伤,他暗中得利。
  顺势派人明面暗里都做了幽绮都的主,可胡蝶隐忍避让不愿起纷争。
  无奈之下,北帝只能让赤卫明访幽绮都,派监察使逼迫胡蝶做个了断,下个决心。
  黑蟒不死,北帝便让赤卫杀了她,以正帝威,顺便打压危楼召回黑蟒。
  若黑蟒被杀,则是危楼内斗,胡蝶虽诛杀朝廷命官,可那是为民除害,情有可原,但这样,危楼却是必须铲除了的。
  无论怎样,北帝都占据利处。
  楼内刀针往来无数,涌进楼里的寒风吹起粉末。
  原本置身事外的赤卫此时也死得只剩下三人。
  黑蟒和哑婆两人屏息对峙片刻,眼神交换,双双转身将暗器飞向赤卫,随即出楼,向危楼赶去。
  赤卫全部被杀。
  夜色下,马车在路上狂奔,快到危楼时,被一批杀手拦截。
  马儿开始嘶鸣,赵怀卿在颠簸的车里勉强稳住身体。
  ‘吁~’马被人治住,粗噶的声音响起,"我家主子有请。"
  赵怀卿不见惊慌反而一笑,端得是世家子弟风范下了车,"如此有劳。"
  被甩在地的马车夫已经命丧。
  哑婆去楼途中,危楼里便乱成了一团。
  借助换班进去的八个人中,殿后那人在飞跃另一屋檐时突然落地而死。
  这一下子便惊醒了危楼里巡逻的人。
  两方混战,谁也没注意到屋檐上趴着的春潮。
  见底下混乱,春潮小心观察四周,悄悄离开此地,入了内楼。
  屋里点着不知名的香,丝丝缕缕的白烟缭绕桌案上。
  春潮屏息进去,看了一圈。
  "小姑娘,在找我吗?"轻柔的声音似擦着春潮耳朵响起。
  春潮转身抽出负有,注气于它,负有长直如剑,直指胡蝶咽喉。
  胡蝶带着媚笑一甩长袖,春潮一眨眼间,她就近了身,指勾上了春潮的下巴,"果然是那个小孽障。"
  春潮扭头迅速后撤,一脚踩在桌上,剑刺向了胡蝶。
  胡蝶轻笑,"杀了我,你还怎么进密阁?"
  春潮心下一动,呼吸乱了一刻。
  负有割下胡蝶脸颊旁一缕青丝,她娇笑着摸了摸断发处,"和你父亲一样爱听人言,这可不好。"
  春潮暗道不好,负有落在地上,她身子一软,跪倒在地,话还未尽便晕了过去,"你,"
  "我带你看戏去,你愿不愿意去?不说话,那就是同意了,真是个乖可可。"
  危楼虽说是楼,但只是最中间有一栋十八层高的楼。
  楼四周由五层的矮楼相围,低等级的杀手住在这些矮楼里,高等级的住在中间的楼里。
  楼最高的一层有个看台,可以俯视整个危楼情况。
  看台上面摆着两个藤椅,中间有一摆着残局的圆桌,木栅栏上面爬满了不该这个季节生长的绿植,很是郁郁葱葱。
  这几天,幽绮都每到夜晚狂风就卷积着雪四下呼啸,今夜却只是飘着薄雪。
  天色是微淡的紫,远远看去边缘的色彩泛着粉,很是好看。
  "你来看看楼下,可还欢喜?"
  胡蝶一身黑衣,薄纱下可见她肌肤如雪,纤手搭在栅栏上,她头也没回就知道春潮醒了。
  负有化带缠在春潮腰间,她站起身站去了胡蝶身旁,"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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