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曦摇头,笑着品了口茶,“我在北疆多年,南域发生什么还不如刘大人您清楚呢。”
刘青看着窗外,鸟雀欢鸣,转回头,他给郁曦倒了杯茶,“老夫也不与郡马打禅机。老夫知道南域要什么,老夫可以帮你。”
“哦?若是我没记错,刘大人之前忠心耿耿,怎么?现下又想黄雀在后了?”
不理会嘲讽,“南域要的,等晋王登基后一切都会给予,至于晋王要的,”刘青饮茶,手指在桌面上沾水写字,‘乱象’。
“刘大人,交往重在诚意二字。我等大人的厚礼。”
图兰回到府里见到刘青,一脸震惊后又明白过来。
两人在书房密谈许久,第二日图兰进宫呈报。
“南域生变,楚王彻查发现了宫内暗探,钟鸣搜缴全城波及到了暗探,所以才会断了信网。”
北帝端看图兰,图兰额上冷汗,心底发虚。
他埋首在地,看着地面的纹路。
查南域生变时,他查到南域三皇子郁景并非如传信所言,南域彻杀一事里面有他的手笔。
最终,北帝放过图兰。
图兰出门正好与甲子相撞,两人对视一眼,一个进门,一个出门离去。
没人喜欢剑悬颈上,他不过更择明主。
朝堂上,北帝打压刘相一派,试图制衡晋王,但收效甚微。
赵怀卿敏锐发觉北疆帝都变化,一切的节奏变快,平静中压着巨浪一般。
玄武养伤在家一直未上朝,何泽领其职亲近晋王。
“阿潮,风雨欲来。”
春潮将窗户关上,“明日上朝记得带伞,这雨怕是要下到明日。”
赵怀卿握住她的手,春潮看见门口站着的赵宇没有挣扎,顺从的反握住他的手,“怎么了?”
眼里的笑意越发真切,赵怀卿拉着她坐在软榻上,“我想着,你身体恢复不少,我们的婚期可以定下了。”
春潮笑着抽手,眼里疑惑看向他,手被握紧,又被放在他心脏地方。
“阿潮,从宫里出嫁好不好?宫里的太后一直想见见我喜欢的女子。”
听到宫里,春潮愣住,心里欢喜开来。
她在帝都住了这么久,在宫墙外不知徘徊了多久,现在有机会进宫。
可,她细看赵怀卿的神色,深情又认真。
听不到春潮应好,赵怀卿握得又紧,唤回她的神思,“你不愿意吗?”
“好。”
她看向屋里的侍从,“你们先下去。”
屋里人都出去,春潮确认门口的人离开。
“你一直在等,现在是机会吗?”
“是。朝堂开始不稳,南域也开始欲动了。”
春潮将手抽离,她坐到他身边,然后让他看着她的眼睛,“这是唯一的办法?”
“是。”
春潮没看出赵怀卿的躲闪和犹疑,“好。我嫁给你。”
“好。你嫁给我。”
事情商定,赵怀卿并未请旨,春潮仍住在赵府。
深秋,帝都护城河一具男尸漂浮在上面。
死掉的男人是郡马府的侍从度成。
傍晚,赵怀卿到了郡马府,但被通知主人不在,隔日再来。
他并未强闯,随即入宫。
等他出宫门到了郡马府,甲子已经随赤卫控制了郡马府侍卫。
在赵怀卿等人要进门时,南域殿下郁曦出现,安郡主紧随其后站在他身旁。
“赵大人这是何意?”
赵怀卿等人行礼,“奉陛下旨意,来郡马府搜查南域暗探。”
安郡主看了眼郁曦,然后将他挡着身后,“空口无凭,赵大人不要诬陷好人。”
“那安郡主身边的度成可在?”
安郡主手僵住,郁曦觉出她突然的僵硬,心里明白了几分。
昨日安侯走后,度成一直不在他身边侍候,而是待在她身边。
握紧她的手,他安抚性摸了摸她僵硬的指,"自昨日他就不见了人影,怎么?他犯事儿了?"
赵怀卿仔细盯着安郡主的表情,"他偷潜玄武府邸后逃逸,今早在护城河发现了他的尸体。您猜,我们从他身上发现了什么?是南域暗探的密信……怎么,郡主不知道吗?"
安郡主睁大双眼,朝后挪了一步,她昨日是派度成去给刘青送信,那还是她父亲的要求。
"赵大人此话怎讲?"
“郡主,我们还是进府里面聊吧。”
“等等,我看我们还是在门口说清楚吧。”
安侯人未至声先到。
安郡主心里的惊慌重了几分。
昨日她按照安侯的要求让度成送信,她当时还在疑惑为什么他自己不派人去送。
现在看来,他是料定会有今日对峙。
昨日度成送信回来后就离开了内院,她以为他是回了郡马身边侍候就没再多理会。
早知如此,她就该留下他。
赵怀卿退了半步,转身拱手一脸恭谦,"下官见过侯爷。"
安侯话语落地有声,"度成是郡府的奴才何时成了你口中的奸细。"
赵怀卿脸上客套摆着笑,"下官也属实纳闷,查到的事情让下官也着实吓了一跳。陛下要彻查,下官实在不敢推脱。侯爷可千万不要为难下官。"
"你是非得进去?"
安侯爷转身与南域殿下对了视线,冷哼一声不再与赵怀卿缠磨计较,"你若非得进去,那就进去吧,可话先说好,要是里面没有你要的东西,你这一番兴师动众可得有个说法了。"
早在赵怀卿与安侯爷对峙的时候守在不远处街区的赤卫匆匆跑来,眼里焦灼。
自到郡马府就不见人影的赵宇出现在了门口,"大人,前街乱了。"
赵怀卿不露惊疑看一圈众人表情,心里盘算一番。
眼前局势不容他再前进,时间被耽搁不少,他已然失了先机。但,还是还搜查一番,以免陛下怪罪。
赵宇上前,低声在他耳边细语,"无人。"
赵怀卿看向安侯爷又转移视线盯住南域殿下,“这毕竟是在我北疆,郡马可要当心些。”
“安侯,陛下旨意是让我等搜查,还希望安侯爷不要为难下官这些做事儿的。”
赵怀卿示意甲子进府,然后让其余人去前街处理乱事。
安侯没再阻拦,等甲子搜查完毕出来,他看着赵怀卿他们远去。
南域殿下先进府。
安侯和安郡主走在他后面慢了许多步。
安郡主手指尖缩着遮盖在衣袖里听着安侯的话,"不论怎样,陛下对你们的猜忌也不会消除。"
安郡主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安侯,"所以爹真的与,在一起了?"
"安和,我不会害了你。"
安郡主停下死死盯着安侯的后背,"爹,我最近时常在想,这场婚事到底是我非得嫁给他还是我只能嫁给他。"
安侯没有转身,加快了脚步,"安和,事已至此,回头无路了。"
安郡主落在了他身后,她之前一直不明白的事此时突然知道了些。
她的性子虽然骄纵但也知道知难而退,可出嫁之前她每次遇到的困难都很快被解决。她如愿以偿,日子过得顺遂。
这顺遂的日子里,她们一家包括安侯府也算和丞相站在了一个阵营与南域搭在了一起。
这次造成的麻烦不小,郡马府要真正直面帝王的猜忌和打压了。
她也知道那南域的人今日来过。
今日的事,安侯利用了她,郡马也欺骗了她。
北帝在赵怀卿他们走后,看着奏折开始发笑。
一个度成炸出多少人来,他现在动不得他们,再等等,朕倒要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安侯先进宫请罪。
安郡主疲倦站在郁曦身边,手伸出去握住他的手,"度成的事是我擅自做主。"
郁曦回握,"没关系。这事是陛下在敲打,不论度成有没有做,他现在身死就只能是他自己做的。"
莫名的愤怒涌上心头,没关系?
因为你同样有自己的盘算欺瞒着我,所以才没关系?
她直直看着他的眼,"你有没有,"骗我?
"有没有什么?"
压下心绪,安郡主意识到此时不是个好时机去细谈,"没什么。我先回屋,等下马车套好让人来寻我。"
“好。”
"殿下,人已经安全离开。只是安郡主疑心已起,我们是不是得早做打算。"
"不用。度成的事儿要处理干净了。北帝突然下手,肯定不只是为了试探。"
"属下明白。只是北帝除掉度成,刘青那里如何交代。"
"无碍。北帝杀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何况,北帝不见得真的放心他。齐王还有几月回都,他的心早已经开始不安了。"
南顺思忖,“那我们要不要推波,”
郁曦看了眼南顺,“不用,他们自己会乱起来。”
安侯等一行人进宫请罪,北帝未怪罪,甚至稍作安抚。
边疆。
胡子拉碴的启恒拿着酒瓶晃荡到齐王身边,"今日怎么了?这样忧心忡忡。"
齐王长得浓眉大眼,左脸颊有一指长的刀疤但增加了粗狂硬朗。
他夺下酒瓶,仰头喝了大口,一抹嘴,"没什么。不归已经多日未传信。"
启恒摸着刀柄,"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南域最近不平,还是先顾眼前吧。对了,前几日一直追着您跑的那女孩儿呢?"
齐王踢了一脚启恒,"滚。"
他看向天上的月亮,阴云笼罩在周围,"你不觉得最近南域的商队来得太密集了吗?"
"朝中不安稳,南域恐怕会有动作。最近要多留心眼,暗中警戒。"
"是。"
初冬,赵怀卿请旨让春潮从太后住的安和宫出嫁,帝王应允。
太后已经年迈,赵怀卿去见她时,她还问及萧蔷,赵怀卿的母亲。
赵怀卿笑说他们安康,过得顺遂。
“遂宁,哀家很高兴,你要成婚了。”
太后看着窗外,手指拨动佛珠,恢复了一刻清明,“你父母当初在一起不容易,可造化弄人……后来死在一起也算幸事。”
“你别钻牛角尖。遂宁,帝王的心从来是冷的。”
赵怀卿应是,伺候她喝了口热茶。
“遂宁,那姑娘叫什么?”
“春潮。”
太后笑得眯起眼睛,她摸了摸赵怀卿的脸,“都长这么大了?可以护住自己了。遂宁,你要离这宫里远远的,别回来。”
“好。”
“这帝都会吃人,哀家也怕极了这里。”
赵怀卿将厚毯盖在太后身上,然后握住太后的小指。
他小时候感到害怕时,太后就让他这样握着,直到他睡着才抽出去。
宫门的嬷嬷行了一礼,“赵大人,恭喜。”
赵怀卿谢礼,然后接过她递来的礼盒。
“这是你母亲留在宫里的。太后说,你既然要娶妻了,给那个姑娘最合适不过。”
“多谢太后。”
出宫门,坐在马车上,赵怀卿打开礼盒,里面放着一枚珠钗,简单的梅花状,花蕊是一颗颗很小的粉色珍珠。
他看着珠钗,眼角有泪滑落。他辜负了父母的期望也辜负了太后的心意。
他最终没能远离朝堂,没能做个磊落潇洒人。
北帝知道赵怀卿离去,他屏退众人,从密格里拿出一个香囊,那是他威逼她得来的唯一的东西。
帝王看着香囊,想到她死时候的请求,要她的儿子能安平康宁。
“萧蔷,现在你高兴了吧。朕允诺他的妻子从宫里出嫁,这样你也能安心了吧。”
赵怀卿请旨没几天,夜刚擦黑,刘府的屋檐上有道黑影一闪而过,没有惊扰府里的侍从。
风吹过,灯烛摇晃,只余了昏影。
不到半个时辰后,刘青从前厅回书房的路上听见几声尖叫从书房方向传来。
他心惊胆战的跑过去,脸上都是汗水,只看了一眼,踉跄跌坐在地,直喘粗气。
只见看守书房的内外侍从软瘫在地,早没了呼吸。
脖颈处流血不止,染红了书房前的砖石。房里桌子,地上飘散着纸页,风吹着它们打着璇儿。
府里首先看到这场景的侍女早已经晕了过去。其余的侍从提着灯赶到的时候,刘青已经恢复了原先神情。
他封在密阁的东西还在,那人并未找到。
府里加强了戒备,刘青直接坐在书房里一动不动。
夜色深重,府里再没任何异动。刘青总觉不安,心里莫名很是慌急。
刘全送了杯热茶进来又出去。
刘青揉了揉太阳穴,闭眼打了个哈切儿。
"别动。"
一把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刘青打了个哆嗦,瞌睡彻底没了。
听声音像是个男人,但又有拿捏的感觉。
"你,"这话未说完,刘青就被一个手刃劈晕。不甘闭眼,眼缝中模糊看见属于赤卫的细刀。
刘府侍从的戒备心到半夜消退不少,而且书房里也没有异动。
夜里越来越冷,风越发肆意。
灯笼摇晃,熄了好几盏。
书房的窗半合着,风幽幽的在屋里四处穿梭。
第二日早晨,刘青醒来后直接告假在家未上朝。
北帝并未怪罪。
刘青的心更加不安。
他暗地里命手下人寻那日偷入府里的人但收效甚微。
赤卫进宫越发频繁,御林军也增加了城内巡逻。
"公子,刘青的账目信件都在这里了。"
郁景看也不看那些账目信件,"没留下把柄吧?"
玉焚摇头,"没有。"他想到北帝,“公子,这样会不会太冒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