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天肯回宫了吗——桥烟雨
时间:2022-01-13 09:35:27

  傅诗妍闭上了嘴。
  清辞道:“或者说,你对他有恨,也有爱,否则你不必跟他鱼水之欢的,不是么?”
  “……”
  “你是愿意的,可你也恨他,恨他不过是利用一场,恨到你不肯承认自己爱他,你觉得这份情意可耻。”
  “……”
  “如今他死了,你又想我同你一样记住他。”
  “……”
  “拥有这样不可诉说的亡夫之痛,很痛苦是么,郡主想拉我共沉沦?”
  清辞只信亲眼看到的,和切腹体会过的痛。
  师父和秦承泽都教过她,这根刺痛了就拔出来,同一个地方绝不能栽两回。
  死掉的人,更没必要去追究他是不是罪不至死。
  因为没有用。
  傅诗妍哼道:“你若对他没有半分情意,你护着我做什么呢,你不就是想护着我腹中孩子,那是他的骨肉。”
  清辞道:“你这样想也行。”
  她能怎么说呢,郡主肚子里的,是秦太师唯一的血脉。
  这孩子是最有希望换来另一块锁魂木的筹码。
  可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
  “果然是吧,你跟我一样,对他又爱又恨,觉得爱着他的自己太下贱,便不肯承认。”傅诗妍叹道:“我以为太师府覆灭,我能功成身退回南境去,可竟然皇上要纳我为妃。我到这几日才知道,皇上早就答应了父王这件事,我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也许皇上心里有你。”
  “不会。”
  她这样笃定说不会,清辞也不意外。毕竟看到的那一出活春宫,是皇上安排的。
  “我幼时住在宫中,那时皇上还是七皇子,他母妃早薨,在宫里他的地位实在不高,像他这样没有靠山的皇子,容易被人欺凌。”
  傅诗妍娓娓道来,清辞看了眼空荡荡的桌子,此时若有盆边果,再听她细说过往故事,应当不错。
  “可他从来不吃亏,无论旁人如何刁难,他总能不卑不亢得应付了过去。他身上有种那个年岁不该有的沉稳,相貌又出尘,我便忍不住多看他两眼,记住了这位七皇子。”
  “……”
  “等到宸妃入宫,多位皇子公主想挤到她嗣下去,最终宸妃选了七皇子。”
  说到此处,傅诗妍笑了笑,“回南境后父王问我太子如何,我说太子不成气候,储君当如傅景翊。”
  储君当如傅景翊。
  其实她当初也还小,一切单凭直觉,却不成想她的父王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
  “说真的,先帝的皇子众多,傅景翊只需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众女子的目光能都被吸引了去,我也不例外,我对他有过幻想。”
  郡主的坦白,倒让清辞有一点意外。
  清辞暗暗的想,郡主不错,皇上也还行,两人挺般配。
  傅诗妍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以至于后来他命我演一出活春宫,我心里头会有些不适。”
  清辞心中那抹般配感也顿时破裂。
  是啊,谁还会对这样的男子心动呢?
  所以郡主宁愿把心留给秦承泽。
  傅诗妍低头温柔看着自己尚扁平的肚子,手掌覆在小腹上。
  “皇上封我为妃,是为了笼络南境。身为皇帝,对谁都不会有真心的。”
  清辞“嗯”了一声,“是这样。”
  帝王不会有真心。
  换言之,圣心若被女色所惑,容易昏聩误国。
  -
  秦玉以死相逼,终于等来了秀月。
  “皇上呢?”
  秀月如今是御前女护卫,腰间配剑,飒姿凛凛,“皇上日理万机,哪有空来见你。”
  秦玉凄凄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太师犯的是谋逆大罪,未诛连你,已是皇上仁慈。”秀月眉眼趋冷。
  “可是君无戏言啊!他说他会接纳我的!我为他做了那么多啊!”秦玉疯溃大吼,“他怎么可以食言!”
  发钗因狂躁的举止有一些松乱,几乎摇摇欲坠。
  她顾不上收拾。
  昔日端庄凛凛的秦二小姐,此刻就像个深宅疯妇。
  秀月面无表情道:“皇上说,你打了个女魔头,就算他愿意迎你入宫,那女魔头也不会放过你。为了您的安危,皇上便送你远嫁。”
  皇上原话中根本没有称清辞为“女魔头”。
  可秀月固执的认为,皇上这样描述的女子,定是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
  秦玉怔了一怔。
  她兀然想起哥哥在自己对清辞动用鞭刑后找了她,厉声厉色的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哥哥说,再有下次,别怪他不顾兄妹情谊。
  “我兄长他……月护卫,皇上答应留我兄长一命的,他……”
  “皇上赐了秦公子全尸。”秀月道。
  秦玉目光呆滞,“我兄长……死了?”
  “死了。”
  秦玉双目往上一翻,直挺挺的晕过去,身子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
  -
  虽远在宫中,清辞与郡主彼此默契绝口不提,可今日的断头台上会是怎样血流成河的模样,她们心里无数次闪回画面。
  清辞在太师府呆了那么多年,许多人不相熟,却也时常照面。
  昔日活生生的人,从此就再也不会遇见了。
  世道不容追忆。
  “清辞,你会下棋吗?”
  “不会。”
  “那去逛御花园。”
  傅诗妍自然而然的起身往外去。
  清辞:“昨夜下过雨,御花园的青石路滑得很,你有身孕还是别去了吧。”
  傅诗妍:“你扶着我。”
  她现在还真是清辞的祖宗,清辞只能顺顺服服的,学着其他婢女的模样扶住郡主。
  已入初春,微潮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香,硕大的御花园中,已有些枝头结着稀见的花苞。
  傅诗妍突然道:“你说皇上会给我嫔位还是妃位?”
  清辞总得往高的去猜,“没准封个贵妃。”
  路过一处凉亭,傅诗妍走上台阶,邀清辞同坐。
  “近来进出乾清宫的女子,唯邱茗一个。我并不在意位份,却不想屈居于人下。”
  她幼时在皇宫中有太后姥姥骄纵着,回南境又是父王宠着的独女。
  她到哪儿不是众星捧月,哪肯被人踩一头。
  清辞想了想,“当是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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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难得驾临
  皇上提拔镖旗将军,屡屡委以重任,前朝后宫一体,邱茗身为镖旗将军的妹妹,地位自当尊崇。
  可南境一旦作乱,整个祁元朝得颤上一颤,且南境王灭太师府有功。
  皇上尚不可厚此薄彼,对于邱茗和傅诗妍,八成封个同位。
  “毕竟我也是父王的脸面,总不想给他丢脸的。”傅诗妍笑笑,“不过我这肚子里揣着别人的骨肉,皇上又能对我好到哪儿去。”
  清辞道:“郡主容色绝艳,普天之下没有几个男人不动心的。”
  傅诗妍摇了摇头,她的手指着肚子,嫣然一笑。
  “我这孩子的爹,动过心吗?”
  清辞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良久之后,说了一句,“或许他也以为,你从未动心。”
  傅诗妍还是摇头,“错了,他根本就不会去想这个,他不在意我有没有动心。”
  明明说好不提秦承泽,郡主却总是各种各样的说到他,说时还总是流露出淡淡哀伤,搞得清辞很尴尬。
  “别想太多了,对孩子不好。”
  傅诗妍倚着凭栏,转过头去。
  这儿地势稍高,小半个御花园尽收眼底。
  她这一望,兴致昂起,“你过来看。”
  清辞顺着她目光示意,看到一位在婢女簇拥搀扶下,一身华服,头饰繁琐,款款走在鹅卵石路上的尊贵女子。
  婀娜天成,人间绝色。
  “那是谁?邱茗?”清辞瞎猜。
  “怎么可能,”傅诗妍压低了声音道,“她耳垂上戴着的,那可是东珠。除了皇太后和皇后,无人可以配戴东珠的。”
  如今尚无皇后,那么这便是昔日的宸妃,如今的宸太后了。
  “皇上的母亲这样年轻?”清辞鄂了一额。
  傅诗妍忍不住笑了,“皇上可不是她生的,只是养在她嗣下而已。过去子凭母贵,如今倒是母凭子贵了。”
  清辞明白了,点了点头。
  过去仿佛听闻过太后尤得先帝宠爱。难怪了,如此丽质,看着便赏心悦目。
  “康宁嫣。”
  傅诗妍淡淡说出一个名字。
  清辞也看到了,有个披着火红披风,清纯可爱的姑娘,奔着太后而去。
  太后身旁的婢女熟练的退后一步,康宁嫣搀着太后,笑得那个甜美恭顺。
  只是隔得远,听不见她们说了什么。
  清辞感叹,“丞相的千金,同太后这样交好。”
  傅诗妍淡笑,“丞相总要送个女儿入宫的,邱茗一个劲儿跑乾清宫,康宁嫣便去讨好太后,这也是条好路子。”
  清辞收回目光,看向她,“那郡主是要争,还是不争?”
  要争便好好去争,不争便低调居宫,尽可能去避免与皇上照面,也好避开后宫女人的唇枪暗箭。
  傅诗妍眼帘微动,“争宠很难。”
  “未必。”清辞道。
  傅诗妍轻笑一声,“你不知道,皇上是有洁癖的,邱茗有一回碰着了皇上的手,皇上在她走后洗手洗了两盆水。”
  清辞眼睛睁得像铜铃。
  傅诗妍解释道:“这样的事过于好笑,乾清宫的宫人没管住嘴,给说了出去。”
  “……”
  “皇上也不是对邱茗一人如此,我小时候便认识他,他从小就这样洁癖很严重。”
  清辞忍不住笑了。
  她那回手掐皇上的脖子,不知事后皇上洗了多久。
  “碰个手都这样,皇上还怎么行房事,岂不是要断子绝孙?”
  傅诗妍慌忙去捂清辞的嘴,“这话你也敢说。”
  清辞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说错了话。
  皇帝到底是皇帝,开他玩笑都不行。
  郡主的婢女小蓉在此时急匆匆的跑上亭子,行了一礼,面带喜色。
  “郡主,宏公公来传话了,皇上今日在欣宜宫用晚膳。”
  傅诗妍轻蹙眉间,“知道了。”
  进宫住了这么些天,还未见过皇上一面。
  今儿个为什么来,因为是秦氏全族的刑期?
  -
  宫女给郡主好一顿折腾,还给画上了梅花妆,光洁额头间的一点红艳,更叫这张清雅的脸添了几分风情。
  “行了吧?”傅诗妍久坐妆镜前,有些坐不住了。
  “郡主得仔细打扮,皇上难得过来。”小蓉细细给她描着眉眼,为她高兴,“皇上可从来没同邱小姐一同用过膳,皇上对您是不一样的。”
  傅诗妍不以为然,“也许吧。”
  清辞不免觉得郡主有两把刷子,皇上有没有同人用过膳都知道。
  乾清宫的人难不成个个不要脑袋了,啥事都往外头说?
  八成郡主在皇上身边有人,皇上大抵也是无所谓,任由她盯着。
  圣驾到了宫门口,整个欣宜宫都在院里恭候了良久。
  众人都低着头,随着郡主一同向皇上行跪礼。
  清辞忍不住抬眼看他,一双幽澈的眸子也向她看了过来,只一眼,他便将目光收了回去。
  “不必多礼。”
  傅景翊一身青玉色长袍,眉目清朗,如日明隽,如竹清雅。
  平和微凉的嗓音叫人不由得凝起心神。
  纵使郡主身旁的婢女们都见过世面,仍不免有些紧张。
  毕竟面前这位是祁元朝的帝皇。
  清辞扶着傅诗妍起身。
  “陛下日理万机的,今日怎么来了。”傅诗妍微笑相迎。
  皇上好清静,他进屋入座后下人们自觉退去。
  傅景翊唤住清辞,“你留下伺候。”
  清辞想着,这伺候用膳,无非帮忙添菜及时倒酒,顺顺服服的应下。
  “是。”
  清辞给他倒了酒,傅景翊却没动。
  傅诗妍看着他的神色,主动问:“皇上今日来,是要说秦氏的事?”
  毕竟今日是秦氏全族上路的日子。
  傅景翊道:“行刑很顺利。”
  清辞觉着奇怪。
  那是师父没来得及赶回来?他怎么会不劫囚?
  傅诗妍面上挂着淡笑,“那挺好。”
  傅景翊又道:“秦太师没上断头台,朕将他关押在一间密牢中。”
  清辞愣了一愣。
  这个皇帝对太师府的了解比她想象中的多。
  而他单独关押秦太师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了引出万华生。
  傅诗妍不明所以,茫然问:“为何?皇上愿意饶太师一命?”
  “秦焯死或不死,都无关紧要。”
  傅景翊说得不轻不重。
  可秦焯的大名落在傅诗妍耳中,她立刻意识到了自己不该再称秦承泽的父亲为太师。
  傅诗妍嫣然一笑,“陛下说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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