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天肯回宫了吗——桥烟雨
时间:2022-01-13 09:35:27

  清辞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牙齿咬住了手指。
  咬得够重,就不会哭出来了。一定要活下来啊,一定要。
  皇上特地召见,当然不止说了这些,剩下的,秀月却要永远烂在肚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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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上,秀月把清辞看得死死的,除了如厕,其他时候都不让她下马车。
  秀月自己刚坐完月子,知道哪些地方要格外注意,因而也把她照顾得很妥当。
  哪怕是出去如厕,秀月也要给她披上厚实的披风,把她脑袋包得严严实实的。
  清辞在快到边关的时候,突然对她说:“我怀疑你不是为沈复收尸去的。该不会是傅景翊特地命你照顾我的吧?”
  秀月很佩服她的想象力。
  “我一个月前就想好要去关外了,不过,皇上也的确交代我照顾你。”
  清辞捂着秀月刚给泡的汤婆子,问:“你想崔宽吗?”
  “想。”秀月承认的很果断,“习惯有他在身边了,是挺想他的。”
  清辞小声说:“我也想他了。”
  秀月狠狠皱了下眉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想我男人干什么?”
  清辞翻白眼,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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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军营,清辞才知道,敌军早就把陆平谦被俘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还声称国舅可以放,拿更有价值的人来换。
  这不就,明摆着冲她来吗?
  她当即就想奔敌军去,秀月说:“他们势必了解你的身手,为了挟持你肯定会给你下软化筋骨的药物,你把解药先服了,到时候才有机会摆脱控制杀出来。”
  清辞有点意外,秀月居然想的如此周到,不过她也是头一次听说软筋散还有事先服用的解药。
  秀月从兜里掏出药来。
  清辞很欣赏的看着她,“是你随身携带这东西的,还是出发前特地准备的?”
  秀月冷淡道:“御前护卫的事你少问,吃药就行了。”
  清辞接过这一粒雪白的药丸,不疑有他的吞了下去。
  她往外去,秀月看着她的背影,直到她顿住脚步,手扶上脑袋,在原地摇摇晃晃的挣扎了下,回过头看,昏昏欲沉的双眸中满是愤怒,再软绵绵的倒在地上。
  秀月把她抱起来,交给征西将军。
  “将军,等娘娘醒来转告她,她无非是想试试用自己的命能不能换来陆平谦,我替她去。当然她也不用太自以为是,我不是为她,这是我能为皇上效忠的最后一件事罢了。”
  秀月拿出一张人皮面具,妥帖印在脸上,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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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秀月来到敌军将领司霆曳面前时,对方不疑有他。
  羽国在祁元皇宫和军中都安插了线人,这些线人都告诉他们,祁元皇贵妃确实来了,她抛下了刚出生的小公主,千里迢迢的赶来救弟弟了。
  而眼前这位,与画像上也是踏踏实实的符合。
  秀月被左右两把刀架上了脖子,冷眼问:“陆平谦呢?”
  司霆曳如鹰隼一般的目光锐利的扫视在她脸上。
  他伸手要摸这张脸,秀月倔强别开脸去。
  司霆曳吩咐道:“皇后刚生完孩子,你们给她验下身,看看是不是假货。”
  两位老妇正欲当众上手,被司霆曳呵斥。
  “人是祁元皇后!你们当众扒她裤子,人的脸还要不要了,弄屏风后面去检查!”
  一会儿后,老妇禀报:“回将军,没错的。”
  司霆曳满意得重赏了两位老妇,目光上上下下的在秀月身上流连。
  “听闻祁元皇帝钟情于你,你想不想看看,你与江山相比,在这位帝王心中孰轻孰重?”
  秀月再问一遍:“陆平谦呢。”
  司霆曳往她嘴里塞了颗药丸。
  “急什么。”
  他向身边手下吩咐,“把陆平谦带过来,给她看看,人好好活着呢。”
  “不必看了,”秀月说,“你们给他送回去,只要他好好的回到祁元,我心甘情愿给你们做人质。”
  司霆曳想了想,再吩咐道:“把人送回去,让他们知道咱们是说话算话的。”
  有了皇后在手,一个陆平谦就没什么用了。没必要在这时候就开始甩赖,到时候拿着这皇后不好谈判。
  秀月咽下了药,身子逐渐疲软。
  司霆曳拽住她胳膊,让她不至于跌在地上,向她倾身,贴着她的脸,道:“你说一个皇后,落在敌人手里会发生什么?”
  秀月拳头想要握紧却无力,只能垂在身侧止不住的颤抖。
  她只知道她不能哭。她用的人皮面具贴上几乎与肌肤融为一体,手撕不掉,入水才融,眼泪滑过脸就会有痕迹。
  “祁元皇后的滋味,本将军早就想尝尝了。”
  司霆曳无耻的声音在她耳边,像一个张开血盆大口的恶魔。
  “本将军怜香惜玉的,纵使祁元的罪孽罄竹难书,本将军也不打算当众辱你。横竖你来了这里,名声也已毁了,不必做出贞洁烈妇的样子,好好享受吧。”
  他身上的汗臭味让她恶心得想吐。
  秀月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去死。
  闭上眼又好像看见了崔宽。
  金陵城外,他在她耳边说:不管将要发生什么,答应我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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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 值得
  清辞醒过来已经是五日之后。
  她从床上蹦下来,赤着脚往帐篷外跑。
  陆平谦在帐篷门口拉住她,大声喊:“姐!”
  清辞怔怔看着他,如坠一场大梦,迟迟才反应过来,抓住他的双臂,上上下下的盯着他看。
  他黑了瘦了,原本白白嫩嫩的脸被边关的风沙吹糙了许多,人是干净的,大概是刚洗过澡。
  “你没事啊。”
  清辞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了。
  陆平谦也哭:“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好,还拖后腿,害你刚生好孩子就过来了,我什么用都没有。”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清辞心口的巨石放下了,又问:“秀月呢?那个女人居然骗我吃迷药,她有问题。”
  陆平谦双眸闪烁了下。
  “姐,秀月走前给了征西将军一道圣旨,圣旨上说,我一归军,就即刻率兵攻打碧玺城。姐,回金陵城去吧,接下来的事你不用管了。”
  清辞迟迟听不明白,“什么意思?”
  “……”
  “你是怎么回来的,平谦,他们是怎么放过你的?”
  陆平谦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说实话,当知道是秀月代替了清辞时,他心里大松一口气。
  可他现在却说不出口了。
  清辞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推了一把陆平谦。
  “秀月不可能代替我去吧,羽国人又不瞎,怎么能辨不出真假?”
  “姐!”陆平谦说,“从你出金陵城到这里一路的踪迹,都有故意暴露给羽国的线人,因而他们志在必得,那张人皮面具是姐夫一早准备好的,他料准了你的性子是一定要来救我的,也不会同意让秀月代替你去,所以他瞒着你。”
  清辞怔住。
  她原本以为弟弟还能平安无事的站在眼前,便是圆满。可现在,她的心里,嗓子眼,都像被什么东西结结实实的堵住了。
  秀月跟着傅景翊这么多年,他居然让秀月替她去送死?
  陆平谦及时说:“是秀月自己的意愿,姐你不要愧疚,跟你没关系,欠也该是我欠她的。”
  清辞头晕目眩的,沉声问:“所以呢,已经攻打碧玺城了吗?”
  陆平谦点头,“咱们留在这里等消息便可,或者回金陵城去,这里用不着咱们。”
  清辞跑回帷帐里找了一圈,找到了秀月的佩剑。
  她拔剑出鞘,锋芒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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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兵临城下的时候,司霆曳才意识到手里这个皇后有问题。
  他几乎气急败坏。
  “陆平谦一送过去,就打过来了?怎么他们不管这个皇后了?”
  到这时,秀月才放心得笑出声来,“蠢货,我祁元朝的皇后岂能落入你手,就你也配。”
  司霆曳拽住她的头发把她拎起来。
  “臭婊子,你找死!”
  原本以为拿捏住了祁元皇帝的心肝,结果反而被戏耍了一道。如此一来,城破在即,他更没有办法向王上交代。
  司霆曳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她身上,狠狠踹了几脚仍觉不解气。
  “把她挂城墙上当靶子,让她死在祁元的箭下!”
  属下把秀月往外拖,司霆曳又道:“等等!”
  他强硬掰开秀月的嘴,往她嘴里塞了条千足虫。
  “用你身上我还舍不得呢,”司霆曳咬牙切齿道,“这东西是帮你收尸的。”
  羽国人顶着乱箭飞射,也要奉命把她挂在城墙上。
  她双手被捆着挂下来。
  秀月看到浩浩荡荡的祁元军队,那飞扬的火红色旗帜,让她心绪也激昂荡漾起来。
  她想,一切都是值的。
  闭上眼睛,风声潇潇,无数箭支破空而来插在自己身侧。
  她服用了手脚软化的药物,腹中千足虫的啃食撕咬带来的剧痛反而让她有了点力气,凭自己身体的避让躲开好几支箭。
  没有人是不怕死的。
  她在这时候顾不上去想女儿,也顾不上去想崔宽,却有那么一瞬,想起了同样被乱箭射死的沈复。
  她记得曾经在沈复提过一嘴:男人死在战场上是最值得钦佩的。
  沈复当时说:那你永远不会钦佩我了,我不可能放弃这样的大好日子去上战场,我永远活不够,我恨不得活得比王八还长。
  谁活够了呢,她也不想死啊。
  “不要放箭!”
  秀月被穿云裂石的一声大吼惊得睁开眼睛。
  随之而来的一道剑光,它直直的刺向那道粗长的绳子。
  秀月自然认得,这是她的剑。
  绳断,她极速下坠,马蹄甲胄声铺天袭地,她看到一抹青色的身影从马上飞跃而起。
  接着,她落入了这个纤瘦的环抱。
  清辞单手搂住她,落地的瞬间,剑也回落到她手上。
  秀月俯在马背上,很快有人来接应马匹,她的马被一圈兵卒赤着盾护在中间。
  秀月把喉间涌起的腥气咽了下去,使劲抬起头看清辞,她看到清辞用说了三个字。
  谢谢你。
  清辞的目光再转向眼前这道被祁元军冲开的城门。
  她懒得跟将士们挤,飞身上了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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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月后。
  金陵城大街小巷中,百姓们都津津乐道于皇贵妃以一挡百,浴血奋战,杀入羽国王宫斩下敌国王上头颅的事迹。
  漫天赞誉不绝于耳。
  茶馆中,陆平谦小心翼翼的说:“姐,你看所有人都奉着你,不少人说你当为皇后,那个失踪的根本比不上你。”
  清辞道:“为什么没有人提起秀月?”
  她面对这一桌菜食之无味,拿起桌上的剑转身离开。
  崔府即便多了个奶娃娃,还是冷冷清清的。
  清辞在堂屋等着,很快,崔宽抱着孩子来了。
  这孩子认生,清辞常来都不让她抱,一抱就哭,只能让孩子窝在崔宽怀里。
  她就这样看看,哄说:
  “崔佑启呀,你让我抱抱,我把小公主许给你好不好?”
  崔宽听得笑了,也逗弄着孩子,说:“懂点事儿小佑启,就让皇贵妃娘娘抱抱,爹还指望着做公主的公爹呢。”
  小佑启听不懂爹爹说的话,只是爹爹说话,他就咿咿呀呀的跟嘴。
  清辞伸手过去,小佑启立刻变了脸,小嘴一扁,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
  清辞怕弄哭他,立刻缩回手,气鼓鼓的说:“你会后悔的呀,小公主很漂亮的,长大了别来求着娶,到时候我不一定会答应的。”
  她的傅景翊的孩子肯定好看,太子像爹,小公主眼睛像爹,嘴鼻子都像清辞。
  就算是生身父母,也会忍不住比较两个孩子,清辞觉得小公主就是比太子更好看。
  小佑启撅了下嘴,好似满不在意。
  “臭小孩。”
  清辞总这样说他,可又打心眼里想要这个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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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遗憾
  好不容易等小佑启睡着了,清辞才从崔宽手里抱过来。
  她如获至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
  崔宽这时候道:“娘娘早日回宫去吧,您常住在陆府,陆大人和我都挺为难的,几乎日日都要被皇上召去喝茶。”
  清辞看着小佑启,这孩子像沈复多一些,几乎找不到秀月的影子。
  其实她也很好奇,崔宽为什么可以做到一点都不在意,他是真把佑启当自己的孩子,也几乎不怎么提秀月。
  没有见他消沉,更没有见他嚎啕大哭。他就像妻子只是出了趟远门还没回来。
  清辞说:“过几天就回去。”
  “娘娘总是这话,可娘娘回来金陵城都两个月了,都没进宫一趟,”崔宽叹息道,“娘娘实在不该迁怒皇上,那都是秀月自己的选择。”
  秀月也说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可是清辞总忍不住去想。
  崔宽虽是兵部尚书,可兵部主要负责后勤支援,国舅被俘虏了这种紧要大事,未免人心惶惶,都是加急密报送到皇上手里,请示处置。
  若非傅景翊故意透露,秀月如何知道边关的事,又如何做出这样的选择。
  他何须指使,只需要说出他的为难,旁敲侧击一下,秀月自然会替他排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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