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丹惠给了她一个白眼,对清辞说:“你别听她胡说八道,由此去胡思乱想,皇上对你是没话说的,何时有别的女人爬上过龙床?”
陆婉柠道:“那是皇后容颜尚在,可女人总有衰败的一日,男人老得慢,到时候皇上冷不丁有了别的宠妃,该如何?”
陆丹惠不停给她翻白眼。
“那妹妹仍然是皇后,皇后嗣下有三子,如何也轮不到别的女人来造次。只要地位稳,旁的有什么要紧?”
“我又没说什么,我只是说没有男人会一辈子钟情于一个女人,这样的男人不存在。”
“你就是为你那女儿跟皇后置气呢,你故意说这些挑她不高兴。”
陆婉柠哼道:“女儿是亲女儿,妹妹也是亲妹妹,难道只有你为皇后好,一个劲儿说那些漂亮话,不教她提防那些狐媚子,这就是为她好了?”
陆丹惠嗓子也大起来,“她是皇后,皇后!皇后这个身份就是不能小心眼儿的,你在这儿煽风点火说那些有的没的,居心何在?”
她们吵得越来越凶,幸而殿里就她们三姐妹,没有旁人,她们放心大胆放肆的吵个没完没了。
清辞沉默着,心绪早已飘去了勤政殿。
是的,他这些天总是跟大臣谈事,一谈就是半夜,有什么事总也谈不够的?
该不会是……
这么一想她怎么也坐不住了。
“你们聊着,我去看看琼儿,那孩子这几天夜闹的厉害。”
这是拿四皇子做借口,实际上她绕过了御花园,去了勤政殿。
勤政殿门口有侍卫把守,她一旦过去,侍卫行礼的声音就会惊动里头的皇帝。
清辞就随手抓了个太监,抢了太监手上的茶壶,命令他脱了衣服自己换上。
走到门口,她深深低着头,探出了皇后的玉牌,侍卫看是乾清宫公公的服饰也不拦着,任由她进了里头。
一进去,她心里就直接咯噔一下。
好家伙,居然是鸾冰玉。
这两位都没注意到她这个太监有什么不对劲。
鸾冰玉道:“那孩子,皇上不打算迎进宫?毕竟是皇室血脉。”
傅景翊道:“朕对孩子母亲信不过,就让她们呆在海月寨便可。”
亏得她认为傅景翊永远不会负心,永远不会背着她有别的女人,可原来,都有流落在外的皇室血脉了。
他居然,他居然……
傅景翊面前的奏折湿了。
他皱起眉头,抬眼看这个倒茶倒了满桌,还在发愣的小太监。
这一看,他也愣住了。
“清辞?”
清辞猛地回过神来,放下茶壶就往外面跑去。
傅景翊再次傻眼。
“她刚听到了什么?”
鸾冰玉想了想,道:“听到了海月寨,还有她们母女……估计是,等不及要去看孙女了?”
傅景翊皱眉道:“听到就听到了吧。”
他原本不想告诉清辞的,清辞被傅云从那几场戏演的没了理智,会不计后果的就要把李月皎接回来。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媳妇,到时候他谁也管不了,总也不能再次眼看着儿子被害。
再者,李月皎也说得明明白白不想回宫。
所以他是打算不让清辞知道的。
事儿是那么个事儿,不过有了孙女,他确实高兴,还有些恍惚。
他年不到四十,怎么就做祖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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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长点心吧
傅景翊特地赶完处理完政务,沐了浴洗得香喷喷的赶去凤鸾宫。
她睡得格外早,灯都不点一盏。
傅景翊不想吵醒她,便轻手轻脚的摸去床边,近乎无声的脱鞋脱衣服,还把衣服整洁叠好放在一边。
他意外的发现自己枕头没了。
大概是她又做梦把他枕头踹去了地上,他也没在意,钻进被子里去抱她。
“为什么不把她们母女接回来?”
清辞冷不丁的开口。
傅景翊早就想好了怎么应付,游刃有余的先道个歉:“我该告诉你,让你来做决定的,不该瞒着你,这事是我做错了。”
清辞心里酸疼得要命。
他这就承认了,还认错了。
“是什么时候的事?”
傅景翊在她背后拥着她,发现她双手有些冷,就包在掌心里捂着,一五一十道:
“上个月十五生的,鸾冰玉给接的生,小丫头叫可岚,长得挺漂亮,像我们凡凡。”
清辞心里想,凡凡跟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就是说孩子像他了。
她说:“若生下来是个儿子,估计早就迎他们回宫了,只不过是个闺女,你觉得可有可无,才任由她们流落在外。”
傅景翊温声道:“我哪儿有这么重男轻女啊?”
清辞声音渐冷,“鸾冰玉竟然也替你瞒着。”
“这事怪不得她,是我不让她说的。”
傅景翊不知道她已经在暴走的边缘,还往自己身上揽事儿,“是我不对,下次有什么都跟你商量,好不好?”
“下次,还要有下次。”
清辞从他怀里抽了身,光着脚就踩在了地上,“你为什么不让人住宫里来,你怕什么?怕我要她们的命?”
傅景翊愣了一下,他好像还真不觉得她会杀李月皎,他怕这个做什么?
清辞又道:“你回你的寝宫里,我这里你不要来,以后都不要来。”
傅景翊赶紧好声好气的再次认错。
“是我不对,不该想着瞒你,我也是觉得近来日子都挺安稳的,实在没必要再起波澜。你也不要说气话,原谅我一次?”
清辞指着殿门:“你出去。”
傅景翊死皮赖脸的说:“不走。”
“你不走我走。”
清辞三两下穿了件便衣,随手取了间披风裹住自己,就打开寝殿的门跑了出去。
傅景翊傻了眼。
至于吗?虽说他擅作主张是个错,可说到底也是为了凡凡好,她至于这样耍脾气?
宫女们在外头喊了几声皇后娘娘,拦不住人,又派了两个代表进来皇上这里看情况。
怜儿说:“娘娘这样跑出去,奴婢们拦不住,皇上您看我们……”
“不管她。”
傅景翊也有点气到了。
这什么脾气,难道她就没有个擅作主张的时候?
等一等她自己想透了,自然会回来的。
傅景翊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坐不住了。
她怎么能赤着脚跑出去呢?
傅景翊草草穿起了衣服,自己出去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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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不知怎的,下意识去了藏书阁,没找到人。
太监匆匆跑来禀报。
“娘娘在欣宜宫。”
她在那棵杨柳树下,抱膝坐在石头上,赤脚踩在青草地里,把头深深埋进了怀里,像个缩头乌龟。
她的脚冰凉得冻手,傅景翊给她擦了下脚底,把自己的鞋袜给她穿上,自己赤脚踩在了地上。
清辞低着头,声音无力。
“当初你总是借由住在欣宜宫,其实你只是为了见我,我却不知道,也不敢往这处去猜。”
傅景翊耳尖发烫。
就是在这里,这棵柳树下她喝多了,他第一次趁人之危偷偷亲了她。
不过她不知道,到现在他都不敢说出口,怕她觉得他是个小人。
清辞道:“大概是我太自负了,有些时候我竟然认为,你非我不可。”
傅景翊捏了捏她黯然的脸颊。
“不是自负,没有错,我就是非你不可,不是你就不行。”
清辞双眼红润,“你答应过我,绝无异腹之子。”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多年过来了,你觉得我会跟别人生孩子?”
他确实没有那个想法,对别人没有提起过兴趣。其实这几年里,有宫女胆大到爬上他的床勾引过他,导致他独自小憩的某些时候,都得提心吊胆。
秀月在的时候,就没这种事。
傅景翊以前只当理应如此,后来才觉得那都是秀月一一帮他拦了下来,才叫他不至于经历那么多烦心的事。
“她们母女都已经存在了,还算没有生孩子?还是你觉得闺女不算孩子?”
傅景翊听得一脸懵。
“她们母女?我?”
“那个小妖精是什么人?”
清辞冷静下来,考虑是该见见那个女人了,了解一下傅景翊的品味,有些东西不追根究底是不甘心的。
傅景翊噗哧笑出声。
清辞见他还能笑,越发生气了,板着脸说:“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什么性子,你真的以为现在我不想杀人?”
傅景翊都快笑岔气了,实在没那么容易平复下来。
直到清辞脸色比那夜色还黑了,傅景翊才收敛了,握着她的手说:“清辞,你做奶奶了。”
清辞愣住,然后,突然的,发出了鹅叫一般的笑声。
她笑了一会儿,急匆匆要走。
又想起什么,回头把这双宽大了许多的靴子甩了下来。
“你穿。”
她勾住傅景翊的脖子,“抱我。”
傅景翊照办,把她拦腰抱起来走在宫道上,他看了眼那双脚,心里不太舒服。
“幸而是在祈元朝,有些地方女子露出双足都算是失贞,长点心吧,你是皇后。”
清辞满脑子想着,她变成了奶奶了,她居然做祖母了。
“我总觉得我们在一起都没多久,怎么就,都有孙女了?”
傅景翊这会儿得跟她计较计较了。
“你怎么会认为是我在外头有了女儿,就这么信不过我?你把李月皎忘得干干净净了?”
他义正严辞的说:“就算忘了你也该跟我把话说清楚,问个明白吧?这样赌气跑出来,我若是不来寻你,你岂不是要一直误会下去?”
清辞发现他体能是越来越好了,漫长的宫道走下来脸不红气不喘。
对于他说的话她也没什么能狡辩的,总不能说听了陆婉柠的敲打才会胡思乱想,他现在怎么指责,她都得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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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月•洁
“你又轻了。”
傅景翊明显感受到,她越来越瘦了,本来也就不胖,怀孕也没胖过,她生完孩子却急着把肚子瘦下来,使劲的减餐素食亏待自己。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孩子不省心,凡凡被他威胁一通后收敛不少,却也算不上识相,清辞一颗心就总在孩子身上放不下,难免日渐消瘦。
他深吸了口气,“一个孩子就让你愁成这样,绵绵也快到选夫婿的年纪,万一不太如意你又得……”
“呸,乌鸦嘴。”清辞一下子不高兴了,“咱们绵绵他日要是哭着回来,那狗驸马的爹娘就得给儿子哭坟。”
傅景翊瞧着她满眼的凶狠,俨然恨上了那个还不存在的负心汉。
不过他觉得,绵绵是没那么好欺负的,那孩子从小性子就有点儿蛮横,她不欺负婆家就算她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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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琴给李月皎讲了她的故事。
她就是个十里外镇上一大户人家的粗使丫头,被送给了雇主的朋友刘铁铸。
刘铁铸做点黑心生意,还算富足,也是远近出名的老色鬼,家里妾室多的要命,还到处搜罗美人。
家里女人多,下崽的却没几个,难得生下来的要么是女娃,要么夭折。
风琴无意间发现,那都是大娘子在做祟,她也是个一根筋,无凭无据的就跑去刘铁铸那里告发,结果啥好处也没捞着,反而因为诬告大娘子被狠狠打了一顿。
大夫说她怀的孩子是女娃之相,刘铁铸便也不在意大娘子怎样将她毒打。
这一顿打也是把她打醒了,再呆在陆家,早晚是一尸两命的下场,她连夜出场晕在山上,被人救了来。
早前刘铁铸压根不在意她跑哪里去了,也没派人找。
如今大概是从哪里得了风声,知道她在这儿生了个男娃,自然是风风火火的找来了。
李月皎听得心悸,“今日暂且把他唬弄过去了,等他缓过神来,估计还得来找的,你趁早跑吧。”
阮风琴握住她的手,“一块儿跑。”
李月皎点头。
她把孩子放一边,抓紧收拾东西。
阮风琴收拾得快,背着包袱抱孩子过来时,外头又吵了起来。
刘铁铸回来得很快,这次手揣着阮风琴的画像,坚持她就在这里,在外头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搜罗。
李月皎不收拾了,把自己的孩子也放在她怀里。
她骗了刘铁铸,这回抓到她估计不会放过她,也不会轻饶她的孩子。
如果一块儿跑,人很快就会追上来。
可她如果能站出去,也能拖会儿时间,风琴八成能顺利跑到密洞里去。
“你快跑。”
“快!”
阮风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怀里的孩子有哭的架势,她不能再犹豫了。从另一边窗口爬出去撒腿就跑。
李月皎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刘铁铸看到她,一双粗狂的眼睛眯了眯,招呼两个小弟过来。
“小娘子,你说啥?”
李月皎笑笑,还是说:“爷,我叫阮风琴呐。”
刘铁铸这回看清了她的容颜。
一大早来时,她刚从被窝里起来,头发还是散乱着,就着睡了一夜的衣服皱巴巴,两只眼睛也是肿的,况且天气未亮,刘铁铸就没发现面前站了个大美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