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书双腮紧了紧,“你以为你还有女儿?”
秦承泽一怔。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你会好好养她的?”
萧承书笑着说:“早就没了,她太吵了,我让人把她丢进了江水里。”
秦承泽心里很痛,痛得人直不起身来。
他至始至终都以为萧承书不会残忍到那地步,他也认识了萧承书很多年,那么小的孩子啊,怎么会下得去手?
他没有不在意那个女儿,当初清辞对他说:你不怕报应在你女儿身上吗。
他怕清辞真的对他女儿下手,才说那个孽种死了才好。他不在意,清辞才不会碰他女儿。
可是他怎么会不在意啊,那么一个鲜活的孩子,都会奶声奶气的喊爹爹了。
他护不住啊。
萧承书弓下身拍拍他的脸,“谁让你不听话,在大殿上出尔反尔,我让你那么做了吗,我让你在她面前找存在感?你都那地步了,还想激起她对你的情意吗?”
秦承泽笑了,两行眼泪从眼尾滑出。
“从兵变失败之后,我就再没想过要她的情意。我一个自身难保的人,为什么要揪着她不放?萧承书,你让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辱她清白,你会逼死她的你不认为?你到现在还不肯放过她,就算要恨她我更有资格吧,她哪里对不起你,你有什么资格恨她报复她?”
萧承书让人把他手脚反捆起来,推倒在地上。
他踩上了秦承泽的脸,“她逼疯了我。她这个女人想要离开一个人,都不给人反悔的余地,我这辈子没有那么卑微过,她却丢弃践踏了我,我恨她有什么错。”
秦承泽半边脸擦在地上,咬牙道:“你这个疯子,所以你给她改头换脸,还抹去她的记忆,废了她的武功,你这个畜生。”
“你知道了,”萧承书慌忙松开脚,问,“那她呢,她也知道了?”
“傻叉。”
秦承泽无语,从刚开始的对话里他就没有掩饰自己的知情,是这个人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萧承书狠狠踹了他一脚,“说话!”
秦承泽笑了,“她当然是知道了,她不仅知道还有了记忆,现在她就等着恢复内力,然后杀了你。”
萧承书退后两步,眼色阴郁无边。
“给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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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西山了,哥哥还没回来。
秦玉烧的两个菜都有些凉了。
宋宁在火炉边烘干了自己,她发现屋子里有些婴孩的东西,有襁褓,尿布,粉红色的小孩衣服。
却没有看到孩子。
这些东西都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在这儿,应当是经常在清洗。还有一些看上去很新,像是从未被穿过。
秦玉看到她的目光,解释道:“是我哥哥的孩子,哥哥一直在等她回来,从前的东西不让扔,又时常去买一些新衣服,也不知道那孩子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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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借把菜刀
宋宁赶紧不再往那儿看。
“你哥哥还没回来啊。”
“不知道他怎么了,以往这个时辰也该回来了。”
秦玉要走到外头去看看,她的耳朵很敏锐,听到往这儿来的马蹄声,有不少人。
她立刻回到屋里,掀起床板自个儿钻了进去,宋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外头来的是什么人,也动作极快的跟着她钻进了床板底下。
她这一进去,发现床板下竟然是个地道。
秦玉把她往里推了几步,摸了墙上一处开关,一块长长的大石头从地上升起,将上头的床板填的严严实实。
如此一来,哪怕他们掀开了床板,也只能看到一块大石头,绝对想不到下面还能藏人。
地道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宋宁低声问:“你是什么人?”
这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家里安地道?
秦玉从旁摸了个火折子,吹燃,照亮了这个狭长的地道:“侄女被抢走之后,哥哥就带着我换地方住,挖了这个地道。”
上面有许多凌乱的脚步声,还有翻东西的声音。
这个家实在是一览无余,很快,宋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妹妹跑得可真快啊。”
“出去追!肯定跑不远!”
是萧承书。
宋宁抱紧自己,蹲了下来。阴魂不散啊。
上头又传来几声闷哼痛吟,秦玉举着火折子的手在颤抖。
宋宁看了她一眼,那个正在被打的人,应当就是她的哥哥了。
萧承书跟她家有什么仇,为什么要这样?
上头的声音太惨烈,宋宁听不下去了,往地道深处退了几步。
地道尽头里有两张塌,还有一张矮几。
宋宁在矮几上摸到一个火折子,用它点燃了四壁烛灯。
这个地道里头还弄得挺精致的。
矮几上还有一副半开的画。
她推开画卷,画上,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姑娘,明明没有见过,可她又觉得那么熟悉。
宋宁拼命的去想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个姑娘,脑袋中突然恍如被针扎了一下,剧痛四散。
她的双手去抱住脑袋,缓缓蹲了下来,画卷滚落在地上。
脑袋里翻江倒海得疼,一些画面如浪潮涌入脑中。
她看到画里那个姑娘从树上跳下来,秦承泽接住了她,可他没有站稳,一起摔到了地上。
她看到那个姑娘隔着牢房的铁杆,对秦承泽冷言冷语。
那个姑娘杀死了一位男子,又跪下来给他磕头。
然后……
一大堆旖旎的画面……
欢笑因他,温情是他,傅景翊……
宋宁双手捂着脑袋,这里面像是要炸裂开来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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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玉知道的,哥哥原没必要这样窝囊狼狈的活着。
很多时候都是为了她。
现在哥哥正遭受着暴打,她却要牢记哥哥说过的话:在这种时候,一定要躲好了不能出来,否则我造的地道就成了摆设。
她仰头仰着上面,嘴唇咬出了斑斑血迹。一只手伸到她身边,摸索着机关的位置。
秦玉按住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秦玉,你别拦我。”
声音极冷。
秦玉愣住了。从始至终,她都没有说过自己叫秦玉。
那个女子很快摸到了机关的位置,石头降下来。
“你出去会害死我!”秦玉再次拦住了她。
她拉着秦玉的胳膊,往后一甩,秦玉踉跄摔坐在地上。
她踩上石头,顶开了床板。
屋子里的一行人都盯着缓缓升起的床板,秦承泽着急喊了声,“阿玉!”
出来的,却是另一个女子。
秦承泽来不及去想她为什么会在这里,连滚带爬的想要过去她身边。
“你快走,快走。”
萧承书看到她是惊喜的,“宁宁!”
她看了眼地上满身是血的秦承泽,萧狗下手很狠,让他痛却不让他死。
她再看面前这个萧承书,一开口,嗓音冷若寒霜。
“这个名字,我很不喜欢。”
萧承书愣了一下,他很快想到秦说她恢复了记忆,可是就算恢复记忆,她也不会这么快恢复武功的。
萧承书一步步靠近她。只要把她抓回去灌上汤药就好了,她恢复记忆了又怎么样。
“那就不叫你宁宁,清辞,你知道的这两年我是怎么对你,我不过是离不开你罢了。”
清辞从鼻子里哼笑出声,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
“那把刀就这样生生切开我的脸,锥子打磨我的骨头,你知道有多疼吗。”
萧承书颤颤栗栗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我知道你疼,可是我没有办法,只有这样才能把你留在身边。清辞,你不要怪我,那样的回忆是很痛的,再忘记一次好吗。”
清辞眯起眼,道:“我这个人也不是很记仇的,你的脸让我用刀割开弄一弄就好了。”
萧承书对她微笑,“你就是喜欢说笑。”
他刚要碰到那张脸的手,被她用力劈开,清辞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这耳光极重,把他整个身子打偏了去。
萧承书僵硬转过脸来。
清辞更重的一耳光扇过去。
萧承书险些倒在秦承泽身上,被她及时拽回来,砸在另一边地上。
秦玉在地下呆了一会儿,最后确定情形发生了变化,出来的时候,看到几个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有人胸口插着剑,有人脖子呈怪异的样子折断。
还有人落荒而逃。
她去扶秦承泽,对着他满身的血迹流眼泪。秦承泽对妹妹笑笑,“这有啥好哭的,又没死。”
萧承书被清辞踩着脊骨挣扎不起。
清辞很客气地说:“秦玉,麻烦你,借把菜刀给我。”
秦玉把秦承泽扶到水缸边,让他靠着缸坐着,然后去拿了把杀鱼的刀递给清辞。
清辞看了下这把刀,有点钝,不是很锋利。
不过没什么关系,她也不赶时间。
她没有软化筋骨的药,只能把萧承书反捆起来,叫他无力反抗。
萧承书看着刀逼近自己的脸,本能的恐惧,声音颤抖,“你要干什么清辞,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当时我也是这样求你的。”
清辞沿着他的颧骨切了下去,“乖,忍忍就好了。”
当时他也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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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着萧承书血肉模糊的脸情绪仍没有好一点,一刀插在他肩窝上。
他痛苦的惨叫无济于事,她揪起他的头发问:“这就忍不住了?那我呢,你让我承受了什么?”
秦玉看得干呕,秦承泽让她别看。
“阿辞,够了。”
清辞把刀拔出来,撕开他的衣服用布条把他肩窝上的伤口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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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天阴蚕
“是够了,一下子让你死是便宜了你。”
站起来,仍觉得不解恨,对着他肚子狠狠踹了一脚。
她转身在水缸里洗了下手,然后蹲下来查看秦承泽的伤势。
“他避开了你的要害,现在伤口也不再流血了,问题不大,你很疼的话,我去弄点马钱子来给你止疼。”
她对上秦承泽清澈的双眼,又飞快避开目光,浅浅叹了口气。
到底是不敢告诉秦承泽,你女儿已经没了,两年前就没了。
屋子里那些孩子的东西,看着她难受,特别难受。
清辞和秦玉一起把他扶到床榻上。
他这身被血染透的衣服肯定是要换下来的。
秦玉看着清辞,问:“你可以帮他换下吗,我是他妹妹,不合适。”
“阿玉,”秦承泽轻声说,“她更不合适。”
秦玉还是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她。
清辞摇摇头,“你不用这样看着我,当初是你极力要让我们分开的不是吗。事实上我很记仇,那一顿鞭子我一直没有忘。你给他换衣服吧,我出去买药。”
秦玉双膝落地,向她跪了下来。
“那你打回来,你把那顿鞭子打回来。你解了气,跟我哥哥好回去可以吗。”
清辞无语,看向秦承泽。
秦承泽说:“不用理她,帮我买些外敷的草药吧,麻烦你。”
“等等!”
秦玉起来,说:“你还是在这里吧,我怕萧承书还有其他的人过来,我和哥哥挡不住的。清辞,你保护一下我哥,我去买药。”
清辞想了想,点头。
秦玉跑了出去,清辞站在秦承泽床边,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秦承泽温声说:“坐下来吧,别这样站着。”
清辞没有坐下来,还是站在那里。
秦承泽道:“你不用愧疚自责什么的,没有必要。没你的出卖,兵变还是会失败。阿玉也办了蠢事,我没怪她。”
清辞点点头,“我不愧疚。”
“我女儿的事也跟你无关,人各有命。”
这么说,他是知道了。
清辞又看向地上昏迷不醒的萧承泽,一股恼火在胸腔里乱窜。
这个人做了那么多孽,他究竟要怎么死才能赎罪?
清辞去洗了条帕子,替他擦拭脸上血污。
秦承泽看着她认真轻柔的样子,突然发现原来这样面对相处不是很难。
“诗妍如果知道小思云没了,她大概会受不了。”
清辞嗯了声,轻轻给他擦开裂的嘴角,“她毕竟是个母亲。”
“她也挺傻的,明知道我们早晚有撕破脸的一日,她还是生了这个孩子。”秦承泽苦笑道,“她来天牢里见我,我求她别生也是为她好,这个孩子会拖累她。”
清辞手上一顿,把帕子浸在水盆里过了水,再继续给他擦。
“她对你动心了,怎么会不要你的孩子。”
秦承泽轻轻一笑,“那你呢?当初也并不是虚情假意的对吗。”
清辞想说点什么,可又觉得现在说什么都没有了意义。
地上的萧承书慢慢转醒过来,在地上蠕动了下,微微睁开眼睛。
秦承泽听到动静,侧首看着他,对清辞说:“其实当初你因为他与我截然相反,而选择了他,从这个开始就错了。”
清辞道:“是错了。”
秦承泽难受得挑了下衣襟,里头血开始干涸了,等皮肉和衣服黏在一起了,再撕下来会很疼。
清辞犹豫了下,还是伸手过去给他解开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