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甩手,就将那绳索那头的爪扣,抛上了花船的一角,拽着那绳索,几个来回就爬上了花船上。
那猩红披风的公子,仍然撅着屁股在笑水面乱做一团的闹腾景象。
冷不丁在众女子的惊呼声中,被陆磊一脚踹下了水。
陆磊一转头,众女子止住呼声,却有一人道:“这可是宁远侯的小公子,独苗,公子虽然仗义,恐怕也是惹上了大麻烦。”
“是啊,是啊,公子,您惹上大大祸了!”
那定远侯的小公子,此刻一头扎在水里,成了他方才还在嘲笑的人,那皮毛的斗篷沾了水,愈发的重了,玉冠也散开了,狼狈的只呼救声都发不出来。
陆磊跃下大船,站在一艘小船上,缓缓蹲下身子,一把抓住那小公子的头发来。
那人顿时飘了起来,连呛了一口水,虚弱的道:“我是定远侯的小侯爷,快救爷,大大有赏。”
陆磊本有五分救他的心,顿时减了三分,手一松,那小公子被沉重的皮毛大氅都带进去了河面几分。
紧接着,陆磊就将那小公子的头发再次抓起,没等他说话,又松手,这次却说了一句话:“不好意思,刚刚手滑了。”
“不好意思,手又滑了!”当陆磊又一次说的时候。
那小公子就算再傻也知道此人是故意的,他嘲笑别人的时候不觉得,现下气性却打的很,顿时眼睛一闭,就晕倒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 侯府来人了
那旁边有屏气看戏的人,看那小公子晕倒了过去,顿时也不惧怕那侯府的名声了,纷纷笑作一团。
很快就有几人驾着小船过来,将那小公子捞上了船,其中一人还冷言冷语的道:“阁下如此胆色,竟不怕得罪定远侯府。”
陆磊轻轻一勾唇,“你是那汴京城里众人口中的狗腿子一号还是狗腿子二号??”
只一句话就将那人气的浑身直颤抖,手指着陆磊,说不出话来了。
旁边有那小厮模样的人,怕是跋扈惯了,竟比那小公子还要嚣张的态度,“那厮,你等着吧,定有你的好果子吃,敢打小侯爷,你简直是不想要命了!宫里头的香妃娘娘,那可是我们小侯爷的亲姑姑。”
此话一出,便有些船悄无声息的撑了船就划远了。
大伙本就是本着八卦的心看热闹,当戏看,如今看戏竟然看到了宫里的香妃娘娘身上,莫不是要捅了大篓子。
这时旁边那船上,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哦,香妃娘娘什么时候成了这厮的亲姑姑,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哎哎哎,你们别走,来来来,继续说道说道,香妃娘娘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亲姑姑啊。”
那小厮和被陆磊嘲笑是狗腿子的人,竟灰溜溜的将那昏死过去的小公子给带走了。
“笑话,这汴京城谁人不知,我们香妃娘娘可是无父无母无亲眷的人,现在谁都能上门了张口就攀亲,那可不成!”
“姑娘,那香妃娘娘不是正出身于这定远侯府吗?”
码头上早已恢复了往日的秩序,有些胆子大的挑夫,见她说的起劲,不由得抬高嗓门喊了一句。
“哟,大哥好问题,可是前不久香妃娘娘在重阳节的花宴上,明明说自己无父无母无任何亲眷的呀,难道我不小心听错了不成。”
便有那号子大声的笑着,“姑娘自然说的没错!”
素云就站在那岸上,看着那披着雪白披风的姑娘,和号子们一句一喝的说着那八卦,眼底升腾出来一阵自己都觉察出的。
这东京城,比她想象的要有趣的多,码头附近来来回回撑着小船穿梭的大多都是女子,声音清脆悦耳,“炊饼,烧饼,羊肉汤来!”
素云对着那渐行渐远的大船,问身边的妇人,“那白衣的女子是谁?”
“回夫人,是如今杨翰林的家的女儿,从小得了太后的缘法,在太后面前极为得宠,一些臣子家的女眷见她都要行礼的。”
“这东京城可真有趣。”素云突然发出了一声感叹声。
顿时逗笑了那妇人,“夫人说的是,这东京城富贵繁华,每过段时日,就有那南洋的,文莱的,还有那什么文尼的船来,带有很多的洋物件,那保康门那边的歪子店里,住的都是那洋蛮子呢。”
素云平日里哪里听说过在这些,极为感兴趣,那妇人见素云一脸认真的听她说道,顿时来劲了。
“咱们惯叫的炊饼蒸饼的,有个绿眼睛黄头发的洋人,说的咱们一嘴官话,却只叫它馒头,自此那做饼的万家,竟放言道什么犯了什么忌讳,将万家的饼铺,改成了万家的馒头铺,还别说,那什么馒头的,竟然比我们平日里吃的炊饼要宣软可口,老人孩子都吃的。”
素云家就是开饼铺的,一听她说起蒸饼在东京城叫了炊饼,而最新的洋称却是馒头,不由得听入了神。
那妇人说着,竟然咽了咽口水,随后后知后觉的道,“夫人您到的正是时候,到时候让人带了去那万国寺,这本月是相国寺的第五次的开放的日子了,那珠花,簪子,璞头,帷帽,扇子等物件,准能让您逛的尽兴,买的尽兴,对了。”
那妇人说的正尽兴,突然压低了声音:“还有那牙粉,牙刷子,和那露胸的紧身蓬蓬裙售卖。”
“夫人可晓得那蓬蓬裙,只那上身勒的极紧,身下却用那撑子撑的极开,端的是夺人眼球。”
那妇人神神秘秘的说着,两个人头凑得越来越近,这时忽然听的几声干咳,确实那陆磊与赵管事正站在旁边不远处。
也不晓得听没听到,那露胸紧身衣,蓬蓬裙之类的话,素云强装着镇静,上前道:“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陆磊不晓得为何,耳朵通红一片,只简单的嗯了一声。
“如意她们呢?”素云被他揽着往上了台阶,前面一辆马车,那来回搓手踱着步子的车夫,看到了他们就招呼道:“陆大人,这边。”
此时太阳早已消失在云层里,只有呼呼的风还在不厌倦的吹着。
两人坐在宽阔的马车里,陆磊只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温暖粗糙,火热的一片。
素云一时间舍不得放开,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他们为何叫你陆大人?”
“这......”
素云没想到的是,好容易自己鼓起勇气开口问的一句话,竟将陆磊给问住了。
陆磊只道好像受凉了,头痛的紧,便躺倒在她腿上,捉了她的手放在那鬓角处,低低的央求着:“好娘子,头痛的紧,老樊娘子给我揉揉先。”
素云见过陆磊威风凛凛爬上人家的船,将那富贵的公子哥一脚就踹下了花船,却如今又见他这副虚弱的样子,让自己给他揉头,一时就呆住了。
马车径直行到了内院的二门处才停下,两人便见了穿戴一新的如意,旁边并着几个婆子,纷纷福礼道:“见过大娘子,大娘子安!”
素云一路上听惯了夫人的称谓,此时听到众人叫她大娘子,顿时觉得亲切了起来,忙道:“各位请起。”
还没客套几句,就有小童在外面传话,“大人,定远侯府来人了!”
素云从椅子上愕然站起,有些不知所措,这定远侯府在从前听着是个很富贵的名号,本与自家无什么干系,如今码头那一出子事,定时那定远侯府来问罪了。
她心急如焚,一头扎进内室,陆磊正光着上身,翻找衣服,映入素云眼中的就是后背一道新疤痕。
第四十九章 泪不能擦
陆磊见是素云,一件青色的里衣披上,自己遮住了伤疤,柔声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伸手将她揽过,素云推开那触感细腻的结实的胸膛,“外面有小童说定远侯府来人了,他们定是为了今日码头的事情,怎么办?”
“怕了?”陆磊气定神闲的将她重新拥入怀中,只弯腰一下,便揽住她的腿弯,将她抱入那青色的帐子里。
“这是我原本的住宅,不晓得你要来,什么都太简陋了些,明日便让如意她们陪你去采买,你也随便逛逛这东京城,可好。”
语气温和,却紧紧的抱住她,素云只觉得一股熟悉的药香味就扑面而来。
“可是现在外面......”
陆磊掀开同色系的青色被褥,将她压在身下,噙住她朱红色的唇,狠狠的吸吮了几下,低低叹息了下,“乖乖儿,先饶了你,我处理完事情,就回来。”
一番话说的断断续续,用他又冒出头的胡茬子隔着衣裳磨磨素云的丰满,转身就套了棉袍子撩开帘子出去了。
赵府无疑是富贵的,那赵老爷便是在乡野的隐居,却也有那建造的舒适的宜居,也有那婆子丫鬟服侍着,山珍野味的供着。
此时那平日打扮朴素,却依旧富贵的赵老爷,正坐在在冷清的祠堂里,对着一排的祖先排位,手里抱着一个排位,老泪纵横,“青松被我送去了那宫里,父亲对不起你啊,莫怪父亲狠心,青松若他不进去宫里,咱们家也保不住他了,父亲只能狠了心去搏一搏......”
“你能为了那妖女一走了之,为何不能为了她,把青松照顾好呢?”
“你们这对鸳鸯倒是如了意,可怜我青松,小小年纪就要担起这个府里的一切,叫我如何不心痛啊......”
赵老爷抱着一块牌位,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泪也流个不停,全然没有乡间的温文尔雅,他此刻只是一个失去了儿子的父亲,忍痛舍弃了孙子的祖父。
“赵家,竟如了那个老道的话,绝户了呀!”
说着怀里的牌位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赵老爷弯腰去捡的瞬间喉头发出“嗬......嗬.....”
随即倒在了那牌位旁边,浑浊的眼睛久久没能闭上,却有一滴眼泪缓缓的划过眼角,掉在了花白的头发里......
夜暗了下来......
“赵老爷没了。”
“发现时眼睛都闭不上。”
“哎!”
“都是可怜人!”
素云没有等来定远侯府找茬的消息,却等来了赵老爷人没了的消息。
“那赵老爷,他,怎么会......”素云正在整理着陆磊以前的衣裳,看的出来,陆磊以前对于衣着并不讲究,将那洗的发白的破洞的都归置在一起。
她站直了腰,对着如意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声音清冷,如意突然觉得素云这时候像极了陆磊的样子,让人有些发憷。
“夫人,赵老爷昨晚上去了。”
素云突然就心疼起陆磊来,他不管是奔着什么交情来护送赵老爷和那叫青松的小主子,她没问,只当自己跟着来这东京城游玩一番,就要回去了。
如今了陆磊赵老爷突然没了,他那唯一的孙子青松可怎么办?
一路上她一次也没有见到青松,唯一的印象就是,那故作成熟的小童,水灵灵的一双眸子道:“你,认得这几个字吗?”
赵老爷去的快,丧事也办的快,陆磊担了大半的担子在身上,去处理赵老爷的丧事,那赵家的族里也没人阻拦。
只有那个穿着淡黄衣袍的小童,头上着金冠,在一个丰满的女子牵引下,缓缓过来,只在赵老爷的灵堂里深躬了一礼,抬头间,再不见一丝柔弱。
小小的身板里仿佛住了一个孤独的大人,直到他路过跪在一旁的素云旁边,眼底亮了亮,面无表情的对他身边的胖夫人道:“叫这些人退下吧,皇祖母说,人去皆是空,去了也是登了那极乐的世界,这是大喜事,又何必要活人替去了的人悲伤呢。”
“是,皇太孙大义。”边挥手示意,便有那仆妇引了素云等人退下了。
素云揉着酸痛的膝盖,正低头感叹着,这富贵人家也没什么好的,连做个小孩子都不能快乐,想哭的不能哭,还要说一通有的没的的大道理。
不过能免了继续跪着,她还是很欢喜的。
“你现在是陆师傅的娘子了。”正在她揉着膝头的时候,有个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见过皇太孙!”
“不必多礼!”青松想要扶她的手僵在半空,素云一撇那柱子露出一角的裙摆,再看看青松的表情。
便从顺如流的起了身。
“陈妈妈,去倒些水来。”青松对素云眨眨眼,随即对着柱子后面道。
“你这小娘子,快去倒些水来。”
那陈妈妈见青松看见了她,顺势走了过来,使唤着素云。
“不必,陈妈妈,皇祖母说要我相信你,我喝的水也只能你倒,我才敢喝。”青松眨眨眼,摆出一副小童特有的表情来。
那陈妈妈顿时喜笑颜开,道:“哥儿这般听太后娘娘的话,果然不愧是太后娘娘常夸哥儿是个孝敬的,哥儿既然信陈妈妈,老奴这就去倒水,哥儿您等会儿。”
一边扬起了下巴,居高临下的撇了素云一眼。
待她脚步声远去了,青松立刻松下了肩膀,“你现在是陆师傅的娘子了?”
还没等素云回答他,他就两眼亮晶晶的道“那你就是我的师娘了。”
素云看着他泛红的眼睛,硬要眨巴眨巴着在她面前显出一份天真来,想起他那时故作老成的样子,就觉得心酸,她点点头。
“你在那皇宫里,还好吗?”素云很担心她,但是却不知道能为他做什么?
此时的外面锣鼓喧天的是他嫡亲的祖父,可是他却连跪都不能跪一下,更别提出门去送殡了。
那陈妈妈去了,他依然强忍了泪珠儿,素云把手里一个手帕递给他,“想哭就哭吧。”
他泪珠成串的落下,落在素云的手帕上,小小的身板笔直的站着,素云要给他擦泪,他拒绝了,“师娘,哭的泪不能擦的,擦了眼睛就会肿,太后娘娘见了要不高兴的。”
一席话让素云难受不已,就看着他不停的落泪,眼睛却睁的很大......
第五十章 上峰赐的妾
等到陆磊拖着一身的疲惫,赶过来时,青松早就随着那妇人走了,临走时还红着眼睛,直吩咐素云,他明天还会来,叫师父一定要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