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没等气喘匀了,就将如意素云就要扯住胳膊往后扭。
一切都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素云也愣了,那炸的焦香酥脆的小鱼干顿时落在了石阶上。
卫妈妈推开了那个要扭素云胳膊的婆子,还没转过身来,就听得如意一声呼痛,顿时怒了:“你们是强盗吗?光天化日之下,竟要打劫朝廷命官的夫人。”
卫妈妈这会恨死了陆磊,没本事给素云请个诰命,不知道哪里来的歪瓜裂枣的丫鬟婆子给欺负了。
又恨不得插翅飞去东京城,将那高明夫人的圣旨从太后殿里抓一把来,砸死这些不知天高地厚没见识的乡野泼妇来。
“住手!放肆!”那杨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幕,气的浑身颤抖。
啪啪两声清脆的声音,镇住了一众的妇孺。
如意抚着酸痛的手臂,悄悄的挡在素云的前面。
“滚去领罚!每人十棍子,从今天谁动手了,就莫要出现在我面前!”
杨夫人嗓门大,很快吸引了一群来围观的人,当看到是杨夫人在惩罚丫鬟婆子,众人又寻了各种的理由,避开了去,生怕惹怒了这个女夜叉。
素云惊魂不定的被杨夫人叫去了一处僻静的小亭子,道:“对不起妹妹,我一愣神,叫妹妹受了这般的委屈,都是我的不是。”
素云没有说话,她有些拿不准这位杨夫人的到底是怎么样的态度。
“妹妹知晓我来自邓州,我父亲籍籍无名,而我的祖父确实做过一品大员的,家里虽不是说太过于富贵,但是女眷们也受过太后的封,其他不说,但是邓州确实很好的。”
“倒没有刻意的打听过。”素云老实的道。
看着她不复刚才意气风发的模样,现下又在低头垂泪,便觉出不对,也不好意思去劝。
“江都人人都知许焕的夫人是个母夜叉,妹妹怕是也听说过了吧。”
她晒然一笑,神色涌上来几分的悲苦之色。
素云听着她这话风有些不对,看了眼卫妈妈的脸色,便沉默着没有回话。
“对不住了妹妹,今日都是我家的错,改日定去妹妹府上请罪。”那许夫人只拿了帕子,在脸上擦擦,便恢复了她爽朗的样子。
素云正愕然间,就见她轻巧的越过自己,道:“各位可吃的开心,玩的开心。”
便有众男子含混不清的声音响起:“多谢嫂子的款待,自是开心非常的。”
素云没有回头,想必是一些杨夫人的熟识,又都是男子,她可不愿出这种风头去。
这样的事情,还是许夫人去做好了。
她只低头遗憾的看着油纸包里仅剩的两只小鱼干,觉得极为遗憾,若是回去的时候还能遇到,必定要多买些才好。
不多时那些男子们离去,许夫人也归来了,道“今日让妹妹受委屈了,我就先行一步了。”
卫妈妈见她走远了,便悄悄的伏在素云的身边,说了打听来的事情。
原来怪不得这许夫人如此的强势,却也是个苦命的人,身为嫡女,却被迫与母亲在乡下的庄子里长大,因着堂姐不要的亲事,又被召回登州,去接受那堂姐不要的病恹恹的未婚夫。
她从小在乡下长大,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爬树上山的也是一把好手,若是有人欺负,她也不会忍,自当是要还回去的。
她怎么会同意自己嫁给那从未见过的人呢?
她的父亲与她的伯父,为了逼她就范,将她阿娘寻了过错,丢去了祠堂里,连跪了三天三夜,等她拎着大棒子赶过去的时候,她母亲已经不知所踪,只有祠堂里一滩尚未凝固的血迹还在。
她狮子大开口要了许多的银子,那铺子和庄子一个也不要,只那交子便要了五万两,对方是个世家的子弟,就等着她去冲喜,无奈之下,只得将那五万两交子交于她,她才着了凤冠霞帔上了来迎的船。
遗弃之痛她不管任何人,毕竟她在乡下虽然不富足,却过的很快乐,但是害母之痛,她无法原谅,也无法接受。
胆大包天的她,趁着水匪截船的工夫,用油布包了交子,站在船头上高声大呼:“我肚子里怀有孩子,若有人不介意,将我带回去,我愿做他的匪娘子。”
此话一出,那劫匪皆是一愣,这一愣之间,便有几人窜上了船,将劫匪们一网打尽,杀红了眼,那水面都染红了一片。
有个声音冲着她道:“若不嫌弃我个子小,给我做了娘子可好?”
她转过头,那个子小小的青年男子,扛着一把大刀,一脸的血迹,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笑的很恐怖,正裂了嘴冲着她笑。
她只觉得这血迹给了她足够的安全,这便是她今生听过最好听的诺言,俨然一笑:“好啊!那一言为定!”
第一百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素云听了以后唏嘘不已,竟还有如此惊心动魄的一桩事情,这许夫人看着倒不像是很脆弱的人,估摸着是那小酥鱼的勾起了她一些回忆了吧。
她点点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往后的日子好过了便好了。”
“这许夫人若是摆脱了那家子也好,难得是,许夫人逃了以后,那家又找了一个姑娘嫁过去了。”
“过了两年,哪里晓得许焕突然升职,做了那封大人的副手,那登州的人又寻来了,带了一个年方十六的姑娘,就在许大人的后院里。”
“许大人是个念旧情的,自是不愿意接纳外人,可挡不住许大人的亲娘是个糊涂的,在后院没少掺和事,到让着许大人夫妻没少置气。”
“妈妈你竟然如此厉害,不过短短半天,竟人家许大人的家事都被你摸清了。”
如意听的精彩,无意的感叹道。
卫妈妈神色有些些的慌乱,忙道:“妈妈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多,自然之道怎么打探消息的。”
说着又点下她的额头道:“你若少吃几个果子也听到了,丫鬟婆子凑一起,可不是就是什么都说的,你呀切记不要说咱们自家的事情说出去就好。”
“妈妈放心,我肯定不会说的,我下一次也要多听回来讲给的大娘子听。”
素云淡淡一笑,“那好,我就等着了,走吧,去那湖边去转转,我们也该回去了。”
说完,带头往着人群所趋的地方走去。
卫妈妈跟在后头,拿了手帕往额头上摁摁,抚了抚胸口,也赶紧跟上了。
未名湖又称姻缘湖,坐落在景林寺的下方,景林寺在山腰上,香火不算太旺盛,但是那老方丈自制的丸药极负盛名,倒常常有百姓和女眷前来求药。
未名湖此时日头正旺,太阳洋洋洒洒的铺满了整个湖面,今日除却官家的女眷们,其他行人都被隔在了外面山脚处,人烟极少,倒是清净了许多。
素云用帕子垫了一块平稳的石头,坐下,看着草地上已经生生的长出了一指头的嫩草,心里感慨良多。
好歹以后要在江都生活三年,自然要对江都有些了解,这里的气候和松山县很像,正看着湖面出神,突然身旁一暗,一双温热的粗糙的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声音刻意压低了,越发的沉闷。
她嘴角勾起,手伸向那粗糙的大手上,“是如意吗?”
既然陆磊有兴致,就一起玩玩吧。
“再猜!”那声音也隐隐的带了笑意。
“卫妈妈!”素云偏就不说他。
陆磊松开手,还没等素云反应过来,一手揽过她的腰,一番天旋地转之后。
素云整个人像个婴孩一样被揽在他怀里,他坐在那石头上,低头含笑看着她。
两人相视一笑,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吗,旁边却飞奔过来一个小童,边跑边喊,“坏......”
小小的巴掌,落在陆磊的肩上。
他扭头过去,一个三四岁的小童,穿着细棉的长袍,一个小揪揪,额头上有汗,散落的绒发沾了几缕。
这谁家的孩子?
还挺可爱的。
转眼那可爱的孩子见他毫无反应,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哇哇哇......”就大哭了起来。
素云忙从他怀里挣出来,整理了下衣裙,蹲在那小童的面前道:“是良哥儿啊,你姨母呢?”
那小童哭唧唧的道:“不......着......”
苏娘子说良哥儿还不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果然。
素云将他拉起来,三言两语的说明了情况,就准备带着这孩子,去找那李春娘。
陆磊牵着素云的手,那良哥儿就使劲的嚎,嚎的还十分有节奏,素云无奈只得先安抚了这小童,愧疚的看了眼陆磊。
只得单独牵了良哥儿的手,慢慢的跟在后头。
陆磊回头看到素云有耐心的牵着良哥儿的手,心里酸溜溜的,若是自己的孩子,觉得自己仿佛理解了一些严父棒棍底下出孝子的心情了。
那李春娘竟不知去了何处,直将个亮哥漏在此处。
行了没多久,转过一个弯,就迎面对上了慌乱不已的李春娘,她看到良哥儿被素云牵着转过来,顿时软了腿脚,往地上一倒,整个人就软倒在地了。
“吓死我了,良哥儿,你跑去了哪里,真的多谢娘子了,可把我吓坏了。”
素云也怪她这么大一个人将孩子都看不好,却不说自己的原因,而是怪良哥儿乱跑,心下不喜。
不紧不慢的道:“这我可要说了两句了,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连个孩子都看不住呢,万一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多谢娘子了,娘子是我的大恩人。”李春娘急速的突突了一句话,扯着良哥儿就走。
那良哥儿哭闹不休,一直伸着手往素云的方向,她也不管不顾的,将他抱起,转眼消失了。
如意在身后小声的道:“这会儿看着李娘子,倒是个果断的。”
素云扭头看她一眼,她就止住了话头,加上又怕陆磊,自然而然的和卫妈妈两个越来越靠后了。
这江家名满江都府,平日里几处酒席上,陆磊也见过那江大爷的身影,身为江家的独子,不事生产,不问生意,便只每日里呼朋唤友,策马狂奔的事情没少干。
为人倒极仗义的,朋友众多。
有那眼尖仆人的早就寻了事由,告知了他眼前一幕。
身边的几个男子,纷纷对他投来了注目礼,他含蓄的施了一礼道:“我家小儿无状,恐怕他扰了其他人,我先去看看。”
不等众人回话,便扭身朝着山脚下的出口去了。
再说这边,素云看不惯那李春娘这般的对待良哥儿,叹息道:“没了亲娘的孩子,终究还是可怜的。”
陆磊看着她叹息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忍,便握握她的手,将良哥儿从那李春娘手下提了过来。
良哥儿哭的泪眼模糊,看到脱离了李春娘,就向素云张着手要抱,素云看着陆磊拎孩子的样子,就赶紧接过他,哪里料到他突然身子一僵,打了一个挺就晕过去了。
第一百零一章 桃花开,浅慕起
江祁刚转过来,就看到良哥儿晕倒的一幕,怒不可遏,在这江都,还有人这样欺负他江家的子弟,他虽不喜欢良哥儿,可断然没有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欺负他。
“竖子,敢尔。”
他愤怒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鞭子,一鞭子往背对着他的素云身上抽去。
素云看到良哥儿晕倒了去,心急如焚,哪里留意到背后的鞭子。
陆磊看到这一幕已经阻挡不及,眼看着鞭子呼啸而至,他一个纵身将素云和良哥儿护住,那一鞭子下去,陆磊闷哼一声,身子抖了一抖,那护卫的姿势却丝毫没有动弹。
江祁看着他打人竟然有人敢阻挡,怒喝道:“滚开!”
随即一鞭子又抽将下去。
陆磊那容的他如此放肆,转身右脚弹起,踢中他的手腕,鞭子脱手而出,江祁看到那转过身的男子,愣住了。
顾不得手腕剧痛,忙一拱礼:“陆大人,怎么是你?”
“怎么,若不是本官,这妇孺小儿可还有命在。”陆磊神情淡然,站在素云的面前,像一块巨大的山石,撑起了背后欲来的风雨。
“还是说江家的权势,已经覆盖了整个江都,这江都已经成了你江家的后院不成。”
如若说陆磊前半段话是斥责,那么这后半句就是诛心了。
江祁脸色大变,刚刚随意的拱手礼还未起身,便立刻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草民不敢,还请陆大人明鉴。”他哆嗦着。
心里头比谁都明白,为什么封静明明任期满了,却还是被连任了,为什么这次的副手除了一个许焕,又多了一个陆磊。
许焕便跟了那封静多年,也不如这陆磊一人可怕,这身身上就有一股蔑视众生的威压在,江祁不是傻瓜,虽然他犬色声马,表面流连于红楼楚馆,但是他心底比谁都明白,谁才值得权利去防备的。
若是这陆磊执意要将这罪名压在他的头上,他江家有钱却无势,仅凭着姐姐做了那知府的小妾,是完完全全够不着救他的。
思及此他慌忙解释:“这女子怀里的小儿,是我儿从钧,我刚刚看到他晕倒,怕她是个拍花子,要害人,才慌忙之下,出手狠厉了些。”
一旁的李春娘看到了如此的景象,看的那不可一世的江祁都匍匐在地上,跪的周周正正,想到她刚刚对良哥儿那一幕,心里绝望极了,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素云没顾得其他,只是给良哥儿顺气,掐了人中,又揉了后颈的穴位,这是张大夫说过的,好在这良哥儿咳了两下,醒来过来又开始哭。
“良哥儿,你看看这是什么?”素云看到他终于醒了过来,心下高兴,从腰间摘下一枚如意绣的荷包,如意本想绣哥天鹅的,结果收益不佳,成了一只水鸭。
素云看着水鸭甚有几分童趣,便挂在腰间,没人仔细去看,倒也看不出什么来,只又如意暗暗的发誓,一定要绣一个绝美的图案出来,好换了这水鸭子回去。
良哥儿听到素云的声音,先是抽噎着止住了哭泣,手里抓过那水鸭子荷包,任由素云给他擦泪珠,“鸭鸭......”
带着哭腔的童声一出,那江祁顿时爬了过来,惊喜的看着良哥儿,“从钧,你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