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戴了,不解道:“现在要做什么?”
陈渣诧异:“前日请帖里都说了呀。”陈渣再次说了一遍请帖中的内容。
因为并不在意,所以陈风绸没有好好看请帖。他现在总算知道颜云楚为何给他面具了。
灯火再次点燃,所有人都换了位置。
太监的声音响起:“请诸位贵人,在半柱香之内找到一个人,两两组队。”
陈风绸有些茫然,“渣子?渣?”
陈渣不知道跑哪去了。
有人要与他组队,陈风绸果断拒绝了,在人潮中四下寻着,遮了脸,都陌生极了。
颜云楚会不会趁这时,跑了?
“时间到!”太监敲响铜锣,尖声说,“请还单着的贵人上前来,抽取红绳。”
今儿这几出,是非得把单着的全凑对儿了不可。
剩下的没有几个,瞧着身段气质都不像颜云楚。
在大太监的引领下,每人各拽了红绳另一头,手摊开时,握住同一根红线的则为一对。
陈风绸看见红线对面是个男人,一把将面具摘下,叫住了忠德公公。
“世子您这手气哟。”忠德哎一声,恰好看见有个女子没牵红绳,立在一旁。忠德将陈风绸的红线给了她,又觉得哪里有问题,拍下脑袋,“不对啊,人数明明刚好能凑对。怎么少了一个呢。”
颜云楚,她走了!
……
今夜的殷都城格外热闹,街上的行人带着各种各样的面具,来往川流不息。
红绸树旁,河面上飘着各种花灯。陈风绸远远的瞧见,一位穿着紫纱绸绣衣的女子立在岸边,梳着简单发髻,别着一支兰花发钗。
她面朝河心,河面的光辉柔柔的打在她面颊上,柔黄的灯火暖化了她疏离冷艳的眉眼。
这一刻,陈风绸忽然明白,她,根本不需要成为大家闺秀,她从来不是闺中兰秀,她只是,也只能是遗世独立的。
“你来的有些晚啊。”
颜云楚余光早就扫见他了,见他少见的发神,有些稀奇。
她还回府换了身衣服,等了片刻,陈风绸才到。
陈风绸慢慢地走近,“行,你赢了。孩子跟你姓。”顿了顿,他恶意地笑了下,“至于我爹同不同意,这我就做不了主了。”
颜云楚垂眸,勾唇淡笑,说:“你倒是把我拿捏得很死啊。——好吧,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不过,”她抬眸直视陈风绸道眼睛,“你得让我咬一口解气。”
陈风绸眯了眯眼,“就,这么简单?”
颜云楚勾唇笑,“你敢不敢?”
陈风绸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岸边人来人往的,街上还有不少人在隔岸观火。反正他也带着面具,她露着脸都不在乎,陈风绸更放宽了心,说:“你来。”
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她全然不闻不问,墨色的眸中,只倒映着陈风绸硬朗的下颚线,和那微微勾唇的嘴角。
颜云楚跨前一步,抬手一晃,陈风绸躲过去,以为她要摘面具,但她只是用手遮了他的眼,仰头靠近他颊边,气息从上到下一路铺洒,陈风绸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
他调侃道:“你想亲可以直接点。”
呼吸继续下滑,最后落在脖间,颜云楚不再停留,露出洁白的虎牙,一下咬住了他的喉结。
只短暂的一瞬,舌尖抵着轻扫了一下,感受那坚硬又脆弱的小山丘似乎颤抖了一下,在他的手推过来之前,颜云楚侧身后退到安全距离,看着他,笑容里坏意明显。
“你,厉害。”陈风绸伸手摸了下脖子,四周看向他们的人更多了,交头接耳地谈笑着。
还真是小看她了,大庭广众之下,简直,简直伤风败俗。
“我说咬你,又没说咬哪里。”颜云楚耳尖微红,面上却净如白雪,她继续靠近,佻达地说,“我说咬你,也没说只咬一下。”
在陈风绸惊诧的目光中,她抬手绕到他的后脖,垫脚亲了上去。
舌尖变成勇猛的战士,缠绵追逐。两人都似无师自通般,舌尖灵活地扫过贝齿,交锋之间滋出甘甜醇香的津液,那香杂着酒味和薄荷清香,让人愈发着迷。
隔岸观火的百姓惊呼助兴,但两人几乎忘却了一切,仿佛世间只剩他们二人。
这个面具,真的很碍事。
颜云楚手向上移,这次她是真的打算摘掉陈风绸的面具。
刚有动作,便被陈风绸捉住手,五指扣进她指间,形成十指相扣的局面。颜云楚略顿了下,原本势均力敌的场面,瞬息变成她落下风。
晚风拂过河面,留下皱缬的波纹,墨色的发在风中忘我交缠。
当日夜,圣旨召颜云楚进宫。
……
次日清晨,陈风绸在房中用过早膳,准备出门时被陈渣拦了。
“世子,是要去找颜将军吗?”
陈风绸撇他一眼,踏出门去,说:“我爹让你问的?”
陈渣紧跟他脚步,“王爷今早看邸报,知道了昨天的事,很是担忧。”
瞬间明了陈渣口中‘昨天的事’是什么,陈风绸皱眉:“那邸报上写的是我?”
“报上只写着神秘面具男子,但城中的小道消息……都说是颜将军和你。”他说的委婉罢了。世子在殷都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稍加熟悉的都能看出那面具男子是他。没这么写,只是因为不敢得罪恒王府。陈渣顿了顿,“世子,你和颜将军是认真的吗?为什么,这么突然……”
这是他替自己问的。
虽说近来世子与颜将军关系缓和,但也不至于突然就到了能当街调情的地步啊!
“嗯。我要娶她。”陈风绸淡定又恶意的笑了下,“娶回来,放着,让她独守空房。”
这……
果然还是他熟悉的世子。
他就说前前后后积下的恩怨,世子怎么可能一笔勾销,摒弃前嫌。只是这代价未免有些大啊,陈渣说:“世子,婚姻大事……你这是把自己也赔进去了啊。”
“你懂什么,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能三夫四郎吗?她若是守不住空房,大不了休书和离,这嫁过一夫的女子和娶过一妻的男子,谁损失更大?”
陈渣听懵了,神色几乎不能自持,他高挑的眉头渐渐下放,缓缓吐出几个字:“高,毒。”
……
第18章 赐婚
昨日红绳组队,与陈风绸凑对的女子是鸿胪寺卿葛良之女葛淑淑。按照宫里的要求,今日二人应当找一僻静优美处,坦诚交心。
守门小厮见陈风绸要出门,小跑近前,说:“世子,方才葛府差人来,说您要是打算出门了,就请往殷江河畔去,葛小姐邀您游湖。”
“她邀我?”陈风绸皱眉。
陈渣低声说:“昨日世子和葛小姐牵上后,我派人注意了葛府。葛小姐回府后,宫里边好像来了人。”
陈风绸叹道:“我这皇老侄比我爹还关心我的婚事啊。”
陈渣吩咐下人备马,想了想,觉得陈风绸这样招摇过市的出去恐怕太引人注目,于是又换成了马车。
殷江河,横贯殷都,葛府的小厮在桥头盼着,见到恒王府的马车,立马跑近前。
在小厮引领下,陈风绸登上了一艘恢宏气派的荷花游船。
这些年,他在爹的安排下也见了不少姑娘,早已对这种事情游刃有余,但他现在提不起兴趣。
两人在嬷嬷的指引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葛淑淑显然是头一次,只用余光偷偷地看,不敢直视陈风绸,说话也细声细气,陈风绸不得不放缓呼吸仔细听。
陈风绸说:“葛小姐,听说近日河畔的梅花开了,两岸红不断,香气漫江河,与其在这里干坐着,不如到外面去看景?”
“好啊。”葛淑淑欣然一笑。她正觉得尴尬无言,这个提议太和她意了。
殷江河面宽阔,可同时并驱两架大游船。
二人一出船舫,便见到一旁与他们同行的腊梅游船。那船比他们的更大更气派,只是船上不见下人丫头,好像是架空船。
正当众人猜测之时,岸上飞来一个矫健的身影,先落在了葛家的船上,随后脚尖一点,跃上那腊梅游船。
“你怎么和别人游船,我的船不够气派么?”颜云楚调笑道。
方才她从岸边过来,顺手抓了陈风绸的手臂,他非常配合的揽了她的腰,一同运轻功点水,落在了甲板上。
颜云楚心情好。
荷花船上众人,包括岸边目睹这一切的游人,全都诧异失色地看着他们。
陈风绸打量着她的船,假模假样的叹了下,说:“颜将军气派啊。这船不便宜,别是把你家宅子抵押了租的。”
颜云楚说:“是抵押了。你现在站的地方,就是我们的新家。”
说话间,两人进了船舫。
四面门窗,逐个合上,只留下一扇,半掩着。岸边看戏的争先恐后往里瞅。
房内锦绣华美,暗香袅袅,床榻整洁,八仙小桌上酒食丰盛。
这船开的很稳,几乎感觉不到颠簸感。
两人在桌边落座,那酒香混着饭香扑鼻而来,勾起陈风绸难得的食欲。但现在还不能吃,陈风绸问:“昨天皇上传你进宫,所谓何事?”
颜云楚挑下眉,说:“你想知道?”
陈风绸顿下看她一眼,继续问:“是关于昨晚的事么?”
颜云楚递给他筷子,说:“不然呢,深夜召我进宫,总不会是话家常吧。”
陈风绸没动筷,说:“那你现在还敢找我,若不是忤逆圣意,便是……皇上同意了?”
颜云楚笑了下,夹起一块鲜美的鱼肉放进他碗中,说:“你希望是哪一种呢?”
陈风绸搁了筷子,彻底看着她,“我一直很疑惑,你为什么非得找我。直到昨夜,你太高调了,这不像你。”
“世子。”颜云楚抬眼回视,“你忘了,我以前也缠着你,只是今年,你才终于看我一眼。”
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刀剑,那么此刻,房内必然是屠杀战场。
“你撒谎。”他起身。
从她提出演戏那一刻起,他心中就有疑团。如她所料,的确引出了关羌营的内鬼,但绝不是他的功劳。
在他的印象中,颜云楚是个寡情之人,她够狠,够辣,够不像一个女人。
没错,她从前确实也找他的茬,但都不如今年这样的剑走偏锋。
她竟然妄想勾引他。
这很不合理。
最近,陈渣暗中杀了几个人,都不是大应人的长相。如果他猜的没错,这都是颜云楚的功劳。
颜云楚神色一动,移开视线,目光同声音一齐冷下来,“有人找你麻烦?”
陈风绸唇线紧抿。
颜云楚放了筷子,嗤声说:“狗杂种,就这么按耐不住了。”她安抚似的拍了拍陈风绸,被躲开,手在半空晃了一下,收回,“放心,殷都城是大应的地盘。”
“你果然都知道。”陈风绸瞬间心凉了半截,“原来我就是你千方百计造出来的活靶子。颜将军,手段高明!”
颜云楚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她合眸深吸口气,说:“你不也打算娶了我,关在深宅大院里了却残生么。”
这话说的不是时候,若是平常,他也许会感到一丝被拆穿的窘迫,但此刻,陈风绸只是垂着眼,冷冷地说:“你监视我?”
“只是今早来找你,碰巧听到罢了。可真是伤我的心啊。”
陈风绸转过头。
“陈璟。”颜云楚上前,几乎与他贴身,陈风绸也丝毫未动,她的声音落在脖侧,“横蛮国是大应的边境隐患。蛮人最痛恨的是我,最想食肉啖血的是我,恨不得挫骨扬灰的也是我。但是,他们为何迟迟不肯出兵,你知道吗?”
陈风绸不语。
“我无父无母无兄无子,孑然一身。在他们眼中,我就是那个光脚不怕穿鞋的,打仗不要命的疯子。因为,我没有软肋。”颜云楚目光如炬,闪动的眸光中映着陈风绸的侧颜,“我既将你视作肋骨,便也会用护命的力气护着。”顿了顿,她说,“你身边有陈渣,你有一身武功,有绝无仅有的身份,你很安全。”
“……”陈风绸说,“说完了吗。”
仿佛意识到他下一刻就要消失了,颜云楚本能地抓住他手臂,紧紧不松开。她知道她说的这些太过分,很可能,有些她渴望的东西,永远葬送在了那段话中。
“陈璟,这一天迟早会来的。不是今日,也是将来。”
你是我藏不住的软肋。
颜云楚心里说。
陈风绸低头,几乎与她鼻尖相碰。他感到烦躁,觉得空气都像火一样燃烧起来,他一刻也站不住了。
颜云楚说:“世子,这婚还结吗?皇上——已经同意了。”
她说话时,并未看他的眼睛。仿佛说的不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而是云淡风轻的一句家常。
陈风绸咽下切齿的怒火,回身,盯着她,说:“结,怎么不结?我不过是为一己私心,颜将军是为国献身啊。”
他语气如常,却莫名的刺耳,刺得颜云楚心窝疼。
她很想抱他一下。抱一下,澄清话语中未说明的误会。
但是她不能。
她松开手。
陈风绸出了舱。直到船靠岸边,两人也没说过一句话。
……
赐婚圣旨送到恒王府,恒王没接。
陈风绸出面,接了。
这是老恒王第一次生世子的气,而且气的不轻,恒王府往日的活跃气氛,如同被金钟镇住了,一片死寂。
“爹,开门啊。”
陈风绸在门外站了半天,老恒王躲在房间,只传出气声和茶杯的磕碰。
“爹,你让我进来和你说说话。打我一顿也行。”陈风绸敲着门,“你别气坏了身子。”
房内还是如常。
陈风绸没辙了,看着亲娘。
恒王妃摇了摇头,略带责备,说:“你呀你,明知道你爹最忌讳什么,你就仗着他溺爱你,敢这么做。他没当场撕碎圣旨,算是给你面子了。”
陈风绸说:“娘,圣旨都下来了,总不能不接吧。”
恒王妃叹息,说:“你不懂。”她看了眼禁闭的房门,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