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此事是我一人所为！真的没有幕后之人！”
裴鹤被揍了几拳，已经有气无力了，唯一的气力就是死咬着牙关不改口。
他面前站着陈风绸，阴沉着脸。身旁是陈渣，不时对他拷打。
这个小倌竟然敢说心悦世子，自己找关系上的门。陈渣气的牙痒痒，手下也发了狠。
“世子，不管你怎么对我，我只有一句话。您为何不肯相信，我是真的心悦你呢？”
陈渣大喝：“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说逍想世子！”
“你说心悦于我，所做之事就是让我蒙上这不白之冤？你当我是傻子？”陈风绸揪住他衣襟，恶狠狠道，“说，给你赎身的女人是谁？”
“对不起世子，我不能出卖朋友，何况此事，与她无关。”裴鹤断断续续说道，“我的确利用了您。我已经攒够钱赎身了，可是，清水坊不肯放我走。所以，只能借您的身份，让清水坊不敢再留我……至于您不相信我是真的心悦您，您可以想想昨晚……”
他说到这儿就不再说了。
陈渣疑惑：“昨晚怎么了？昨晚……世子，你心情不好难道就是因为他？”
陈风绸抿着唇，眼神冰冷，好像要把他身上捅出个窟窿来。
这么对峙了半柱香后，陈风绸冷声道：“你以后，离老子远点。”离开前吩咐陈渣，“把他放了。”
陈渣有些一头雾水，质问道：“你小子，昨晚对世子做了什么？”
裴鹤无力地摇了摇头，不肯再说一个字。
关羌营驻扎在郊区附近，入夜，山中寒气逼人，所有人操练了一整日，筋疲力尽，沾床就睡。
营中除了巡逻的脚步声，便是此起彼伏的鼾声。
一道黑影，闯进了军厨营后房营帐。
陈风绸近来失眠，帐帘微微一开，冷气钻入，他就觉得不对劲。
正要起身，忽被一只冰冷的手捂住了口鼻，来人摁住他，一面将面巾撤下，做出噤声的手势。
微光下，是那张冷艳冰霜的脸。
颜云楚？
她在自己的地盘怎么跟做贼似的？
陈风绸眨了眨眼睛，她方松开手，却不走，翻滚半圈，钻进了他的被子。
忽然，帐帘撩了起来。
是出去起夜的李味回来了。
营中两张长炕，各睡着六人。李味起个夜，他的位置上就搁上了旁边人的脚。
李味拍拍那只脚，倒上床，一边蠕动一边嘀咕：“往旁边睡点。”
吴盐在陈风绸旁边，已经睡死了，无意识的往旁边挤了挤，陈风绸睡在最边上，按说地势最宽，但现在还挤了个颜云楚，就实在小得不行了。
他拍了拍被子，被窝下却没动静。
现在安静的很，李味也不知睡着没有，陈风绸不便说话，用手推了她一下。
吴盐睡相不好，爱做梦，也不知梦到了什么，突然就抬起脚，搭在了陈风绸身上。
陈风绸心中长嚎一声，抓住他的腿往回一扔，转身侧睡，刚好把颜云楚抱在怀里。
她怎么没有反应？
陈风绸牵起被子看。
……
这？
啥？
睡着了？
伸手探向她鼻息，匀长的呼吸。
抓住她肩膀摇了两下，没动静。
“谁？啊？要搞事去外边，还要不要人睡觉了？”像是军厨营副掌勺鲁群含糊不清的声音。
陈风绸不敢动了。踩着他们打鼾的频率，小心地调整了一下颜云楚的姿势。
总觉得这个姿势有点不快意，但床板窄，不这样根本睡不下。
原本没有的睡意，离他更遥远了。感觉胸口热热的，好像塞满了她的呼吸。
撩开被角，低头看。
别说，平日里颜云楚总是横眉冷眼、无所不能的神情，睡着之后……
还挺乖巧的。
陈风绸坏心一起，伸手捏她的脸。
没反应。
嗯……这个时候要是掐死她，岂不是轻而易举？
颜云楚枕着他一只手臂，只剩下右手活动自如，担心她皮糙肉厚的掐不死，他想着索性用咬的。
他牙口一向很好。
目光缓缓移到她纤细的脖颈，低头凑近。
鼻尖点到脖侧，与他想的不同，颜云楚皮肤很细腻，虽不是肤如凝脂，肌如白雪，但是，很香。
淡淡的女儿香。
片刻后，他忘了自己是打算咬死她的。
渐渐的不大对劲，他喉间一动，拉开距离。
转移注意力，方在黯淡的光下看到，她身上的衣料是浓稠的夜色黑。
她在关羌营为何穿着夜行衣，是去干什么了？
而且显然，她这般沉睡不正常。
发间还有股淡淡的药味。
不对劲，这味道好像——
他娘的，是迷药……
清晨，军中号角急奏。
张端水走时一巴掌拍在吴盐身上，吴盐反射性坐了起来，忙穿衣穿鞋，往旁边一瞥，陈风绸还睡着。
“小陈哥，紧急集合！快起来！”
急促的呼喊，终于让陈风绸睁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往怀里摸了一下。
走了？
“小陈哥！你快点，不等你了！”吴盐着急的跺了跺脚，一边穿衣一边往外跑。
陈风绸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脑袋，套上裤子穿上鞋，拿起衣服就往外跑。
还是迟了一会儿，被抓住站到旁边做体力。
校场前方是邱从澜，在说着什么。很快，大军开始分散。
“小陈哥，走了，这里！”
陈风绸跟上去，“去哪啊？”
吴盐惊到：“翻山行进啊！昨天不是说了吗？你，你不会没把干粮带上吧？”
遭了，他脑子整个一团浆糊，真把这事儿给忘了。
今天是两个月一次的翻山训练，要绕着关羌营背后五座山跑一圈。
昨天他还到各个营帐发了干粮，因为，绕完这五座山，最快也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我回去拿。”
吴盐拉住他，“算了，算了。掉队要挨一百军棍的！你等会吃我的。”顿了一下，“那个石灰和疮药，你也没带？”
他打量陈风绸，见他两手空空，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这片山中，有种毒蛇，一过戌时就会出来觅食，要是不小心踩到它的尾巴，被咬上一口，没能及时放毒上药，必死无疑！
陈风绸尴尬地看着他。
吴盐叹息道：“算了，应该不会那么晚回来。你和我紧着走。”
第10章 你杀过人吗
军厨营，跑在队伍最末。
身后跟着副将营的马匹，以便将突然晕倒的士兵抬回军营。
所以，即便在最后，也偷不了懒。
昨晚吸入了迷药，后劲很大，陈风绸还有些昏沉。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药，功效竟然这么强。
“小陈哥，你怎么了？跟上啊！”
吴盐见他不时拍自己脑袋，有些奇怪，拉上他接着跑，勉强跟上了队伍。
终于熬到午时，全军停下休息。
吴盐将干粮拿出来，回头看，陈风绸坐在山路边巨石上，手撑双膝埋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走过去，将干粮分给陈风绸一半，忽然惊到：“小陈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就像从死人堆里出来似的，我……要不我跟上面报备一下吧，你别再跑下去了。”
陈风绸静默了一会，才开始消化他的话。他怀疑，昨晚吸入的不仅仅是迷药。
“小吴，你到第九营帮我把陈渣叫过来。”
“嗯！”
最后方，邱从澜正与偏将杨迟谈话，余光瞥见有人牵着马走来。
侧身回望，那英姿飒爽的女子不正是颜云楚吗？
急忙走过去，低声道：“将军，您来了。身体感觉怎么样？”
“吃过药了，不碍事。”
她脸色仍有些苍白，目光放远，就在人群中看到一旁仰坐在石头上的陈风绸。
陈渣站在他身前，阴影掩着他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如同绵延的高峰，顺势攀岩，藏进浓密的双眉之间，引人注目的弧线。
“将军，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颜云楚回神，道：“不要打草惊蛇。再同他演上一局。”说着，将风影将军交给邱从澜，往陈风绸走去。
“……你和颜云楚，谁更厉害些？”
陈渣沉思少顷，低声道：“我并未见过颜将军的真正实力。”
“就以你现在看到的实力来看呢？”
“……属下觉得，颜将军应该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如果非要一战，或许会……鱼死网破。”
陈风绸皱眉盯着他。陈渣的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这倒是他少见的一面。
颜云楚既然这么厉害，昨晚为什么会中招？
正想着这人，人就来了。
“颜将军。”陈渣最先反应过来，问候了一声。
“你中毒了。”颜云楚打量着他的脸色。
她看他的眼神绝对称不上和善，陈风绸感到莫名，昨晚若不是他施以援手，她早就……
所以他真是中毒了？难怪从早上醒来到现在，一直提不上劲。
“那你有解药吗？”
颜云楚闭了闭眼睛。
果然是因为中了药，才抱着她睡了一晚。
她还以为……
语气冷硬：“跟我过来。”
这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也太恶劣了吧？陈风绸诽谤了一句，慢吞吞从石块上滑下来。
吴盐眼尖瞥见了：“小陈哥你去哪？马上要出发了。”
“将军找。”
李味从旁边看过来，盯着陈风绸后背，问吴盐：“我看这小陈脸色不太好，昨晚起夜受凉了？”
吴盐摊手，“李叔，我晚上睡得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小陈哥晚上干了什么。”
……
吩咐完之后的事情，邱从澜等人引马跟上了队伍。
不一会儿，只剩下颜云楚和陈风绸，两人一马。
见周围没人了，陈风绸才开口问道：“昨晚你……”
话没说完，颜云楚扔给他一只药瓶，“赶紧吃。”
转身，牵着风影将军就走，她实在是正脸都不想留给他。
哪有这样的啊？
这女人睡了他一晚，就翻脸不认人了？陈风绸心中也甚是不爽，冷笑一声，故意走到她前面，以背相对。
颜云楚愤愤的看了眼天空，胸中好似打翻了调味罐一般，找不到一个发泄的出口，憋得慌。任他走远，自己纵身上马，一声铿锵有力的“驾”，风影将军飞驰而去，遥遥甩下陈风绸。
此刻，大军已经翻过了山弯，看不到一点痕迹。踏步的声音也渐渐消远。
颜云楚稍微放慢速度，往回看了眼。
突然，斜前方射来一支冷箭！
她举剑格挡过去，紧接着又射来三支利箭。
敌暗我明，局势不妙。
颜云楚调转马头，驰骋而去，利剑尾随，都被她灵巧地躲过。
“上马！”向陈风绸伸出手。
他下意识接住颜云楚的手，猛地一个拉力，便骑上了风影将军。
暗箭越来越多。
一支利剑直面而来，陈风绸顿时醒了神。他拔出靴子里的匕首，以做格挡，一边盯着箭来的几个方向，分析局势。
“对方至少有五个一等一的神箭手。找机会下马，别当活靶子。”
此行颜云楚并未带箭，只带了贴身佩剑，无法远程反击。
将他手放在自己腰间，颜云楚道：“我数三声，往左跳。”
三，二……
一！
两人在疾驰中跳下马，风影将军的速度并未有丝毫迟疑，因为颜云楚方才已经告诉它，一直跑，跑去报信。
周围是茂密的干草地，两人因惯性滚了几圈，撞在一棵低矮的树桩上，方才停下。
陈风绸率先爬起来，扶起颜云楚，沿着斜坡一路往下跑去。
颜云楚语气略显惊疑：“看来你的体力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弱。”
摔下马能比她的反应还快。
“……”
陈风绸有点佩服她，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
“以前为了驯服一匹烈马，不知道摔过多少次，早就有经验了。”
穿过一片树林，身后的脚步声愈发明显。看来，那些人跟着干草地的倾辙追上了他们离开的方向。
“真烦人。”颜云楚低声骂道，“本来不想把你牵扯进来，又怕把你留下让他们给杀死了。你等会离远点，别扯我后腿。”
陈风绸木了片刻，讪笑道：“是，颜将军武功盖世……但我也不至于这么不堪。”
颜云楚冷哼。她当然知道他武功不错。
但都是花拳绣腿，光是好看。
荒草半坡下，有一块凹进去三寸的土壁，二人贴紧壁面，屏息敛声。
上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分头找！”
“杀不死她就拖着她，绝不能让她在今晚回去！”
脚步声越来越重，竟从几号人变成了几十号人。
听口音，像是蛮夷人。
“不出意外，昨晚她已经中了我们的药，十二个时辰内使不上内力，大家不要怕！”
“取敌军颜将人头者，便是我横蛮国未来战神！”
……
颜云楚漠然将手搭上剑柄。
陈风绸按住她手臂，摇了摇头。
一边用嘴型告诉她。
有毒。
那群蛮人自知不是颜云楚的对手，即便她中了药，也得提防。各自都带着面罩，拿着一瓶毒药。
……
“大人，看来他们不在这里。”
“兴许已经跑远了。”
“跟她一起的那个男人是谁？有谁认得？”
“那是恒王世子，留活口。”
……
这个声音！
两人对视，颜云楚眼中凝结成火。
她慢慢放下了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