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青像是失了魂,即使被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却也像行尸走肉般眼神空洞。
他下意识地转身,孤魂一般走出了前殿。
“梁元青……”
林婉柔伸手去抓他,却根本抵不过他的力气。
她朝着身后看了眼顾绯鸢冰冷的眼神,没有丝毫犹豫便跟在了梁元青身后。
反正,她只需要按照梁元青教她的说完,就可以了。
顾绯鸢信与不信,都不关她的事。
待他们走后。
顾绯鸢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虚弱的倒在身后椅子中。
浓烈的睡意瞬间席卷了她。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阿暖见她倒在椅子中,连忙小跑过来,将茶盏递到了她嘴边。
“不用了,阿暖,”顾绯鸢强撑着自己无力的身体,将手搭在阿暖肩膀,“送我回房间。”
梁元青踏出国公府,猛然清醒了过来。
他怔怔的看着周遭的环境,眸中微讶。
他怎么出来了,刚刚不是还在和顾绯鸢说话吗?
“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林婉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梁元青微怔,神情忽然变得狠厉,他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还真是唯利是图。”
林婉柔心头微刺,嗤笑道:“梁元青,你也配说我,难道当初你不是看在我是兵部尚书之女,才肯对我如此关怀吗?”
“你!”
被戳中心事的梁元青,脸色变得难看。
若是她也和顾绯鸢一样,身无所长。
他怎会时时将她带在身边?
如今她也算将梁元青看了个透彻,彻底死了心。
“我既然能帮你,也能让你希望落空,”林婉柔眸色微冷,“你想得到顾绯鸢,我想成为太子妃,你若想成事,最好尽早履行你的承诺。”
说罢,她猛地甩了一把衣袖。
毫不留恋的离开。
梁元青转身深深地望了眼国公府,脑海中浮现父亲说的话。
他微微整理了一下衣衫,在众人视线中,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国公府。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梁元青拜访国公府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京都。
那带去的贺礼,偏偏被谣传成了聘礼。
让百姓啧啧称奇。
不过这点谈资,很快就被洛神节的风声盖了过去。
毕竟谁会成为大诏朝的太子妃。
才是所有人都关注的事情。
洛神节以往都是在洛水之畔,置一巨型花船。
能在洛水之上,保持指尖不动,琴调不乱,书法不脏,方能被洛神承认。
是当之无愧的洛神圣女。
登船之人,须得先过当今成德帝设下的考题。
由御史大夫安陌白确认。
方可登船。
只不过今年洛神节,与往年相比稍晚了一些。
原是洛神节之时,偏逢秦岭遭遇洪涝。
于是成德帝便将洛神节取消,将其留下的银两,用于赈灾。
洛神节安排在七日之后。
洛神花船乃三十年前先帝所建,传闻是为了悼念先皇后。
故每年都选出最优秀的女子,来纪念先皇后。
花船被保留在护城河之南。
由禁卫军亲自监管,非洛神节不可驶出。
一声悠远绵长的号角声响彻京都。
顾绯鸢忽然睁开眼睛,长睫轻颤。
她吃力地坐了起来,靠在床边。
美目微动,看向朝着窗外张望的阿暖。
“阿暖,这是什么声音?”
阿暖连忙收回目光,轻声道:“是洛神花船启动了。”
她见顾绯鸢要起身,连忙跑到床边,将她扶起。
刚走到窗边,顾绯鸢眸中便倒映上了一抹绯红。
远处高耸的城墙外,有一簇绯红的霞光。
远远望去,像是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
“小姐,”阿暖小心翼翼的看着顾绯鸢的脸色,“七日后,便要开始登船了,您……”
她本意想问小姐会不会去登船。
但是又想到那繁琐的考题,心中打鼓。
那可是皇上亲自设下的考题,小姐能通过吗?
“阿暖,你说我该去吗?”
顾绯鸢半眯着眼睛,将胳膊搭在窗口,眺望着遥远的洛神花船。
萧墨廷会想她去吗?
阿暖沉眸思索片刻,眉眼真诚恳切:“我觉得,如果小姐喜欢太子殿下那就去。”
“如果不喜欢呢?”
顾绯鸢扭头,美目带笑的看着她。
阿暖立刻睁大眼睛,上前一步:“小姐自然要成为天下最被人疼爱的女子,若是小姐并不喜欢太子,成为太子妃也不会高兴的。”
心脏被人“咚”的敲了一下。
那藏在心底不敢去解的谜题,似乎一瞬间豁然开朗。
顾绯鸢长睫轻颤,垂眸敛去其中的思绪,嘴角微勾:“说的对。”
李衡阳垂眸看着皇上留下的考题,皱了皱眉。
他看向一旁的安陌白,沙哑着嗓子问道:“皇上这道考题,会不会过于简单。”
“非也,非也。”
安陌白轻笑着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走到他面前。
修长的指尖落在考题上。
“就是因为简单,才会让人更捉摸不透。”
李衡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将考题放下。
转身走到了另一侧。
他轻手轻脚的将一旁的花瓶,转动了一下。
“轰隆!”
一声轻响传进安陌白耳中,他回头望了过去。
书格被挪开,其后藏着一个房间。
安陌白看着李衡阳走进去,不一会儿便拿着一个锦盒走了出来。
他忍不住疑惑,问道:“内阁,还藏着暗室?”
“内阁好歹是在皇城之中,也保管着不少珍贵典籍,有暗室并不奇怪。”
第八十三章 云喜
李衡阳将锦盒放在桌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似的,神情庄重了几分。
安陌白十分好奇的凑了过来,盯着锦盒问道:“这是什么?”
“自然是洛神节必不可少的东西。”
“是那把玉笛?”
提到玉笛,安陌白忽然神色复杂了几分。
这把玉笛可是背负着无数条性命啊。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玉笛,让孙大人动了杀心。
他心头疑惑,下意识地准备打开锦盒。
可却被李衡阳拦在了半路。
李衡阳身后按在锦盒上,眉眼认真:“皇上吩咐了,这玉笛得洛神节当日才能打开。”
闻言,安陌白只好收回了目光。
他看着李衡阳认真的眉眼,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李大人,你怎么就不问国事了呢?”
李衡阳神情微顿,眸中闪过极其复杂的情绪。
让人捉摸不透。
“没什么,我本一介平民,何来资格谈论朝廷重臣。”
他语气平淡冷漠,让安陌白忽然觉得眼前之人十分陌生。
“还是抓紧时间筹办洛神节吧。”
李衡阳言简意赅的转移了话题,不想在谈论此事。
国公府。
顾绯鸢看着妆台前的月玲珑,至今还有些不能理解。
她蹙眉制止她的动作,轻声打断:“你不用再忙活了。”
月玲珑指尖微顿,将手中的玉簪放下,抱胸站在一旁。
“你喜欢太子吧?”
顾绯鸢眸光微顿,蹙眉将玉簪丢尽了妆匣里:“不要胡说。”
月玲珑忽然笑了,眼角眉梢流露出半分风情,转瞬即逝。
“我在暖春阁这么多年,这双眼睛从未看错。”
她重新将玉簪从妆匣中取出,拿在手中打量,轻笑丢在了地上。
玉石碎裂在地的声音传进顾绯鸢耳中。
顾绯鸢垂眸扫了一眼,神情晦暗难明。
“你的这些首饰的太过时了,”月玲珑抬脚坐在她身旁,巧笑倩兮,“应该去织缕阁,让芸娘亲自给你选。”
她嘴唇微动,正准备说些什么。
冰冷的指尖忽然落在了唇上。
冰凉的触感让人心底微颤。
顾绯鸢推开月玲珑的手,蹙眉开口:“我只负责将你带上船。”
月玲珑猛然收回手,落在鬓边,将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
“那可不行,”她慢悠悠的起身,走到书格旁,看着最上方的锦盒,“你得成为洛神节的圣女,这才真的是在帮我。”
什么?
顾绯鸢忽然起身,神情凝重。
她究竟想做什么?
月玲珑忽然转身,飘逸的裙摆如同花一样绽开。
眉眼如画,眼角带笑。
她眸光微闪,脚尖轻点,毫不费力的将锦盒取下来。
稳稳地拿在手中。
“还给我。”
月玲珑侧身躲过顾绯鸢,轻轻挥去锦盒上的灰尘。
顾绯鸢紧盯着锦盒,语气隐隐带着丝丝怒气:“月玲珑,别得寸进尺。”
话音刚落。
“吧嗒!”
一声轻响忽然传进顾绯鸢耳中。
她眼眸微睁,看着月玲珑将锦盒打开。
良久,屋内沉默的落针可闻。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抬脚走了过去。
红霞织锦般灼目的绯红,让顾绯鸢恍惚间将看到凤飞于天的盛世之景。
隐约间有金丝闪烁,如同火凤翎羽之微光。
她的一双黑眸,倒映着举世无双的色彩。
交相辉映,浑然天成。
这件衣衫仿佛就是为顾绯鸢量身准备的。
月玲珑瞬间被震惊的说不出任何感叹的话。
只是视线无法从上面离开。
芸娘不愧是天下第一绣娘!
顾绯鸢抬手放在衣衫上,那一瞬间仿佛有金色的微光,从其中散了出来,凝聚在她的指尖。
她眸光微动,瞥见领口绣着的四个字。
凤落苍云。
芸娘所制衣衫,皆有它的名字。
这就是这件绯衣的名字。
指尖划过清秀的字,落在为首的“凤”字上。
心头忽然传来不容忽视的轻痛,让她眉头皱了皱。
当初芸娘要送给母亲的,便是这件凤落苍云。
“若是你穿上这件衣衫,去洛神节,说不定还真能成为圣女。”
月玲珑将衣衫塞进顾绯鸢怀中。
她看着她精致完美的侧脸,眸光微闪,忽然想到了什么。
与此同时,京都城门。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城门缓缓驶入京都。
女子长睫抖了抖,露出如同琥珀般的双眸,灵动狡黠。
嘴角缓缓勾起,似有百花盛开,风华绝代。
她微微偏头,看向对面的人,眸中闪过不悦:“兄长,你一路上一直在走神,究竟在想什么?”
男子长发如瀑,温润如玉的脸上笼罩着一丝愁云。
他收回目光,轻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没什么,只不过觉得有些熟悉。”
云不归的眸色黯淡了下来,他终于又回到京都了。
“兄长,之前信上说的事,可是真的?”
他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噙着浅笑:“怎么,你还担心这个?”
云喜叹了口气,眉眼间皆是少女稚嫩。
“听说那大诏朝第一美人顾绯鸢,生的极美,万一太子哥哥就是喜欢长得倾国倾城之人呢?”
云不归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少爷,小姐,我们一会儿要去拜见桑老太爷吗?”
云不归正准备开口,云喜抢先一步,高声道:“自然要去。”
桑老太爷所制宣纸是京都顶好的。
她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况且洛神节上,若是用上桑老太爷的宣纸,定然能事半功倍。
云沙闻言,忍不住掀开车帘,笑的傻乎乎:“那小姐,还去不去福顺斋了?”
云喜脸上一红,闪过愠怒。
“云沙!”
云不归忽然笑出声,忍不住扫了眼云喜的脸颊,取笑道:“若是再吃,怕是会让太子殿下认不出来了。”
“兄长!”
云喜脸颊绯红,赌气的转过身,一副再也不要理他的模样。
云不归忽然敛去脸上的笑意,闪过凝重。
不知道,他这次带云喜来京都。
究竟是对是错?
云喜见云不归没有说话,一扭头便看见云不归沉重而严肃的神情。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轻轻咬了咬嘴唇。
一双灵动的眼眸闪过坚定。
“兄长,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第八十四章 给芸娘出气
云不归指尖微颤,看着自家妹妹坚定的双眸。
愧疚忽然涌上心头。
身为云家长子,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太过沉重了。
若是他离开江南,怕是所有的重担都会落在云喜身上。
他笑了笑,没有理会她赌气的话。
尽管云不归来京都已经低调的不能再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