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记忆依旧回荡在脑海中,时不时冲击着他神经。
他深深地看了眼萧墨廷,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罢了。
他便再信他一次。
即便同样身处皇宫,但他笃定萧墨廷是和成德帝不同的人。
“好,”顾国公语气坚定,带着冷冽威胁,“殿下,您且记得今日所说之话。”
萧墨廷眸光微动,看着顾国公松缓下来的神情,便知道他不会反对。
他微微躬身,端正严肃地行了个礼。
“多谢国公。”
这一拜,本不符合规矩。
但萧墨廷却固执的毫不犹豫的朝着顾国公行下。
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顾国公脸色稍缓,轻轻咳了一声:“殿下先回去吧,想必还有其他的事情等着你去处理,绯鸢这里,有我在。”
萧墨廷微微点头,深深地朝着国公府望了一眼,转身离开。
与此同时,国公府内。
顾绯鸢将自己蜷缩在被子中,只露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清澈干净。
“小姐,你还冷吗?”
阿暖将姜汤递到顾绯鸢嘴边,看着她喝了几口,才松了口气,忍不住道:“小姐,您最近怎么总是受伤?”
之前,小姐虽然被沈惜欺负的多,但是却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
顶多是些小伤口。
但眼看玉颈上的疤痕刚刚没了痕迹,又落了水。
顾绯鸢嘴角微扬,轻声安慰:“阿暖别多想,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她眸光微顿,瞥见她手中的姜汤,抬手接过。
“给我吧。”
辛辣的姜汤驱散了身体中的寒意。
顾绯鸢没有犹豫,直接将一碗姜汤喝了下去。
不知道洛神花船那边究竟怎么样了?
希望月玲珑能快些逃走,也不枉费她费这么心思。
外面突然传来吵闹的脚步和喊声。
顾绯鸢眉头微皱,眸中不解:“阿暖,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阿暖点点头,推门走了出去。
国公府外,被禁卫军团团围住。
顾国公便站在府门外,一副凛然的神威,叫人胆怯不敢靠近。
李衡阳从禁卫军之后上前,微微行礼:“国公大人。”
顾国公微微垂眸,扫过说话的人,语气不善:“你是谁?”
“在下内阁学士,李衡阳,乃身负皇命,督办洛神节。”
李衡阳眉眼恭敬,他听说过这位大将军的事迹。
也曾带领千军万马,踏破南蛮来犯的将士。
整个大诏将近有数十年,是在顾城大将军的守护下。
顾国公将手背在身后,眸子微凝:“你来做什么?”
“洛神花船以及通灵之物被毁,所有人看见是郡主所为,所以……”
“哼!”
带着醉卧沙场的煞气瞬间炸开。
让李衡阳瞬间头皮发麻,喉咙中像是被人塞上了一块棉花。
“所以呢?”
顾国公的嗓音带着天生的威压,以及常年征战沙场的血气。
就算是身后有整个京都最精锐的禁卫军,气质比不上顾国公的半分。
李衡阳强忍住身上凌冽的威压,一字一顿:“臣要将郡主带走。”
话音刚落,李衡阳瞬间脸色苍白。
难以克制的压迫感带着明显的杀意,让他额角冒出冷汗。
他能深刻的感受到顾国公的杀气,鬼使神差的觉得顾国公真的会杀了他。
“你可知你要带走的人是我什么人?”
顾国公神情不变,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足以让人畏惧。
李衡阳身躯微颤,嘴唇微抿:“是……您的女儿。”
“吭!”
一声巨大的响声让所有人心头微颤。
那是刀枪穿破地面的声音。
李衡阳微微抬眸,瞳孔微缩。
顾国公站在国公府外,右手握着那只玄铁寒枪,煞气凛然,杀意弥漫。
鼻尖猛然出现隐约的血气,瞬间将所有带上了厮杀浴血的战场。
李衡阳猛然退后了一步,嘴唇颤抖着发白。
看来今日,是带不走顾绯鸢的。
他眸色微凝,微微躬身,暂且妥协:“国公,暂且告辞。”
禁卫军飞快的从国公府外离开,片刻都未停留。
阿暖躲在门后,看着顾国公庄严的背影,眸中隐隐闪烁着畏惧和钦佩。
忽然,一道冷凝浑浊的视线瞬间望了过去。
她瞬间呼吸凝滞,不知道该看哪里,凭空感受到一丝冷意。
“国……国公。”
顾国公收回目光,将长枪丢进侍卫手中,语气冷淡:“你跟我过来。”
“……是。”
阿暖惴惴不安的跟在顾国公身后,踏进了前殿。
秋管家端着茶走了进来,替顾国公将茶倒好。
他抬眸看了眼阿暖,笑道:“阿暖别紧张,国公又不会吃人。”
阿暖瞳孔微颤,她自然知道国公是好人。
但是国公身上那种浴血战场的杀意,本能的让她畏惧。
“你在绯鸢身边多久了?”
“回国公,奴婢自小便在小姐身边了。”
她从小被秋管家买回来,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国公府,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顾国公指尖微顿,眸中恍惚了一瞬,叹道:“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和悲伤,让阿暖对他的畏惧淡了几分。
“阿暖你过来,拿着这个。”
阿暖抬眸不解的走了过去,伸出手接住了顾国公递过来的锦囊。
她眸中不解的看着手中的锦囊。
顾国公眸色微沉,连语气都严肃郑重了几分:“阿暖,你记得,若是有一天我不在国公府,而有人又要带走绯鸢的时候,你便打开它。”
“……是,国公。”
虽然阿暖并不明白,国公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是只要按照国公的话去做,就没问题的吧。
“去吧。”
阿暖微微行礼,缓缓退了下去。
她离开后,秋管家的神情一下子凝重了下来,他深深地看着顾国公眼角的沧桑,声音颤抖:“国公……”
“别担心,我现在还死不了。”
第一百零二章 一件外衫引起的风波
顾绯鸢听了阿暖说的话,心口忽然涌上暖流。
果然爹爹还是最维护她的。
只不过,这样做真的不会引起成德帝的不满吗?
心头忽然涌上焦急。
不行!
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与其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中。
她还不如直接出去问个清楚。
想到这里,顾绯鸢猛然从被子中钻了出来。
“阿暖,帮我梳妆。”
城门外。
萧墨廷伫立在岸边,眺望着被烧黑的花船,眸光微闪。
他侧眸问身后的禁卫军:“人找到了吗?”
“回殿下,臣已经捞了两个时辰,都没能找到。”
看来是已经逃走了。
萧墨廷收回目光,余光瞥见安陌白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殿下。”
他微微点头,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目光微动。
安陌白察觉到他的视线,顺着目光瞧见了手中的东西,笑着解释:“这是绯鸢郡主留在船上的东西。”
“给我吧。”
萧墨廷抬手便要接过去。
安陌白微微一怔,嘴角噙着笑意,再次询问:“殿下,您真的要拿走?”
“怎么?”
“没什么。”
他眸中闪过笑意,将东西放在了萧墨廷手中,转身便又去忙别的事。
萧墨廷看着掌心被包裹的好的东西。
“殿下,我来帮你拿吧。”
江独看着他手中的东西碍事,正准备接过来。
可没想到萧墨廷侧身躲了一下,他一时不慎,竟然将包裹扯开了。
一件锦白色的外衫落在了地上。
明显是男人穿的。
江独倒吸了一口凉气,心瞬间提了上来。
顾绯鸢怎么会有男人的外衫?
萧墨廷眸光微顿,抬手将外衫捡起。
熟悉的馨香和一股陌生的冷香混杂在一起。
他心头微顿,难言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心口发堵。
“拿好。”
萧墨廷随手将外衫塞进江独手中,甩袖转身走了。
“这……”
江独看着手中的外衫,又看了看萧墨廷决然离开的背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安陌白回眸看着萧墨廷气急败坏离开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这位高冷如坐云端的太子殿下。
也难免会跌入凡尘,成了一个会吃醋的男人。
他心情很好的将花船的修缮工作安排了下去。
紧接着,跟上了萧墨廷的步伐。
安陌白能看到萧墨廷脚步顿了一瞬,也就是说他听到他在叫他了。
只不过,萧墨廷却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他眸色微讶,强忍住笑意,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殿下,您刚刚为何不等我?”
萧墨廷眸光微动,扫了他一眼,语气冷淡:“没听见。”
“可是殿下,我问的是您为什么不等我,没问您有没有听见我在叫您。”
……
萧墨廷剑眉微挑,认真干净的眸子转向他。
“有事吗?”
“殿下,月玲珑看来已经跑了,既然如此那花船的修缮费用,以及重新寻找通灵之物的……”
“江独!”
闻言,江独抱好手中的衣衫,跑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回东宫,把安大人所说的费用取出来。”
“是……啊?!”
安陌白贴心的将手中的清单递了上去,嘴角带笑。
江独怔怔的接过清单,待看清上面的数字之后,嘴角猛然抽了一下。
他迟疑的看向萧墨廷眼神询问。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
萧墨廷神色不变,语气认真清冷:“快去。”
江独无奈的叹了口气,抱紧了手中的包裹,叹声:“是。”
忽然,一道温润的嗓音传进两人耳中。
“江独,你拿的是我的外衫吗?”
什么!
两道目光同时落在了安陌白身上。
其中一道冷峻冰冷带着一丝不悦,属于萧墨廷。
萧墨廷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你的外衫?”
安陌白微微点头,眼角带笑,看着干净温润:“正是。”
江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情绪。
他只觉得浑身不舒服,恨不得赶紧逃离这个地方。
顾绯鸢房间里,有安陌白的外衫。
还没等他消化这个事实,便又听安陌白淡淡开口。
“或许是落在了哪里,让我忘记了。”
江独看着安陌白正经的神色,忍不住指尖微颤,恨不得将手中的烫手山芋扔出去。
他颤颤巍巍的问道:“安大人,许是认错了吧?”
这件外衫在顾绯鸢房中,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巧合,才能让他的外衫落在顾绯鸢房中!
安陌白蹙眉盯着江独手中的外衫,抬手扯过衣袖。
“不会错的,这里有我染上的墨迹。”
江独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打在了自己头上。
他连忙去看萧墨廷的脸色,惴惴不安的移动着视线。
萧墨廷眸光微动,认真冷淡的目光落在安陌白身上,语气冷漠:“不是你的。”
“殿下说不是,那便不是吧。”
话音刚落,江独忽然觉得殿下的脸色更不好了。
他连忙寻了个理由,抱着外衫一溜烟的跑了。
待离开萧墨廷和安陌白之后,江独擦了把额上的冷汗。
看着手中的外衫,眸中不解。
要不然,还是将这些东西都还给顾绯鸢吧。
想到这里,江独直接朝着国公府去了。
没想到,恰好在府门外看见了她。
“绯鸢郡主!”
本是偷偷跑出来的顾绯鸢,闻言瞬间打了个激灵。
她猛然瞪了一眼江独。
江独一怔,凭白被人瞪了一眼,有些无奈。
“江独,你怎么在这里?”
顾绯鸢示意他小声,紧接着蹙眉问了一句。
江独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语气冷淡:“给,你的东西。”
她的东西?
顾绯鸢蹙着眉接过来,一眼便看见了安陌白的外衫。
她猛然瞪大了双眼,下意识问道:“萧墨廷也看见了?”
江独没有理会她直呼殿下的名讳,直接了当道:“不是瞎的,都看见了。”
她一个女子,有一个男人的外衫。
简直太不正常了。
顾绯鸢一愣,紧接着想到,反正萧墨廷也不知道这是安陌白的……
江独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毫不留情:“正好安大人也在,非要说这外衫是他的,绯鸢郡主,这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