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说不出不妥,端王眼珠转了转,十投全中,岂会那么容易做到?
端王略一犹豫,微笑道:“那为兄也有个提议,若陈家小姐十投全中,则按六弟的建议,由陈家小姐指定才艺项目,若有一支不中,则由陈家小姐与陈家少夫人分别表演才艺,这样既公平,又增添了乐趣,大家没有意见吧?”
那边太子见此情景,也缓缓起身,难得见两位兄弟在这种小事上起争执,心想正好借机试探下二人各自的势力。
便笑着道:“两位不要争执了,孤觉得二哥有一句话说得对,今天京城世家子弟欢聚一堂,我们做皇子的就别凑这个热闹了,干脆让大家投票决定吧。
你们赞同端王提议的,站在左边,赞同康王提议的,站在右边,都不赞同的原地不动就好。”
见太子如此说,康王和端王就不便再说什么,长廊下的众人闻言活动起来,不大一会分成了三群。
支持端王的居多,大部分人就在原地,康王那边只有寥寥数人。
林弱弱作为当事人之一,只好留在原地不动,她目光扫过康王和太子的表情,最终在端王脸上略作停留,便收回了目光。
心想,端王怕是被太子摆了一道,还尚不自知啊……
第29章 献艺
结果一出,就该另一位主角表演了。
陈姝瑗被誉为京城首屈一指的才女,当之无愧,再加上刚才场上人的嘲笑,小姑娘被彻底激怒了,居然稳稳的十投全中。
当最后一枚箭矢投中之后,场上迎来一片欢呼和掌声。
康王对陈姝瑗投去赞许的目光,随后瞥了眼端王,不再说话,独自品茶。
而刚才那个死忠粉兴奋地都跳起来了,林弱弱怀疑,就算自家哥哥都未必表现得这么夸张吧!
看来这人是真的喜欢小姑,但小姑对那人的态度……
再联想到此人毫不犹豫地站在端王那边,林弱弱转念就想通了大概,暗自在心里给他画了个圈,表亲也算家贼。
随后还有几个人陆续上场,但无一人能十投全中,直到这轮比赛结束。
最后的结果毫无悬念,林弱弱以绝对的优势拿了倒数第一,按照事先的规定,由陈姝瑗来指定她展示才艺。
这个环节,莫名成了场中一部分人心里最期待的高潮,甚至连瓜都准备好了。
尤其是沈思年,连如何回去向陈家打报告都开始打腹稿了。
……
陈姝瑗给几位皇子施了礼,赶紧回到林弱弱身边,没等开口问大嫂会表演什么才艺,就见她抬起素手指了指早备着的七弦古琴。
“大嫂精通琴艺?”
“粗通些曲目。”
那边康王刚想说点什么,端王唇角微勾,道:“不如这样,我前几日特地从烟雨楼请来的歌舞伎,既然陈家少夫人选择抚琴,让她们伴舞可好?”
廊下立即有人抚掌叫好拍马屁。
独自抚琴,与伴舞相比,难度岂可同日而语?
康王内心一万只不知名的马跑过去,正不知说什么好,就见林弱弱从座位上起身,已经款款向场中央走来,走到距离几位殿下两米远的时候停下,行了一个万福礼。
声音轻柔地说道:“端王殿下的主意甚好!臣妾遵命!”
不说别人,陈姝瑗都傻眼了,心想“大嫂这是怎么了,还嫌刚才丢的面子不够吗?还要把里子也丢了吗?”但是这时候又不好出言阻止。
那边四皇子妃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有宫女上前,向几位殿下和林弱弱施一礼,之后用手比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林弱弱可以开始上台演奏了。
康王见此情景也只能闭嘴,讪讪地回了座位。
林弱弱此前不是没有想到这一节,因此心里是有准备的。
感恩她前世有个不快乐的童年,在父亲的逼迫下学了好几种民族乐器,古筝、古琴、琵琶等,凡是带弦的都能摆弄几下。
国公府的大书房里就有一张古琴,她大体了解了一下,有七根弦,跟前世的古琴基本一样。
只是这些天一直忙着练字,以及熟悉府里的各项事宜,另外他也不确定陈乾一喜不喜欢琴声,怕他嫌心烦,就一直没弹。
她猜到了小姑和康王应该是都把她当成一个丫鬟出身的民女,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不管怎么说,康王今天出来替她解围,她心里是感激的。
但是不能总是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不管那个人是谁,陪自己最久的人永远都是自己,这是她两辈子以来一直遵循的内心法则。
林弱弱依旧从容地跽坐在台上,面前是一张朱红色的钟离式古琴,宫、商、角、徵、羽、文、武,七弦横陈其上,是她见过的样式。
林弱弱没有忙着弹奏,先是试了一下音,发现音准都对,对司礼官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她今天头发梳的是灵蛇髻,她的脸型长中带圆,属于典型的古典型,这个发式搭配她的眉眼气质更显清丽脱俗。
轻绾广袖,芊芊素手,左手取音,右手拨弦,幽婉沉郁的前奏回荡在锦园之中。
顿时全场哑然。
在场之人谁不通音律?
尤其诸皇子中最通音律者当属端王,三岁学琴,七岁谱曲,十岁后名震京城,有琴中圣手之美誉。
他的茶杯停留在唇上,眼眸跃过杯沿,牢牢锁住林弱弱的侧影。
王家在哪个山头藏了这么一个兰心蕙质的粗使丫头?消息有误吧?
关键是古往今来的名曲,他早已烂熟于心,唯独这首从未听过!
“琴”在琴棋书画中排在首位,贵族之中属于必修科目,各项乐器中以七弦琴难度最大,曲目繁杂,最吃童子功,不仅需有名师指点,还需要勤学苦练,当然天赋也是必不可少的。
古往今来的琴艺大师,若不是官宦权贵,就是烟花之地耗费巨资培养出的花魁或乐师,何曾有过平民中长出来的名家?
何况她是个粗使丫头!
王家有这样的人才,却傻乎乎地送去别人家替婚,难道脑子是练武连坏了吗?
林弱弱不知众人所想,已随琴音吟唱起来。
在弹奏的过程中,她的脑海里回忆起前世种种,想起再也回不去的故土和再也见不到的亲人朋友,真情实感,全然体现在了这段琴曲之中。
“长亭柳依依,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长亭柳依依,伤怀伤怀,祖道送我故人,相别十里亭。情冣深,情冣深,情意冣深,不忍分,不忍分。“
康王也坐不住了!
在音律方面他的造诣不如端王,但论吟诗作赋锦绣文章,除了陈乾一,年轻一辈中他从未服过任何人。
歌词一出林弱弱的芳喉,他就被惊到了。
待一阙唱罢,微微停顿后只剩琴音时,康王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娶个如此才华的丫头,到底是陈乾一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呢?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担头行李,沙头酒樽,携酒在长亭。咫尺千里,未饮心已先醉,此恨有谁知。哀可怜,哀可怜,哀哀可怜,不忍离,不忍离。”
刚开始还有些许的嘈杂之声,慢慢地场中所有人都跟随这首曲子,进入了自己的记忆中曾经有过的惜别情境。
琴台上的女子身穿玉色百花曳地长裙,外着淡黄色丝绸罩衣,玲珑身段若隐若现。
此时,她眉头轻蹙,表情忧郁,她的声音如泣如诉,让人轻易就能走进曲中的意境。
台上的舞姬起初跟不上曲子的节拍,只能慌乱地跟随曲意而舞动,这显然不是她们排练过的曲目,甚至这首曲子她们都没有听过。
但是不知为什么,渐渐地,当她们将自己融入曲意之中,自然地用身段肢体去表达去流露出心里对这首曲子的理解,留给观众的画面竟也意外的和谐。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堪嗟商与参,怨寄丝桐,对景那禁伤情。聁征旌,聁征旌,未审何日归程。对酌此香醪,香醪有限,此恨无穷无穷。伤怀,楚天湘水隔渊星,早早托鳞鸿。情最殷,情最殷,情意最殷,奚忍分,奚忍分。从今别后,两地相思万种,有谁吿陈。”
一曲终了,场上鸦雀无声,皇子中最通音律者当属端王,此时他早已忘记方才的纷纷扰扰,还沉浸在曲中,就连挂在腮边的两行清泪自己都没有察觉。
直到舞姬退场,林弱弱才缓缓起身,向长廊里的诸位皇子们施了一礼。
康王率先从词意中缓过神来,眉眼含笑道:“起来吧!弹得很好,曲和词都甚妙!本王有赏,明日叫人送去府上。”
随即他想起来,若自己亲自将此事讲给陈乾一,他还不得惊掉下巴?对,不光自己的认知被刷新,他陈乾一的也得刷一遍,自己亲自给他刷!
立即便改口道:“告诉陈乾一备酒,本王明日亲自登门。”
林弱弱笑着回道:“臣妾谢过康王殿下!”
这时候在座的其他几位也都陆续醒过神来,太子率先说:“太好了,妙啊!有赏!”
其他人也都附和:“妙!真是太妙了!”
端王半晌没说话,其实他是最吃惊的一个,这首曲子,在他看来现有的任何一首琴曲都无法与之相比。
如果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和眼前人是陈国公府上的少夫人,他很想跟这位抚琴者深入交流探讨一下。
但现实是,那样显然不合时宜,略微沉吟后,他从袖口里取出一卷薄册,那是他最近新谱的几首琴曲,放在面前的托盘上,吩咐身边人道:“赏给陈府少夫人。”
在场的公子小姐们大多通音律,也都深深被这首曲子所打动。
齐紫菱和燕筠心不禁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妒意,王家这么有良心的吗?
陈姝瑗更是,她不仅感动,而且更为自家嫂嫂能有这样出色的表现而震惊和欣喜。
可就在她想迎上去跟正在往回走的嫂嫂说话之际,旁边一个高她一头的人影“倏”地一下挡在了正前方。
第30章 心悦
沈斯年在得知了瑗儿表妹也要来参加赏花大会之后,很是兴奋。
至于说林弱弱,说实话,就算是有窦姨娘的托付不好推辞,但也仅限于不太费事的情况下捎带着帮个忙,要是让他冒太大风险的营生他才不干呢!
当然前提是林弱弱不站在他的对立面上。
林弱弱和陈姝瑗一进园子他就看见了,当时就很想来找表妹,苦于来人越来越多,一直抽不开身,现在可下空下来了,他就猴急地窜了过来。
陈姝瑗猛地被他截住,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两手置于胸前,下意识进行防范。
情急之下沈斯年也是下意识直接握住了表妹两只莹白的手腕,“表妹,表妹,是我啊,我是沈表哥!”
陈姝瑗这时也看清了来人,急忙甩手,“表哥你放手!放手啊!”小姑娘有点急了,脸又红了!
眼见着一抹丹霞浮上眼前娇俏的小脸,沈斯年心里痒痒的,不过还是放开了双手,
“呵呵呵……表妹,早知道你来了,一直想过来跟你说说话,没机会,咱们去那边坐吧,我给你留了座位!”
陈姝瑗早就知道对方的心思,躲还来不及呢,哪能就跟他去,只是碍于亲戚面子,不好把话说太重。
稍微镇定一下,冷下脸来道:“表哥自重点儿吧,咱们都大了,不好这么毛手毛脚的,让人家看见,没的丢了咱们两家的颜面!”
说完抬头看看林弱弱过来没有,只见那边两个女孩子在跟她说话,其中一个好像是姑母家的二姑娘,也就是沈斯年的庶妹,离的有点远,听不清说什么。
回过头来一看沈斯年居然在自己身边坐下了,就是刚才林弱弱坐的位置,掬着一脸的傻笑,给她倒酒。
“来,表妹,我敬你一杯!”
“表妹,吃葡萄,我给你剥皮”
“表妹,你身上熏的什么香?真好闻!呵呵呵……”
“……”
陈姝瑗要烦死了,忍无可忍的时候,林弱弱可算回来了。
林弱弱一看自己原本的座位被人占了,而且还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疑似沈表哥的人。
于是,走到近前施了一礼:“请问这位公子是?”
陈姝瑗面无表情地介绍道:“这是姑母家的表哥,名唤沈斯年,年纪长我大哥两岁!”
林弱弱一看小姑的神态就知道她也不喜这个表哥,心下稍安。
这个小姑虽跟她没有血缘关系,但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很喜欢这个小姑娘。
聪明有才华,也不会踩低爬高,说话做事有分寸,又不会显得世故。看得出这是个从小就在优越条件下被正向教育长大的女孩子。
这样的女孩子可千万不能被苍蝇和牛粪给盯上,林弱弱决心要保护好这朵小娇花。
心念一闪而过,林弱弱大大方方地冲沈斯年福了福,轻描淡写地打了个招呼:“沈表哥好!”
“嗯!好说好说!”沈斯年满脑子都是表妹,对于这个不待见的表弟妹根本抽不出多少心思来回应,更没有给座位主人让位的自觉。
陈姝瑗刚想提醒沈斯年让座的事,只见两位公子模样的人,走到林弱弱近前深施一礼,其中一位开口道:
“小生见过少夫人!在下曲久柏,这位是庄子衍庄少卿家的长公子庄建元,您方才演奏的曲子让我等叹为观止,很想借此曲谱一观,不知少夫人方便与否?”
林弱弱从前演奏这首曲目的时候都还是看的五线谱,这个世界的琴谱与之大相径庭,她现在还没来得及深入研究,显然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
于是微微回了一礼,浅笑道:“蒙二位谬赞,妾身也只是随便弹奏一曲为大家助兴罢了!
至于说曲谱,实在抱歉,我这首曲子是在妾身很小的时候学的,当时的老师就没给过曲谱,妾身也只是按照老师所弹的依样画葫芦,很庆幸过去这么久还没忘,献丑了!”
庄建元一听忙问:“噢?那敢问少夫人师从何人啊?”另一位立即附上“同问”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