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都是夜儿的错。”
“阿娘打夜儿吧！”
他拿起白汐兮的手对着自己的脸，哭得断气：“阿娘，打夜儿啊！快打啊！”
捧着狼夜叉的脸，白汐兮吧唧亲了一口。
笑如灿阳。
“傻孩子。是非对错都是大人造的孽，与你何干？”
“夜儿，只需要快乐的成长便好。”
再次扑进白汐兮怀里，狼夜叉声音哽咽：“阿娘，夜儿今生唯有您一位母亲。夜儿，只认您！”
白汐兮欣慰的笑了。
她或许自私，但她必须要自私。
夜儿若是回到巫溪身旁，必然会被她毁掉。
“救命啊！来人啊，救救我儿。”
“有没有人救命啊，我娘亲快不行了！”
惨叫声不绝于耳。
白汐兮松开狼夜叉，看着被巫溪的妖瘟席卷的普通百姓，悲伤之下，是赴死的决心。
狼夜叉看穿她的动机，吓得一把拽住她的袖子，害怕的祈求：“阿娘，不要——”
一道定身符打在他身上，白汐兮依依不舍的看着眼前俊美的少年。
“我的夜儿若是长大了，该是多么的好看啊。”
她将头抵在他的额间，泪眼迷蒙，心脏反复被攥紧。
“今后，夜儿也要心向光明，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好吗？”
狼夜叉摇头：“不！我不要！娘亲若是不要夜儿，那夜儿就随娘亲一起赴死！绝不苟活！”
“夜儿！”白汐兮厉声喊了一句，却在看到孩子那张惊恐的脸时，柔声道，“我的夜儿啊，能够成为这强大又温柔之子的母亲，为娘真的好幸福啊——”
“为娘做不到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不要，阿娘不要……”
转过身，白汐兮毅然决然的走了。
她不敢回头，她害怕对方的一个眼神，就让她破防，让她忍不住想要享受与他的温存。
“阿娘。不要抛下夜儿——”
“阿娘，夜儿听话，夜儿……夜儿……”
“阿娘，夜儿随你一起好不好？”
“阿娘……”
狼夜叉的声音淹没在身后，白汐兮飞身到皇城之上。
看着哀嚎遍野的皇城，将手伸到自己的心脏之上。
“吾以圣妖师之心头血，洗涤妖瘟，还世间一脉国泰民安。还望诸位乡亲，莫要为难吾儿。”
听着半空中传来的声音，狼夜叉发动全身的妖法，拼命的抵抗定身符的法力。
一道法阵自白汐兮脚下晕开，她全身的法力被集中在心脏处。
【主人，这么做你就完不成任务了。】
白汐兮惨笑：“蒙蒙，想不到我们也有失败的一天。”
第47章 捉妖师的半妖崽崽24
“值。”
她右手成爪，攥动着心脏处的心头血，缓慢的朝外拔出。
心头血是捉妖师的本源法力，可解万毒。法力越深，能力便越大。
以白汐兮的修为，救这一城的百姓没有问题。
只是，救完之后。她，必死无疑。
“啊——”
剜心之痛，痛到窒息。
饶是白汐兮定力强大，也忍不住叫了出来。
她全身水洗一般，血液朝着心脏涌去，眨眼间，脸色苍白如纸。
生生将心头血吸出来，换做普通人早就痛昏过去。
白汐兮不住的呼吸，强烈的疼痛让她脑袋一阵阵发黑，她险些站立不稳。右手却始终不曾离开胸口。
手心的血从黄豆粒渐渐汇聚成鸡蛋大小。
不够，还不够——
“主人……”蒙蒙不忍再看，闭上了眼睛。
随着白汐兮心头血的抽取，她符篆的力量便被削弱。
狼夜叉大叫一声冲破了符篆，光一般朝着半空飞了上去。
“阿娘！”
他拍打着阵法结界，哭到不能自已：“你放我进去，我跟你一起拯救苍生。阿娘，求求你，放我进去……”
白汐兮只觉浑身气力被抽走，她再也站立不稳，半跪在地。
手中心头血凝聚成脸盘大小，再也没有多余的血了。
她回过头，惨白着脸对着最爱的儿子温柔一笑。
口中喃喃：“保重。”
而后，将心头血抛掷皇城正中，只见一道刺目的白光亮起，心头血化作点点碎片飞向皇城的每一个角落，犹如血雨，扬扬洒下。
那一瞬间，狼夜叉只觉血液逆流，似有群蚁在啃食着他的心脏，似有惊涛拍岸在蹂躏着他的脑袋。
他琥珀色的瞳仁里倒映着如枯叶般下坠的白汐兮，身体僵硬的好像不是自己的。
神识里，蒙蒙哭丧道：“主人，你就这么走了要夜儿怎么活啊？”
白汐兮眼睛越发模糊，她看着半空中的小黑点，好想再一次看清他的脸，好像在一次抱紧他，亲吻他。
好想见证他的成长啊——
她有太多想要做的事情，她真的不想就此死去。
“白姑娘！”
“白姑娘——”
耳旁嗡嗡，似乎有谁在呼喊，可她真的好困，好困。
卓玥抱着轻如鸿毛的白汐兮，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救活她！
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他看着远处陈列的袈裟跟金钵，垂泪道：“对不起，师父，徒儿枉费您一片苦心了。”
他急速的抽取心头血，灌输在白汐兮的心脏处。
险险的保住了她一线生机。
可卓玥毕竟重伤初愈，抽取了鸡蛋大小，便已经昏昏沉沉，坚持不住。
他收功后，轻唤：“白姑娘，白姑娘，你一定不能睡，你有夜儿，你有徒儿，你还有……还有我这个知己。你若睡去了，要我们如何活命？”
“白姑娘，你听到没有！”
“白姑娘——”
浑浑噩噩间，白汐兮仿佛置身深海底，听着上面断断续续的声音，渐渐的找回了思绪，决不能死的念头充斥着她的全部。
她睁开眼睛，朝着上方飞速的游了上去，她夙愿未成，决不能死！
听着她重新跳动的心脏，卓玥瘫软下来，浑身水洗一般，充血的眼里满是血丝。
他抚摸着白汐兮白纸般的脸，心痛的窒息。
“都是卓玥无用，害得你以身献祭。”
“今日，卓玥发誓，往后绝不让你只身涉险，绝不让你站在我身前。”
当叶友谦赶过来的时候，看到依然活着的卓玥时，心里五味陈杂，想杀他，却又不想杀他。
之前太过混乱，有许多百姓被踩踏受伤，他于心不忍，带领大家平安撤退后，又将伤者送去医馆看了大夫。
不想被妖瘟席卷，他费力设下结界抵挡，不久后天空便下起血雨，那些妖瘟沾了血雨不治而愈。
他心下不安，急急赶来，却看到仇人活着，师父却倒下了。
脚好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那么沉重。
当他看到躺在卓玥怀里的白汐兮时，眼睛不由自主的淌下清泪。
那个待他视如己出的师父，被伤成这般，皆因他的仇恨，倘若他一开始便阻止了冰尘，卓玥便不会受伤，有了卓玥的帮助，师父也不会献祭。
这一切，皆是因为他的私心！
——将师父推向了死亡！
「噗通」一声，他跪在一旁，这天地之间，好像都变黑了。唯有白汐兮跟他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啊——啊啊——”
他哑然的张开嘴巴，好像有毒水疯狂的灌进他的喉咙。
他发不出声音，窒息着，痛苦着，悔恨着。
种种情绪如一张大网，将他死死的缠住，他挣脱不了，也不想挣脱。
就这样死了吧，随师父一起。
卓玥敏感的察觉到叶友谦的变化，他打出一道法力封住他的奇经八脉。喝道：“你这是作甚？”
叶友谦就像是溺水的孩子，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这才真的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他抽噎着将之前种种叙述出来，卓玥平静的听着，不知道心里作何表情。
恍惚间，耳畔好像围绕着白汐兮对他说的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果然是因果循环啊……
许久之后，卓玥方才道：“师父为了救我，殒命了。算起来，我也算还了孽债。往后，我们两情。”
是对叶友谦说的，也是对那些被巫溪迫害的无辜说的。
他缓缓起身，将白汐兮抱起来，朝着远处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淹没在黑暗中，叶友谦都不曾动弹一分。
当花冰尘苏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了，她朦朦胧胧的摸到叶友谦身旁，质问：“师父呢？大师呢？白玉绝呢？”
叶友谦身子晃了晃，才沙哑着嗓子道：“大师抱着师父走了，白玉绝在那里。”
他指着半空中的狼夜叉，又垂下脑袋。
花冰尘咬着嘴唇，心痛如斯。
她飞到狼夜叉身旁，看着眼睛失了光芒的狼夜叉，心里一阵绞痛。
她捧着他的脸，喊道：“白玉绝，白玉绝！你醒醒，醒醒啊？”
狼夜叉就好像是失了魂魄的躯体，任凭她怎么摇晃都没有反应。
第48章 捉妖师的半妖崽崽25
三年后……
月圆……
狼夜叉再次发病，血红色的双眼在黑色的洞窟里森森可怖。
随着他的挣扎，便听叮叮锁链之声摩擦着地面发出丝丝火星。
他嘴角流着粘液，朝着花冰尘的方向凶狠的扑来，奈何四肢被捆绑，只能眼睁睁看着眼前的美食，馋的直流口水。
花冰尘擦着眼泪，嘴里说道：“白玉绝，你到底还要躲到什么时候？三年了，你当真对我们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算了吧。”远处的叶友谦失望透顶，“这话你都说了无数遍了，不累吗？”
“你懂什么？”花冰尘自我催眠，“万一哪一天，他听到了呢？”
叶友谦转身走出洞府，心里针扎一般。
三年前，他们被百姓围堵，险些被打死。
后来好不容易逃出来，狼夜叉被全国通缉，他们不得已躲到了深山。
但狼夜叉受了太大的刺激，整个人好似丢了魂，怎么都唤不醒。
只是每月月圆，他的妖血便会发作。第一次，险些将花冰尘跟叶友谦二人咬死。第二次他们便寻来了锁链，提前将他绑了起来。
往后的日日夜夜，叶友谦跟花冰尘二人轮流看管狼夜叉，剩下的一人便出去觅食。
三年过去，狼夜叉一丝都不见好。
再说白汐兮跟卓玥，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踪迹。
直到今日，当叶友谦同往常一样在丛林里觅食，却发现了立于前方一身白衣的白汐兮。
他顿住，一股热流从心口直汇入脑海。
他脑袋闷声作响，张着嘴巴，哆哆嗦嗦的竟然喊不住那个已经到了喉间的名字。
“咳咳。”
白汐兮轻轻的咳嗽两声，这才发现了身后的徒儿。
她眼睛一亮，对着手中符篆说道：“卓玥，我找到了他们了。”
直到鼻翼间传来淡淡芳香，叶友谦才如梦初醒的红了眼眶。
“这三年，辛苦你们了。”
白汐兮率先开口，言语间竟是自责。
“啊、啊啊呜啊……”
叶友谦崩溃的大哭起来，他死死的拽着白汐兮的衣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抚平他心里的创伤，心里的悔意翻江倒海，险些让他死去。
“哎……”
白汐兮擦掉他的眼泪，心疼不已：“哪有孩子不犯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师父从来都没有怨过你。当年事，只是我们学艺不精，才酿成大祸。与你们这些孩子无关。”
她轻轻的抚慰着叶友谦，让他尽情的发泄。
一侧，赶来的卓玥静静的看着。
当洞窟里再次传来脚步声，花冰尘警惕的看着，叶友谦出去狩猎不该这么快就回来的。
“尘儿。”
一声轻飘飘的呼唤，花冰尘瞳孔一缩，不可置信的看着洞口那一抹白色。觉得自己肯定是产生幻觉了。
直到白汐兮站在她面前，她才崩溃的扑进她怀里，哽咽道：“师父……你……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
“傻孩子，为师怎么可能不要你们？”
“这三年，着实委屈你们了。”
正在发狂的狼夜叉忽然间停了下来。
花冰尘抬眸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愧疚的说道：“师父，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才……”
白汐兮安慰的拍拍她的肩，温柔说道：“我知道。你们已经很棒了，将弟弟照顾的这般好。”
狼夜叉绯色的眸子里倒影着眼前的白色，意识深处，一个卷缩起来被枷锁捆绑的少年忽然抬眸，当他看到了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时，整个人都沸腾起来。
“阿娘……”
他站起来，想要拥抱那个身影。但重重锁链将他捆绑的死死的，他挣脱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