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再多的爱,也在得知自己只是小说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时消失殆尽了。
更何况,自己死后灵魂跟在梁宪身边,亲眼看他左拥右抱,明明靠着第二任岳父发家,却不善待人家的女儿,私生子女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来,对妻子毫无愧疚感,畸形的婚姻将原本娇艳的红玫瑰折磨的几近枯萎,他却转过头来嫌弃红玫瑰变了,嫌弃她不如以前温婉善良,嫌弃她变得自私善妒容不得小三小四私生子,嫌弃她像乡下的妇女一样庸俗不堪。
这是有多自卑自轻自贱才会还爱这样的一个人渣。
看完信,乔穗面无表情的将信纸叠起来,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爸,是不是该给梁宪寄生活费了?”
上辈子考虑到梁宪作为男人那敏感的自尊心,乔家从来不等梁宪主动张嘴要钱,都是提前算着日子,按月主动把钱给他寄过去。
乔建设点点头:“开学之后还没给他寄过钱,这么说也确实是该寄了。怎么突然问爸爸这些?你以前可从来不管的。”
乔穗:“想问就问了,难道您还会不跟我说?”
乔建设笑了:“说,你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咱家的财政大权迟早要交到你手上,你要问什么爸爸都跟你说。”
“那我可问了啊。”乔穗半开玩笑的语气笑着问道:“爸爸,梁宪上大学走的时候,您给了他多少钱?”
乔建设伸出手指,比了一个「八」的手势。
“八十啊。”这个数字,乔穗是真的惊讶了。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考上公办高校,不仅学费住宿全免,根据学校的不同,每个月还会给几元不等的餐食补助,知名高校还会给学校里成绩好的学生不低的助学金奖励。
物价低,住宿学费都不用花钱,作为大学生,最大的开销也就是伙食费和购买学习用品的费用了。
除此之外,乔穗想不通梁宪作为农村的穷学生,还能有什么大开销。
八十年代初,一个工人的工资也就五十元上下,乔穗甚至觉得,就算每个月只给梁宪二十元的生活费,都足够他生活了,甚至还绰绰有余。
八十块钱足够他花用一整个学期了!
上辈子,他只抱怨钱不够花,乔穗本以为父母给他的不多,没想到不是给的钱不够,而是有些人,人心不足蛇吞象!
一个月八十元,他的生活费几乎掏空了乔父乔母两个人的工资。
岳父岳母一家子节衣缩食攒钱供他上学,他哪来的厚脸皮,抱怨钱不够花的?!
乔建设不知道海城的大学生需要多少生活费才够生活,他一个在海城上大学的学生,不知道周围的同学每个月的生活费都是什么标准的吗?
乔建设见乔穗脸色不对,问:“怎么?我给他多少钱,他没跟你说?”
乔穗摇摇头,对乔建设说道:“爸,我仔细想了想,以前是我不懂事,凡事不知道操心,总想依靠你们。现在我想明白了。
我既然长大了,也是时候把小家操持起来了,以后给梁宪寄钱这种事,您就交给我吧。”
“行,你愿意就交给你。”乔建设笑呵呵的说道:“不过得等到下次,寄钱得填不少单子,你手还伤着呢,不能写字。”
乔穗一锤定音:“那就等我手能写字了再给他寄,反正他手里的钱一时半会儿也花不完。”
九月初开学,现如今才刚进了十月中旬,一个多月而已,乔穗不相信梁宪手里的钱已经被他花完了。
梁宪那边,乔穗不打算继续养大他的胃口。
寄钱?
呵,等着吧。
垃圾东西这辈子休想再花她一分钱!
乔穗打定了主意不去寄钱,如果乔建设问起,那就是「已经给梁宪寄过去了」,想必梁宪这种大男人主义严重的人,碍于面子是不会好意思主动张口问岳父要钱的。
下午,父母都去上班了,依旧是乔穗一个人在家。
她看了一个小时书,觉得眼睛有些累了,便放下书,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看天上的云彩,四处乱飞的鸟,让发酸的眼珠得到充分的放松。
隔壁的山楂树枝繁叶茂,有一支越过墙头伸进了院子里,枝条上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子,一颗颗通红饱满,一看就很酸甜可口。
要是能洗净了串上竹签,挂上金黄的糖霜,就更好吃了。
乔穗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口中分泌唾液,突然有些想吃冰糖葫芦了。
人这一辈子,拼命的赚钱生活,为的不过就是「吃喝玩乐」这四个字罢了。
想想自己上辈子当鬼飘了三十年,什么好吃的都只能干看着,这辈子再穷也不能亏了自己的嘴。
想吃就吃,不要犹豫。
第8章 白眼狼喝西北风去吧
打定了主意,乔穗带上钱立刻就出了门。
她记得学校门口的那条街上就有卖冰糖葫芦的,不算远。
学校门口的冰糖葫芦是卖给小学生的,一串只有五颗山楂,不过相应的,卖的也便宜。
乔穗买了三串,一串自己吃,另外两串留着给爸妈吃。
她一口咬下一颗山楂,酥脆的糖衣裹着大山楂,一口咬下去脆脆甜甜,回味里泛着爽口的微酸,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模一样。
乔穗一口一颗山楂,就地吃完,这才拿着被老板用油纸包好的两串冰糖葫芦回家。
她走路慢悠悠的,就当是出来散步了,路上遇见相熟的邻居还停下跟人寒暄几句。
拐进回家的院子里,乔穗远远的就看见自己家门口停着一辆人力三轮车,上面坐着她最讨厌的人。
乔穗觉得腻歪,这人怎么就打不改呢?不长记性。
梁蓉眼尖看见乔穗手里的油纸包,眼睛瞬间亮了:“乔穗你买了冰糖葫芦!快给我一串,我要吃。”
乔穗拒绝:“不给。”
“给我一个嘛!嫂子你最好了。”为了一口吃的,梁蓉能屈能伸。
可乔穗却连个眼神都不给她,梁蓉瞬间恼羞成怒了:“连你也看不起我!坏蛋!乌龟王八蛋!你们都欺负我!”
她随手捞起手边的拐杖就要往乔穗身上扔。
乔穗连忙躲开,摔下的拐杖砸在她的脚边。
要不是她躲得快,她的脚绝对会被砸住。
乔穗目光冰冷,“想发疯滚回家去!”
她一脚把拐杖踢开,木头的拐杖撞到人力三轮车上,车身猛地一晃。
梁蓉差点摔下来,她被吓了一大跳,嘴巴一瘪,委屈的哭起来:“妈,我要吃糖葫芦!”
陈招娣连忙安慰,“妈给你买。”
“我不要你买的,我就要乔穗手里的,妈你帮我。”
陈招娣为难。
她已经看出来了,乔穗不同以往了,她不能那么简单粗暴的欺负她。
梁蓉一看陈招娣犹豫,情绪瞬间爆炸:“妈,就连你也不帮我?”
从昨天到今天,她事事不顺心,件件不如意。
医院里整个住院部的人都在跟她作对,明明是那个姓张的老娘们欺负她,结果所有人都劝她给那个老娘们的道歉。
不就是欺负她们孤儿寡女没靠山吗?!
一个个欺软怕硬,都是混蛋!
梁蓉此时的心理已经扭曲,她将之前失败的情绪全都投射到了乔穗的身上,偏执的认为,只要抢到了乔穗手里的冰糖葫芦,她就是胜者。
归根结底,梁蓉自己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并且是个窝里横。外面的人她惹不起,就想从乔穗的身上找补回来。
可惜,她打错了算盘。
陈招娣犹犹豫豫的看向乔穗:“乔穗,你是当嫂子的,能不能……”
“不能。”乔穗拒绝:“喂狗都不给她吃。”
“不给就不给,说这话就太过分了。”
“我有说错吗?我喂狗,狗还知道冲好心人摇尾巴呢!你们呢?这几年花了我家多少钱?心里有数吗?花着我家的钱还打我,真那么硬气一辈子别向我们家低头啊!”
乔穗冷笑着看着她们俩:“结果这两天你们一共来我家几次了?蹭饭蹭住蹭冰糖葫芦,没脸没皮!”
梁蓉张嘴刚想骂,就被乔穗劈头盖脸呵斥下来:“闭嘴!你除了会干嚎不掉泪,你还会什么?真是老寡妇进被窝,招人烦!”
“妈,妈你看她!”梁蓉被乔穗机关枪一样的语速整蒙了,想有理有据的骂回去,奈何没文化,词穷,无奈只好求助陈招娣。
陈招娣年纪比梁蓉大,也比梁蓉更识时务。
从这几天的过招,她已经看出来了,乔穗已经今非昔比,硬碰硬她们碰不过她。
陈招娣安抚了梁蓉几句,转头笑吟吟的对乔穗说:“乔穗,蓉蓉年纪小不懂事,这事是她的错,糖葫芦她不要了。今天我们来找你没有别的意思,想接你一块回家,你收拾收拾东西和我们一块回去吧。”
乔穗:“我下周回学校复读,不回去了。”
“什么?”梁蓉不满:“你不是都答应我哥不上学了吗?怎么又要回去复读?”
陈招娣斜睨了一眼梁蓉,示意她别说话。
“乔穗,你和宪哥都结婚了,在家相夫教子才是正经事,听妈的,别回去复读了,来年生个孩子,宪哥也高兴。”
给梁宪生孩子?
呸!
生你娘的臭狗屎,他个垃圾也配?!
乔穗原本还想把梁宪寄来的包裹给她们的,现在想想还是算了,给这两个白眼狼,还不如喂狗。
狗都知道冲对他好的人摇尾巴,白眼狼只会反咬一口。
陈招娣好说歹说,乔穗软硬不吃,就是不松口回乡下,最后还直接关门将人关在外面。
这一下可把陈招娣母女气的不得了,回乡之后逢人就说她的坏话。
只是大家都长眼睛,她说的话有多少水分大家心里都有数。
过了几天,乔穗回学校复读,有小梁村的同学把这事给她说了,乔穗笑了笑没当回事。
反正她已经决定这辈子都不回小梁村生活了,逢人就说她的坏话又能怎样?随便说,反正她又听不见。
只要没有缺心眼的人当着她的面恶心她,那都无所谓。
乔穗在学校里上了半个月的课,才终于想起来要给梁宪回信,她的右手还是不能写字,就拜托同桌代笔,随便写了一页纸寄过去。
她的信在路上慢悠悠的走了半个多月,在立冬前,才终于寄到了梁宪的手里。
梁宪拆开信封,发现信封里除了一张信纸之外,并没有钱寄来,不由皱了皱眉头。
上高中的时候,乔建设每次给生活费都很准时,从来没有推迟甚至不给的情况,他现在上大学了,以后的前程会比高中生更远大,乔建设对他的态度要比在高中时更好才对,为什么连续一个半月都没有生活费寄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穗的信写的像流水账一样乏善可陈,梁宪从中提炼出「她回学校复读了」这一个重点后,便将这封无趣至极的信丢开了。
梁宪从进入海城大学就开始有意的经营自己的名声。
他很少跟人提起家里的事,也不和同乡亲近,整个学校里知道他老家是丘平县的人寥寥无几。
靠着乔家给的巨额生活费,他在大学里过的十分滋润,穿戴潮流且出手阔绰,一副出身精英世家的打扮,相识的人都以为他家境殷实。
当然,在这般做派之下,梁宪每个月的开销自然不少,八十块钱足够普通学生一整个学期的开销了,而他不到两个人就已经快要见底。
梁宪盘算了一下手里仅剩不多的余额,决定旁敲侧击一下。
他提笔给家里写信,寄到梁蓉学校,让她将信里的内容转告给陈招娣,去问一问乔穗,乔建设为什么没有按时寄钱过来?
信寄到家里需要半个月,回信寄来又要半个多月,梁宪一直到了冬至这天才又收到从丘平县寄来的信件。
这次是两封信一块寄来的,梁蓉在信里告了乔穗一状,将她性情大变的事跟梁宪说了,不过梁宪并不相信,只以为是任性的小妹又和温顺的乔穗闹矛盾了,才在信里说她的坏话。
而乔穗的信封里依旧只有一张薄薄的信纸,没有钱。
其实,梁宪让陈招娣去问乔穗的这一步棋完全就走错了,陈招娣那是什么人?
软饭硬吃,没理都能撒泼的人。
更何况,她和乔穗都已经撕破了脸,指望让她劝乔穗再给他钱?
简直是想屁吃!
她跑去乔家闹了一场,结果却被乔穗关在了门外吃了个闭门羹,反倒被邻居看了热闹。
她又找去学校,这次被乔建设警告了一顿,说“再闹事影响了乔穗复读考大学,就断了梁宪的生活费。”
陈招娣一下子就蔫了,如斗败了的鸡一样,垂头丧气走了。
没有钱寄来,这次梁宪是真急了。
这一个月乔家没有钱寄来,他节衣缩食,口袋仍是飞快的瘪了下去,无奈只好写了几首小诗,投稿到报社换取微薄的薪酬,但依旧是杯水车薪。
外语系的唐文君学妹家里是开公司的,做的还是国际贸易生意,在这位学妹的介绍下,梁宪成功的以周末实习生的身份入职了唐家的公司,还获得了过年期间去香江总公司学习的机会。
虽然公司提供住宿的地方,但香江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单单是每日吃饭的开销都是一笔大数目,没有钱怎么能行!
再说了,学妹给他介绍了实习工作,他总不好什么表示都没有。
几天后便是圣诞节了,这可是外国的洋节,最是新兴,他便和学妹唐文君约好,一起去市区里新开的滑冰场溜冰。
哪怕是唐文君在倒追他,也没有出去玩让女孩子出钱的道理。
但囊中羞涩,让梁宪着实没有了坦然去赴约的底气。
梁宪只关心自己有没有钱花,至于乔穗信里说的「她的手指做手术花去了不少费用,回学校复读的择校费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最近家里困难,实在存不下钱寄给他」的话,梁宪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在他看来,没钱就不能去借吗?
岳父岳母两个人都是吃公家饭的老师,工资稳定,就算暂时借了钱也能很快还上。实在不行作为校长的岳父还可以暗中操作一番。
怎么能因为家里没钱就断了他上学的生活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