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有几分暴躁。
周青怔了怔，第一次看到他这么毫不掩饰地发脾气。
她看了眼手机，又看向李寻，这才发现他衬衫的领口张开着，发丝微乱，神色间满是藏不住的疲倦。
看上去很累很累。
他赶了这么远的路来见她，公司的电话又跟催命一样，她还在这里奔溃大哭，是个人都要心生烦闷。
周青把自己悲伤的情绪收了收，想不到安慰他的办法，只能趴下来抱着他：“我没事了。”
……
李寻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暴躁，沉闷的眼神变得缓和，搂住她的腰带进自己怀里：“没对你生气，别怕。”
“我知道。”周青揉了下自己的眼睛。
“怎么哭成这样。”他好笑地问。
周青顿了顿：“……都说了是做噩梦。”
李寻抚摸着她的脊背：“梦见什么了？”
“……”
周青好像被问到了什么伤心事，不肯说话，把脸往他的脖子里埋深了一寸。
……
半晌，李寻又问：“梦见了我？”
“嗯。”
他低着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伤神，才用略带笑意地轻声哄她：“那怎么哭成这样，梦见我不好啊。”
“都是假的。”周青闷闷地说。
“那就不哭了。”
“好……”她抬起头，抽泣了下。
李寻率先起身，拉着她的手起来：“以后记得定个闹钟，别在沙发上睡着了。”
周青点了点头，看到他胸前的衬衫被她哭得又脏又乱，穿起拖鞋往浴室走：“我去给你放水洗澡吧，你把衣服换了。”
第219章 219.希望有这种好事
“嗯。”李寻随手解开扣子脱下衬衫，和沙发上的外套丢在一起。
周青在浴缸里放好热水，加了两勺浴盐进去，试了试水温。
李寻进来的时候她正好出去，见她脸上还带着些许沉闷，他停下来碰了碰她的脸：“给我擦擦背，好不好？”
周青抬头看了看他：“哦。”
亲了她一下，他就先过去了。
把浴盐放回去之后，周青在储物柜底下找了一柄软毛的圆头浴刷，伸着脖子去看李寻，浴室门没关，能看到他已经躺进去了。
她把软毛刷用热水浸了会儿，拿了个小矮凳走到浴缸边坐下来。
李寻闭眼躺在水里，双手搭在浴缸边，刚才疲倦暴躁的神色渐渐消失不见，恢复了他一贯光华清淡的模样。
雾白的热气里清香缭绕。
周青用刷子沾了点浴盐的泡泡，低下头看着他，下巴搁在膝盖上：“你转过去。”
李寻睁眼看见她手上的白色刷子：“给我用的？”
像个什么给畜生洗澡用的东西。
周青神色自若：“不然呢。”
……
“也行。”
他没说什么，坐起来，手架在浴缸两边。
周青用刷子给他刷着后背，嘟囔了一声：“你是不是想让我用手给你擦背。”
“……”
李寻沉默片刻，勾起唇角淡淡地笑了一下：“算了。”
“哦。”
周青不勉强他。
“你坐过来，用点力。”他转过头道。
周青挪了挪矮凳，认真地给他刷背，脸被热气蒸得有点红。
李寻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热不热？”
周青摇了摇头。
“眼睛还是红的。”他用拇指擦了一下她的眼睛，轻声道：“下次别这么哭了，忍一忍，给我打个电话。”
李寻压下她的脑袋，吻了吻她的嘴唇：“我回来看你。”
“知道了。”周青觉得心里好过了不少，“你不用担心我的，我已经没事了。”
他收回了手松开她，语气淡淡：“我怎么会不担心你。”
“……”
周青眨了眨眼，默默无言。
她其实不想害他担心，但是刚才实在没忍住。
一想到他跳楼的那个画面，还是会眼圈发红。
李寻意识到不能让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拉住她的另一只手，扬起眉头：“想不想进来一起洗？”
“不是很想。”周青垂下双眼，“洗澡水都被你用过了。”
很嫌弃他的样子。
李寻只好算了，松散地坐着任她刷背。
觉得差不多了，周青又问：“要给你把前面刷一刷吗？”
“随你。”
他重新躺下来，姿态比较随意：“刷吧。”
周青抓着圆刷给他刷了刷胸口的位置，动作比之前轻了很多。
像挠痒痒似的。
李寻扫了眼胸前的刷子，侧目看着她，周青穿着短睡裤，一双雪白细长的腿正好搁在他手边。
看了会儿。
他伸手抓起她那截细腻的小腿，摩挲着：“我老婆的腿真好看。”
周青没动，继续刷着刷子。
“特别适合架在腰上。”他又说。
周青：“……”
她顿了下，看向他那张风轻云淡的脸。
……是怎么好意思把这种话说出口的。
知道她不太喜欢听这种带颜色的话，李寻便放开了她的小腿，淡笑着躺在浴缸里继续享受她的服务。
洗了半个小时差不多行了。
周青把刷子放回去。
其实也没给他刷多长时间，后面二十分钟完全是她看着他泡澡，但李寻就喜欢这样，让她坐在旁边陪着他泡澡，给他擦两下什么的。
跟个大少爷一样。
“……”
周青站在镜子前把头发挽起来，打算等李寻出来再进去洗澡。
他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从她身后走过，朝镜子里看了眼，顺手从置物柜里拿起发夹，帮她别了上去：“我陪你？”
周青摇了摇头，没答应。
“那你洗快点。”他拨了一下她的头发，想起什么，“穿上次那条裙子。”
在她耳边咬重了最后两个字：“好看。”
周青记得那件黑色的吊带短裙，是他买的来着。
“哦，我去找找。”她回了卧室一趟，把那条裙子找出来，洗完了澡换上。
李寻在书房里听见她的脚步声，朝门口看去。
她正好路过门口。
穿着那件黑色的吊带短裙。
李寻心情不错，放下手里的书，喊了声：“过来。”
“你不会还要加班吧。”
周青看到他在书房里，面前还放了个电脑，以为他又有活儿干了。
“今天不加班。”他朝她伸出手，“过来。”
周青明白了他的意思，默默地走过去。
他起身搂住她的腰身，一边吻她一边往书桌上压，觉得她没有抗拒才小声问：“能不能在书房做一次？”
“嗯。”
她刚答应就被他封住了嘴唇。
……
接下来几天李寻都没有离开，留在了华江这边。
他好像彻底翘班了。
像个任性逃课的大学生似的，手机关机丢在卧室的抽屉里，一次也没开过机，电脑也不看了，就坐在书房里看看书。
白天她在医院上班，晚上回去李寻会给她做好饭，陪她一起看电视。
如果下班比较早，他们还会去看个电影，有一次不用值班，李寻甚至骑着共享单车陪她去城那边的迪士尼乐园逛了一圈。
这家伙还会骑单车，周青是没有想到的。
不过返程的时候他就没骑了，说是天黑下来怕带着她摔了。
晚上回家的路上周青夸了他一句，骑着单车像年轻了十岁，李寻心情不错，给她买了一个冰淇淋吃。
差不多这样呆了一个多星期，周青在沙发上翻了翻手机日历，担忧地问他：“你爸会不会已经把你从公司开除了啊。”
李寻坐在她身边看着书，毫无波动：“希望有这种好事。”
“……”
周青默默地转头看他。
第一次发现李寻好像不太喜欢自己的工作，他更像一个古时候的那种富贵闲人，读书写字搞搞艺术什么的。
当然，在周青心里，文学也算是搞艺术了。
一起亲密无间地生活了这么久，她还发现了李寻很多上一世她不知道的小细节。
比如他这个人其实有点懒，除了自己在意的东西放得整整齐齐，那些不在意的东西都被丢在了一边，完全无视，放多久都不会收拾。
尤其是他洗完澡的衣服。
有那么点贵公子的毛病。
然后就是，不喜欢听粗话。
如果她偶尔不小心爆了粗口，也就说了个‘牛逼’什么的，他就会不太高兴，抬起眼皮提醒她：“好好说话。”
真是难搞。
第220章 220.大家都是老同学，给个面子
除了这些，他也有一个优点。
做饭不错。
虽然周青属于那种东西能吃就行的人，但李寻做的饭能让她胃口很好，可见厨艺水平还是可以。
再然后就是……
“发什么呆。”
她正想得出神，李寻从书里抬头看她。
周青回过神，感觉自己一边想他做的饭一边盯着他看，样子实在有点猥琐，赶紧别过头：“没，没发呆……”
“我就是在想，你做的红烧排骨真好吃。”
她对着电视机咽了下口水。
刚说完，电视机里的古装剧正好播放到一个画面，男主的爹抽了男主一巴掌，大骂：“呸！我看你就是馋他的身子！”
周青：“……”
李寻：“……”
“……”
周青淡定地按下遥控器，换了个台：“咦，怎么这样。”
才不是馋身子呢。
李寻笑笑，伸手把她勾进了怀里：“明天给你做。”
＊
翘了七八上十天的班以后，李某某总算回去上班了。
他没被他爹开除，周青放了心。
如果换做以前，她肯定早就劝他回去了，但这次她自私了一回。
做了那个噩梦以后，她实在太害怕了，所以想时时刻刻看见他，以此缓解自己心里的悲伤和恐惧。
李寻留下来的那几天她安心不少，所以她就自私地，默认地让他留下来陪她。
他好像也知道她在想什么，一直待到现在，她不那么害怕了才走。
真好。
周青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懂得，是这样的感觉。
＊
大暑天过去，气温渐渐转凉。
这天早上周青抽空做了血常规化验，抽完血以后，她和医院里的普通病人一样走进人流里，耐心地等待化验结果。
化验结果要下午五点才出来。
看完两个来复诊的手术案例，她暂时休息了一会儿，拉上隔间的帘子，站在窗边从十八楼往下看。
密集的人群犹如蝼蚁。
成千上万的生命在这些高楼大厦间穿行，脆弱而渺小。
她也不例外。
周青摸了摸外衣口袋里的那只盒子，心中平静而迷惘。
盒子里装着两只戒指。
是她二月份刚过完年，路过一家珠宝店买的。
她每天下班都会路过那家珠宝店，偶尔从橱窗外面瞟到那些亮闪闪的戒指，会停下来看很久。
幻想着如果结婚的话，要买里面的哪一对。
那天她实在没忍住，终于花了大半年工资买了两只。
但现在夏天都过去了，这两只戒指还被她一直藏着，没有向李寻透露半点。
直到做了那个噩梦，她又把这对戒指翻了出来。
思索了很久，总觉得欠了李寻点儿什么。
刚回国的时候他就问过她想住哪儿的房子，说，路上正好路过民政局。
周青装作听不懂，用工作搪塞了过去。
后来有一次她买衣服，里面有几件白衬衫，他又说，帮他留着，以后拍结婚照用。
周青没有接话。
试探过两次，两次她都没有反应，李寻也就没再说了。
周青想起来觉得很愧疚，心疼李寻小心翼翼的试探，试探失败之后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也很想很想结婚。
但是，不想让他结婚之后就丧偶。
其实她一直挺自私的。
也是做了那个噩梦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很自私。
看着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是这么可怕的一件事，她自己体会过，也知道，但她没考虑过自己的死也会给别人带来痛苦。
周青每次回味起那种感觉，都会疼得浑身血液逆流。
她以为如果她死了，李寻好好活下去就是，但她没有想过，他要如何面对喜欢的人死掉的那种痛苦。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招惹他，让他避免这种得到又失去的惨烈。
当初她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些。
现在想想，真是自私。
周青把戒指摸出来看了一眼，又放回口袋里。
假如，有机会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