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就被就被匆匆赶来的孟章撞见了,他本就恼孟芙不知轻重,此刻又见她如此跋扈,心中更是震怒。
只是眼下小女儿的情况还不明朗,孟章只好黑着脸先让下人把孟芙关进祠堂,命人把那些纵容主子作恶、没有及时采取行动的下人都拖下去打板子,然后就急忙赶到了惜玉院中。
“西西!”孟章赶路赶得匆忙,喊人的时候,气息都还有些不稳。
“爹爹?”孟西西闻声站起。
她实在是不明白,孟芙怎么会让人把风声传到她爹那里?她本来还想瞒着她爹和她娘的,毕竟这次也没出什么大事。
“西西,你怎么样了?啊?心口还疼不疼?要不要爹爹进宫去帮你把太医请来?”惜玉院的院门大开,孟章远远就看见小女儿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只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连声询问过后,还想进宫求个保险。
以他如今的地位,请太医来帮女儿请个平安脉什么的,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不用不用!”孟西西心里暖暖的,虽然偏心并不是什么值得夸赞的品质,但当你成为那个被偏爱的人的时候,真的很难不感到快乐。
可她还是宽慰孟章道,“爹爹你不用担心,大夫刚刚才来过,说我身体康健得很呢。我这都是老毛病了,缓缓就好了。您可千万别让我娘知道啊,不然她又要担心了。”
“什么康健得很?你这都是老毛病了,还怎么康健?我看他就是一个庸医,爹爹还是进宫去帮你把太医请来吧。”因为今日是在府上休沐,所以孟章身上穿着的是常服。
他见小女儿面色苍白,还是不愿意让他们担心,白着一张小脸宽慰也要来宽他的心。心疼之余是愈发地不放心了,说着说着,就打算换衣服出门去了。
“真的不用了,爹爹。”孟西西哭笑不得地扯住孟章的袖口,“您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会被娘发现的。”
孟西西已经熟练地掌握了劝阻她爹的技巧,什么兴师动众,那都是虚的。孟章特别有大奸臣的自觉,动用起特权来的时候,那叫一个做作麻利。总归就是一句话,随他高兴!
只有拿她貌美如花的亲娘来规劝一二,那才有几分效用。
不过后遗症也不小就是了——孟章果然迟疑地停住了脚步,明明同样不想让赵榕榕忧心,可他偏要拈酸。
“哼,你眼里就只有你娘!”
孟章毫无疑义不是什么好官,可他的品貌却跟普罗大众想象中的脑满肠肥、尖酸刻薄的大奸臣形象全然不同。
他看上去温文儒雅,比起大奸臣来,倒更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书生。即使是做官,也容易让人联想起国子监里那些教书育人的夫子们,而不是在朝堂上媚上欺下的大贪官。
孟西西不了解朝廷局势,但也大概知道她们大启的皇帝不是什么明君,贤臣在他的朝堂上,是出不了头的。
所以她即便是发自内心地对奸臣贼子这类的角色感到不适,但在孟章面前几次试探无果以后,她也就随之放下了。
她爹能做到现在这个位置,就朝堂局势的把握肯定是比她明朗的。她总不能一边享受他给她带来的富贵生活,一边看不起自己亲爹的种种行径吧?
而且据她观察,她爹这个大奸臣的称号也是掺了不少水分的。
大奸大恶的、以钱权压人的事情,至少在孟西西看得见的地方,她是从来都没见她爹干过。
唯有什么仗着圣上的宠爱,大行逾矩之事;身为臣子,对圣上那些荒唐之举不仅不多加规劝,竟然还随声附和、大包大揽;见钱眼开,为了那些金银俗物,竟然可以昧着良心、附和政敌的意见!
流言打听到这里,孟西西顿时对她的奸臣爹爹肃然起敬!
大奸臣的政敌不就是那些清官贤臣们吗?挣了对头的银子,还干了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大奸臣的人设不崩,不会引起同阵营的敌对……她爹属实是把大奸臣、大贪官这俩属性给玩明白了啊!
行叭,只要下任皇帝不清算她爹,这辈子她估计都可以抱着她爹的大腿过了。
只是有时候吧——孟西西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觉得自己有些无奈。
她不知道孟章在其他人面前是什么样的,但在她面前,他一直是一个慈父。比起宠爱来说,他对她的疼爱和纵容,几乎可以用溺爱来形容了。
孟西西一直都觉得这是托了她娘的福,如果老头子心里真的有一个真爱的位置的话,那这位置一定是她娘的!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被爱屋及乌了,可是她爹单独出现在她和她娘面前的时候,却总是喜欢吃飞醋。
一下子觉得她娘有了孩子以后,就更爱孩子不爱他了。
一下子又觉得她喜欢她娘更甚过于喜欢他,他再也不是小女儿心目中最受重视的大家长了。
孟西西觉得很无奈,因为……他的感觉都是对的。( ╯▽╰)
没办法,谁让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娘亲,可她爹却不止一个媳妇儿和一个女儿呢?
孟章显然也是明白问题的症结的所在的,酸了一句后,自动跳过了这个问题,“你要是出了事还死瞒着,你娘才要担心呢。”
“不会的,”孟西西眨眨眼睛,“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爹您就放心吧,女儿惜命得很呢。”
她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孟章放心之余,便想起了孟芙。
只见他震怒地一拍桌子,“你姐姐这次做得真的太过分了!”
孟西西眼睁睁地看着孟章把手高高抬起,然后又轻轻放下,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爹和她娘一向比她还要紧张她的身体,不准让人气到她不说,连大一点的响动都不会在她耳边出现,生怕惊吓到她脆弱的心脏。
虽然孟西西的身体不需要这般照顾,但她心里还是很熨帖的。
也正是因为她从小就是在这样被偏爱的环境中长大,所以她从来都不需要用自己病弱的身体来博取其他人的同情。
“爹爹,我这次发病,跟孟芙没关系,只是恰巧撞上罢了。”孟西西如是说道。
孟章却还是很生气,“这次是恰巧撞见,那下次呢?你姐姐简直是无法无天,合该好好教训教训!天天跟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敢玩弄起人命来了!”
孟章说的是那个小奴隶,他也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尤其见不得那些上位者不把下位者当人看的情形。
吩咐差遣是一回事,如今他们的做法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人就是人,如何能当做宠物一般调|教折辱?
其他人他管不着,但是孟府上下绝对不容许这种情况出现!
而且今日不是夫子上门教学的日子吗?孟芙她还逃学了?孟章越想越气,最后确认了一回小女儿身体无碍以后,便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孟西西也没拦着,她最多不背后使坏,可还没善良到要主动开口帮针对自己的人求情。
于是孟芙便倒了血霉了,她被关了一个月禁闭,不出门的日子里每天都要抄书、补足课业、还有三倍的作业。课业补不完,禁闭就算结束了,她也只能出房门而不能出府门。
花了泰半小金库买回来的奴隶,也被父亲派来的人给扣下了。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真实写照。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孟芙被关禁闭的第七天,府上忽然开始传起了有关于她和孟西西的风言风语。
第7章
孟西西从来都不会拿自己的心疾来作筏子,是以这也是孟芙第一次这样对上孟西西。
以往这俩姐妹发生争执,在其身后总有大人和夫人各自站街。孟芙虽然总是吃亏的那个,但谁让她也总是理亏呢?这里头的差别待遇,就显得不那么明显了。
可是这一次嘛——下人堆里开始传起了流言,也就是她们二小姐心地善良脾气好,昔日就算大小姐胡搅蛮缠,她也尊重嫡姐,不愿同大小姐计较。
不信你看她这次一“发力”,大小姐不就栽得死死的了吗?
别说是跟老爷对峙为大小姐张目了,夫人她连帮忙求情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在这孟府,惹谁都不能惹赵姨娘和二小姐。
……
赵榕榕和孟西西有多受孟章宠爱,府里的下人心知肚明。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们知道也就知道了。可如今情况不同了,孟芙害那么多下人挨了板子,偏偏他们还报复不了,事已至此,也只好在嘴上过过瘾了。
他们心里对孟芙有怨气,站在孟芙对立面的孟西西自然被他们夸到了天上去。
以前不跟孟芙做对,是脾气好不计较;现在同孟芙对上,是心地善良不愿意看到那个奴隶平白无故地挨打。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心疾犯得如此恰到好处?尤其是马上折转回去、却发现二小姐跟个没事人似的跟着丫鬟一起回去了的那个下仆,更是帮他们佐证了这个观点。
以往孟西西怕她爹她娘担心,小心脏痛得不那么严重或者是持续性不强的时候,她一般都是强忍着的。
所以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她这心疾不发作则已,一发作起来必定是痛苦不已、持续不断的。
这次发作得如此恰巧又如此短暂,必然是为了帮那个奴隶解围的!
这流言在下人堆里面越传越广,一传就传到了孟芙她娘的耳朵里。
孟芙她娘孟李氏同样是在孟章微末之时嫁给他的,只是他俩不是两情相悦,而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孟章同家里的关系不好,心中本就不喜家中强行给他安排的这门婚事。但是女方无辜,他本也是计划过要好好跟她过日子的。
偏夫妻俩做不到同心,孟章希望自己的妻子可以站在自己这边,远离那些意图控制他、压榨他的亲人。孟李氏却更愿意亲自将她聘入孟家的孟家长辈,她头脑简单、容易被煽动,经常自诩正义地谴责孟章不孝不悌。
这次数多了,孟章也就懒得跟她交心了,开始专心在外边打拼。
那时候他还没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概念,既然娶来的妻子不符合他的心意,那就纳妾好了。
在孟西西她娘进门以前,府里就已经有了两个姨娘了。
早先孟李氏没少跟她们两个掐架,直到赵榕榕进府,孟章那个色迷心窍的老不死,竟然被这个小狐狸精勾得要跟她和离!
孟李氏怎么可能答应?她撒泼耍赖、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扬言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孟章的薄情寡义,结果通通没用。
这是孟李氏第一次领略到孟章的无情,若不是他还愿意给她留一分体面,选择了和离而不是休妻,给她争取到了一点时间。
她的小福星、大宝贝——女儿孟芙又及时出现的话,她现在哪里还有官夫人的位置可以做?
自从那小狐狸精入府,本就不注重女色的老爷就再也没去过其她人的院子。
所以孟李氏才觉得孟芙这一胎怀得及时,是老天赐给她的、对付那小狐狸精的法宝!
孟章本来想为了赵榕榕遣散后院,但是生了孩子的钱姨娘他不能赶,怀了孕的妻子也不能赶,只有一个孤苦伶仃的胡姨娘,离开孟府以后就真的无处落脚了。
赵榕榕翻个白眼,帮他做了决定——算了算了,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院子里有人了,瞎折腾什么呢。
赵榕榕家境低微,是被人献上来给孟章的,对于自己的婚事,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她本来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勾得上位者为自己抛妻弃子,谁知道孟章老房子着火,非得给她最好的。
虽然最后事情没成吧,但说实话,赵榕榕还挺感动的。
于是在往后的十数年里,她大方地分出了一点点的真心,给了她心目中原本的“雇主”,然后一心扑在了她的宝贝女儿身上。
有一点孟西西还是看得很清楚的,孟章最开始会宠爱她,还真是出自于爱屋及乌的心态。
孟章这个人是没有父爱的,不管是他唯一的儿子,还是他唯一的嫡女,他都给他们安排了清晰的定位。
唯一的儿子是将来的继承人,要好好培养。
唯二的女儿之二——哦,在他心里是没有“唯一的嫡女”这个概念的,女儿要富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只有孟西西一个人,是他的宝贝女儿。
这里面的细微差别,孟憧看得很清楚,并且坦然接受。
孟西西当局者迷。
唯有孟芙,隐隐地察觉到了一点,看不太清却又不觉甘心。
是以这次的流言,可谓是正中红心,扎中了孟芙的死穴。
原本她被关在房门内,是听不到外界的消息的。
偏偏孟李氏是个没脑子的,听到风言风语以后,她不第一时间肃清府上的流言,挽救女儿的名声,反而找被关禁闭的孟芙诉苦来了。
她翻来覆去也不过就是那一套,赵榕榕这个狐狸精,孟西西这个心眼坏的小狐狸精,然后带上这次的流言。
孟芙当场就炸了!
她在意自己的面子、在乎自己嫡女的地位、执着于孟章的宠爱,偏偏被这次的流言逼着看清了现实。
父亲为孟西西这个庶女罚了她,在一家之主的偏爱下,嫡女的位置根本就没有半点意义,她的面子完完全全地被孟西西踩在了脚下。
孟芙气得连孟章的嘱咐都不顾了,拎着鞭子就冲出了房门。
她也不是个傻的,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想着要跟孟西西鱼死网破。
可她竟然敢踩着她给自己扬美名!
她不是想救那个奴隶吗?她偏要叫孟西西知道,那个奴隶就是因为她,才会变得这么凄惨!
至于是怎么个凄惨法嘛——孟芙叫人提来了那个奴隶,还派人到府外雇来了几个个挑夫。
这些挑夫身上没别的,就是一把子力气值得称道。
她算是看出来了,府上的那些下人,尤其是跟在她身边的那几个,是贯会阳奉阴违!早晚有一天,她要把他们通通发卖了去!
今日时间紧迫,姑且先雇一些外人来帮忙。
孟芙不管不顾地折腾这些有的没的,孟李氏就在一旁帮忙拦着那些想要劝阻孟芙的下人,给被限制了自由的孟芙大开方便之门。
反正老爷上朝去了,她的宝贝女儿不过也就是想要在一个卑贱的奴隶身上出一口恶气罢了,她怎么能不满足她呢?
万事俱备,孟芙领着孟李氏身边的一众下人,浩浩荡荡地闯进了惜玉院。
***
孟西西从早上起来开始,她的右眼皮子就直跳跳。
这俗话说得好——左眼跳福,右眼跳灾。
俗话诚不欺我也!
孟西西看着几乎跟到她房里来通风报信的萄萄是前后脚闯进她房里的孟芙,右眼皮子突然就跳了一个狠的!
她警惕地站在小几后面,“你怎么出来了?”这才几天啊,不是说好了要禁闭一个月的吗?
孟芙冷笑,“我提早结束禁闭,你很失望是不是?你是不是巴不得爹爹他关我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