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月(重生——)iweiss
时间:2022-01-14 08:40:10

  现在父亲远在荒凉的壶儿关,而将军府被官兵围守,连一只鸟都飞不出去,母亲同自己一样畏寒,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往府里送去御寒的炭火。
  她心中叹了口气,父亲此次前往平定边关之乱,明明已经大功告捷,官家却迟迟没有松动,也不曾召父亲回京,到底意欲何为。
  还有姑姑,她原本执掌凤印,统领后宫十几载,此次还是头一回被禁足于宫中,可谓是处境堪忧,更糟糕的是,很可能早已被裴妃趁机夺权。
  他们面对的,是前所未有的危机,这样的困局,还等着有人去破解。
  另外,前世发生的那些事尚未查清楚其中关窍,危险仍旧埋伏在看不见的暗处,伺机而动。
  如果这次能平安渡过,她一定要好好考虑之后的事情。
  她迷迷糊糊地想,疲惫和无力席卷了全身,渐渐地阖上眼。
  谢景淞倒完水回到房中,见她已经沉沉睡去。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替她掖好被角,自己也躺在了地铺上,枕着双臂睁着眼,毫无困意。
  一个多月前,从汴京离开后,他本应该快马加鞭赶回燕北,毕竟辽人并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敌人,即使在几年前求和于中原,现今又互通边贸,但仍不可掉以轻心。
  几个月前他和沈檀前往汴京,本就为了提防辽人有什么小动作。
  但现在这件事已经全然顾不上了。
  放在往日,他绝不允许自己因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分走心神,甚至完全改变自己的计划。
  可是在汴京郊外的那座客栈中,听到她出事的消息时,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感瞬间侵袭了他全身,如同要将他溺毙在深渊中一般。
  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反应,让沈檀和黄柏先行离开,而他折返回去,沿着相反的方向去找她。
  一路上他也曾问过自己,这样是否是正确的选择,他完全可以派手下去救她,自己不用出面,更不会有暴露的危险。
  然而在救下她的一瞬间,一种极大的庆幸涌上心头。
  还好他去了。
  母亲曾说人生面临着无数的选择,每个岔路口指向的是不同的尽头,站在抉择的关头,不应该只考虑应不应该,而是会不会留下遗憾。
  他想,这次他没有遗憾。
  这是唯一的一次,他遵从内心的渴望而不是理智。
 
 
第130章 共寝
  盖在身上的被褥并不薄,但山中多雾,夜里很凉,所以韩素娥还是被冻醒了。
  被窝里一片湿冷,将她手脚冻得僵硬,舒展不开。
  她睁眼很久,也因为寒冷而无法再睡着,只好缓缓将手伸出来,放在唇下呵气。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让谢景淞也醒了过来。
  “怎么了?”
  半片月光洒进来,模模糊糊地,他支起半边身体,问她。
  韩素娥顿时停了动作,看着炕下面,微弱月光中他模糊的轮廓,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声歉道:“把你吵醒了?”
  谢景淞不答反问,“是不是不舒服?”
  素娥只好实话说有些冷。
  谢景淞朝她的方向伸臂,“手给我。”
  将她的手握在掌心,像握住一团雪,冰凉一片。
  “脚也这么冷吗?”他问,她嗯了一声。
  谢景淞完全了坐了起来,四下打量周围。
  这座屋子多为木草搭建,若是在屋中烧火,会引发火灾,而老伯家又没有什么汤婆子之类御寒的东西。
  韩素娥自然也知道这些,可她冷得受不住了,想了想开口提议:“要不你上来睡吧。”
  地上冷硬,他肯定也睡不好,这张炕足够大,本就可以睡两人。
  至于避嫌什么的,反正在山洞里她也挨着他睡了。
  眼下没条件讲究那些。
  她话音落下,谢景淞沉默了。
  他半晌没说话,一只拉着她,另一只手撑在被褥上,像一动不动的雕塑。
  素娥可以想象,他好看的眉必定皱了起来。
  她借着被他握住的手,拉了拉他,“快上来。”
  被她一拉,毫无防备的他上身一歪,又马上稳住身体。
  “不妥。”
  谢景淞说,声音里隐约有无奈。
  他顿了顿,“你要是实在冷,我可以给你捂手。”
  “可我不止手冷,我的脚、膝盖、后背也冷,”韩素娥埋怨道:“昨日在山洞里,我不也同你睡在一起,有什么区别。”
  再说晚上那会儿给她洗脚不也大大方方的,怎么这会儿反倒害羞起来。
  见他还是不松口,反复摇头,她干脆掀开被褥跳下炕,扑向他,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
  “要不我就同你一起睡在地上好了。”
  反正他身上暖和。
  清甜的馨香扑面袭来,怀里撞进一个柔软如玉的躯体,谢景淞有一瞬的僵硬。
  她在他怀里眨眼,睫毛扫在锁骨上,刺刺痒痒的。
  “我又不和你做什么,你怕什么。”
  她嘟嘟囔囔,完全没觉得自己好像颠倒了什么。
  轻轻的气息喷洒在他脖颈,像一只天真无暇的幼鹿依赖在他怀中,柔软又单纯。
  他绷直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右手迟疑地放在她背上。
  “知道了,你先松开我回床上。”
  最终还是向她妥协。
  素娥老老实实地重新爬上炕,往里挪了挪,给他留出一个位置。
  她抓住被沿盖在脸上,只露出眼睛,被子下面的脸颊通红,所幸天黑看不见。
  谢景淞慢吞吞上来,扯过另一边被角,借幽静月光看了她一眼。
  他躺下,面朝她,面容平静,一副任她宰割地模样。
  韩素娥马上松开攥着被子的手,往他跟前凑了凑,双手环住他腰,闭上眼,“睡觉。
  说睡觉就是睡觉,平和的暖意从他身上传来,韩素娥冰冷的身体缓了过来,几乎是说完话的一瞬间就又进入了梦乡,后半夜里她睡得很安稳,再也没有被冻醒过。
  可是苦了另一人。
  谢景淞有些僵硬地搂住她,手怎么放都觉得别扭。
  他不是没有感觉的木头,心爱的人就在怀中,近在咫尺,内心的悸动便被无限放大,好似一团火越燃越烈,渐渐地额上竟然出了薄薄一层汗。
  身上被她碰到的地方都在发烫,他一动也不敢动,紧紧地闭着眼。
  苦恼的是,他身上越热,她便像有感知一般贴地更近了,紧密地汲取他身上的热意,下意识将脚挤进他腿间。
  谢景淞猛地睁眼,看她却睡得酣甜,突然生出气恼。
  凭什么,她能睡得这么心无旁骛。
  他恨恨地想,以后迟早要从她身上讨回来。
  ~
  素娥一觉睡到天亮,天亮后她勉强将眼睛睁了条缝,又继续沉睡过去,但是没多久便被他弄醒。
  谢景淞起身,将她的手脚从自己身上拿开时,将她吵醒。
  “几时了?”素娥闭着眼睛,感觉浑身沉重疲惫,昨日走山路的后遗症还没完全消解。
  “辰时过半。”他的声音听起来有难得的无力。
  她睁开眼,看向他,“昨夜你没睡好吗?”
  清澈的眼睛带着初醒时的茫然,半点没有自知。
  闻言,谢景淞扫她一眼,径自下了炕,自顾自理了理身上的衣襟。
  他什么也没说,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素娥后知后觉他这是在无声地抗议,脑袋一转就想清楚了为什么。
  “都怪我影响你休息,”她没什么歉意地,向他招了招手,“过来我补偿你。”
  等他走近,她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扑向他,让她毫无防备地接了个满怀,差点趔趄了一下。
  “给你的补偿。”她说,理直气壮,犹如恩赐。
  谢景淞面不改色,只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然后便见她愣住,耳根一寸一寸地红了起来,倏地放开了自己,站在三步外。
  见状,他微微一笑,转身出了屋子。
  院中并无方老伯的身影,只在前堂的桌上看到他留的早饭,和院子里留下的话。
  方老伯家里贫瘠,并无纸墨,只能用手指在一个空置的苗圃中写了几个字,说他下山去了。
  农舍的主人不在,谢景淞也不好随意走动,为了履行诺言,也为了打发时间,他开始干活,按照昨天韩素娥说的,先用在杂草间找来的工具修好篱笆,做加固,又将剩余的木头劈成柴火,最后挑几桶水放在厨房里。
  一开始还有些生疏,做着做着便熟练起来。
  “你以前做过这些吗?”
  一道声音响起,韩素娥站在房檐下看他,方才染上腮边的红霞此时已经褪却,表情平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景淞正在劈柴,一手拎着斧头,一手将圆木立在地上挥刀砍下去,原本粗鲁的动作,被他做的行云流水,如同舞剑般端雅。
  他侧头回她的话,“没做过,第一次做。”还有些新奇。
  看他劈了一会儿,轻轻松松毫不费劲,素娥也想试试,却被他赶去喂鸡。
  她只好攥把谷子去鸡圈。
  前世檀香和沉香也在院子里养过鸡,她没少喂,隔了这么久,还知道要一边呼唤,一边洒谷子。
  谢景淞抱着一捆柴路过,看了她一眼,“不错,做得很好。”
  素娥心里有些小得意。
  方老伯中午就回来了。
  他一进院子,发现原来东倒西歪的篱笆被修好了,地上的积尘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原本堆积未劈的木头也都变成了整齐码放的柴火,厨房水缸都被打满了水,鸡鸭也喂过了。
  原本那富家兄妹说的话,他没太当回事,不料真的做到了。
  他敛下心中诧异,对迎上来的二人拿出一个布袋:“玉佩当出去了。”
  布袋里是一张银票和一些碎银子,他怕他二人日后有需要,特地换了些碎银子。
  “多谢方伯。”二人一同道。
  素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早上睡得太沉,都不知道您已经起床出门了。”
  “您应该叫醒我们的。”
  方伯摆手,“是我下山早,要想早点赶回来,必须一大早出发,所以才没有叫醒你们。”
  就算真的要叫醒他们,那也是不方便的,方伯总觉得,这二人不似他们所说的兄妹那般关系。
  他没有再深想,提起另一件事。
  “我在邓村时,遇到了一群人在四处打听走失的家人,说是一对兄妹,在这附近的山道走丢,至今不见,”方伯拧起眉头,上面的皱纹清晰可见,“莫不是在找你二人?”
  闻言,两人皆顿,对视一眼,在彼此眸中看见疑虑。
  “您……”韩素娥看着方伯,“有没有同他们说什么?”
  那群人,极有可能是冥宗……若被他们察觉到蛛丝马迹……她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好在方伯摇了摇头,“我只是看到了他们,那时我不知他们究竟是你们的家人还是仇敌,自然没有贸然上前接触。”
  素娥松了一口气,看向谢景淞,“你觉得,会是白羽他们吗?”
  “说不好,”后者摇摇头,神情凝重,又看向老伯,“你可还记得那些人长什么样?”
  “那些人……”方伯回忆片刻,“为首的是一男一女,带着帏帽,看不太清长相。”
  一男一女,难道是白羽和蝉衣?
  不,不对,素娥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也不一定就是他们。
  方伯又想起什么,补充道:“那个女子身边跟着一个青衣女子,腰上配有武器,应该是个练家子。”
  身边有一个青衣女子,会武……素娥抓住这两点。
  她紧张地看了眼谢景淞,趁方伯没看这边,无声地比了个口型。
  袁姝。
  他们当初真的从水上逃走了,还来到了这里。
  袁姝和景阑早就被朝廷通缉了,现在通缉令应当传遍了中原境内,没想到他二人此时竟还敢大摇大摆地在城里现身。
  看样子是不找到自己二人不罢休。
  “不必过于担心,”方伯看出那些人应该不是他们希望的人,“只要你们不出去,他们找不到这里来的。”
  从这里到邓村,山路崎岖遥远,而且这里人迹罕至,一般不会有人来此。
 
 
第131章 林庞
  方伯说这里不会有人来,但没想到下午,农舍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会儿韩素娥和谢景淞还在院中,方伯远远看见人影朝着这边来了,忙招呼他俩躲进屋里去。
  两人进了昨晚休息的房间,将木门掩上。
  农舍隔音不好,没一会儿就听见来人的声音。
  那人听起来应该是中年男子,一进院子便疑道:“你这屋子里有别人?”
  方伯的声音响起,与平常无异。“什么别人?”
  “我刚还看到这院子有别人。”
  屋里的两人看了彼此一眼,来人难道发现了他们。
  “风大,有树的影子,你看错了,”方伯语气听起来并不怎么客气,仿佛不欢迎来人,“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您,父亲近日过得还好吗?”中年男人恭敬地道。
  方伯还有个儿子?韩素娥惊疑地看了眼谢景淞,之前不是说只有一个女儿。
  谢景淞无声地朝她摇了摇头,嘴唇一动。
  女婿。
  果然,便听方伯怒道:“谁是你父亲,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来关心。”
  “阿笙虽然不在了,但您永远是我的岳父,小婿怎能不来看望您,”男子苦口道,似乎提了什么东西,“这是一点心意,马上冬至了,父亲注意保暖御寒。”
  方伯鄙夷道,地面传来敲击的声音:“拿着你的东西滚,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要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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