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月(重生——)iweiss
时间:2022-01-14 08:40:10

  反正谷主也没说不能透露,那说给这个姑娘听也无妨,他心想,把谷主看见便笺时念叨的那句话照着复述出来。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素娥原本微笑着,听见这句话后,嘴角慢慢僵住。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如一记沉闷的钟声敲响在她脑海中,震耳欲聋,经久不息。
  恍惚间记忆深处中的那缕梵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曲调如涟漪散开,一阵阵一圈圈,扩散弥漫着,提醒她真正的来历。
  那刺眼的雪白仿佛又缓缓浮现在她眼前,天旋地转的感觉历历在目。
  凡所有相,皆为虚妄。
  素娥醍醐灌顶,倏地抬头看向君邑。
  对方的神情毫无变化,对上她惊愕的眼,只投去一个莫名的视线。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素娥松了口气,但又紧张起来。
  这幽云谷的谷主,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看透一切。
  怪不得说她所言不实。
  素娥深吸一口气,取走那张崭新便笺,郑重提笔书写。
  “韩素娥,自乾定二十六年而来,所求为解瘟疫之药。”
  她缓缓写完,然后递给君邑。
  这下,绝对不会再错了。
  又是一盏茶后,君邑去而复返,手上空空。
  素娥见他回来,虽然心中笃定,但还是有些紧张,一瞬间不确定起来。
  但君邑的反应很快打消了她的疑虑,他微微抬手,又做出请的姿势,客客气气地。
  “请二位随我移步山上。”
  山上,便是这座山壁的顶端,大概那谷主便住在最上面。
  素娥本以为要硬爬上去,看着陡峭无际的阶梯有些腿软,毕竟她之前才走了十几里的瘴地来到这里,若是还要登阶,恐怕真走不动了。
  不过,君邑显然也并不打算带他们徒步上去。
  他带两人到一处平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吊台,上面衔接铁索,内有一个类似齿轮的转盘,君邑率先走进那吊台,见他俩也跟着进来站好,便开始用手转动圆盘。
  伴随着吱呀作响的声音,平台被铁索牵引着缓缓向上升起,带离三人往山顶而去。
  素娥从没见过这东西,一时间也顾不上害怕高处,只盯着那转盘看,好奇得紧。
  连墨一也一改往日沉稳,素来严峻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被震住的神情。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可以载人移动,而且看起来毫不费力,那滑轮转一圈,他们便能上升一丈。
  实在神奇。
  但素娥一想到那谷主看穿自己来历的事情,突然间也对这东西的存在感到不奇怪了。
  这时代多的是能人异士,她前世的师父便是一个,谢景淞那位太|祖母,还有这位幽云谷谷主也是,素娥往深处想了想,便是她自己,在死后回到十年前,这种经历,也算是奇人一个了。
  正想着,没多久他们便到达山顶。
  “前面就是谷主平日修炼所在,”君邑抬臂指引,不再上前,“请二位前往。”
  素娥和墨一相视一眼,前者点点头,冲君邑道了声多谢,然后向他指的那座三层石塔走去。
  石塔无门,里面是盘旋的结构,从入口进去,绕着螺旋状的道路向内,一圈一圈走进去,很快便看见一个宽敞的石台。
  石台上席地坐着一人,白眉白须,长髯及胸,银色的头发用木冠束起,两袖宽而飘逸,看起来仙风道骨。
  听见来人,他仍闭着眼:“二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说是有失远迎,却仍旧没有要起身的趋势,岿然不动地坐在原处,眉毛也不曾变化。
  素娥不介意这些,她只关心瘟疫的事,此刻见到谷主,自然按耐不住,直接挑明来意。
  “多谢谷主接见,想必您已知我的来意,不知可否成全?”
  在那张便笺上,她已经把所求写的清清楚楚了,行还是不行,希望这位能给个准话。
  闻言,石台中央的人缓缓睁开闭着的眼,露出一双清明的眼睛。
  他开口,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塔内,肃穆而意味深长。
  “我门中人,向来顺应天意,韩姑娘此举,无疑是在逆天命而行。”
  逆天命而行?素娥敛眉。
  这位老人家想必也看出她的意图,恐怕对方是知道兆阳县瘟疫的事了。
  那他这话的意思,便是不愿拿出瘟疫的解药了?
  不,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听这种话的。
 
 
第146章 药方
  韩素娥慢慢上前一步,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晰地落在对方耳中。
  “正如您所言,应该顺应天意,可谷主可否想过,何为天意?”
  对她的发问,平台中央的人不言语,只默默地望着她,似等她接着说下去。
  见状,素娥扬起一抹笃定的笑,“此时此刻,我出现在这里,正是天意。”
  她说出这句话,清越的声音回荡在四周四壁间,听着好像寻常,但韩素娥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心知肚明其中的深意。
  一个死人重新活了过来,并且回到十年之前,还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冥冥之中,便是上苍新的旨意。
  “或许,天意便是要扭转乾坤,纠正错误,让一切回归正轨。”她说,声音不大,但格外有力。
  墨一站在她身后,他听不太明白,只知道两人一来一回地打着哑谜,话中有话。
  这个幽云谷谷主,从一开始就对他二人的到来毫不意外,更像是知道韩姑娘这个人一般,更奇怪的是,韩姑娘对此也没多诧异。
  韩素娥说完,没再出声,留给对方考虑的时间,许久,对面的谷主终于有了些反应,从平台中央站了起来,扫了眼墨一,对他前面的韩素娥道:“你随我来吧。”
  这是有戏?墨一眉毛动了动,看向韩素娥,后者扭头看来一眼,示意他在原地等着,然后跟着谷主离开。
  韩素娥跟着他往塔里走去,登上石阶,来到石塔最高处,是一个类似藏书阁的地方,宽阔的室内,摆放着密密麻麻的木架。谷主没看她,打量一圈后径自走到其中一排木架旁,伸手在上面翻找着,很快找到一个木盒,抽了出来。
  他打开木盒,将里面的一张薄纸小心取出,看了一会儿后转身递给韩素娥。
  韩素娥双手接过,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药房,细细浏览下去,上面歇着一串药材的名字和配比。
  “这张药房,可解瘟疫之害。”谷主看见她抬头看来,出声解释。
  可是……韩素娥露出犹豫的神情,她分明记得,前世是靠幽云谷的一味独有的药材才治好了那些病患,可从来没听过是药房的原因。
  看出她的疑惑,谷主也心知肚明,微微一笑,点明道,“姑娘是在想那味药材?”
  韩素娥诚实地点点头。
  “姑娘当初或许是误会了,其实并无什么独特药材,只不过有一味药,是寻常人家用来喂牛的,一般没人会想打用它来作药材。”
  闻言,素娥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好像这样更加说得通,她本以为谷主要给她解药,但是得了瘟疫的人那么多,光靠幽云谷能有多少解药,若是外头寻不到的药材,更别提前世治好那么多人,毕竟前世那幽云谷的弟子也不可能随着带着一堆药材。
  给她药方,以后再有类似的瘟疫,也能应对了。
  她心中稍安,将药方小心叠好收进袖中。
  “多谢谷主大义成全。”韩素娥深深拜了下去,替她自己,替父亲,也替兆阳县的百姓向谷主致谢。
  谷主受了她这一拜,点点头,“老夫不过是顺应天意罢了。”
  既然寻得药方,解了日后之急,算是了却一桩悬了很久的心事,素娥放松下来,跟着谷主回到一层,走到墨一身边。
  谷主捋了捋长须,“想来姑娘应该是想尽早赶到受灾地去,老夫也不多留人了,君邑。”
  他宽大的袖袍摆了摆,没一会儿,君邑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
  “二位请。”
  临走前韩素娥再次郑重道谢,然后和墨一离开。
  她怀里揣着那张药方,明明轻飘飘的,却犹如千斤重,好像怀中的不是一张普通的药方,而是沉甸甸的希望。
  “魏伯会在怒河边等我们吗?”她想起一事,问道。
  君邑闻言,半偏过头,淡淡开口:“已经派信鹰传话给他,等你们走过桃林,他便会在岸边等你们。”
  原来如此,素娥点点头,她还在奇怪这谷内平时如何与外界联络。
  他们通过上山时搭乘的那个东西缓缓降落下去,君邑领着他们走到入口处,递上两瓶膏药和两粒药丸,正是来时魏伯给他们的。
  墨一看着韩素娥伸手接过,突然开口:“这药频繁服用,可会有危害?”
  他想起公子的交代,万万要护她周全。
  君邑冷清的眸扫向他,语气没什么起伏,“没有危害,只是夜里会睡得沉些。”
  韩素娥和墨一服下解药,同君邑客气道谢后缓缓走出谷门。
  看着他们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几重山壁后,君邑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返回谷中。
  不一会儿,他悄然上了山,步入石塔中,敲了敲侧壁走进去。
  白须老者仍盘腿坐在中央,听见声音眉毛不曾动弹。
  “师父为何要帮他们?”
  静悄悄的室内,君邑的声音响起。
  谷主不意外他会这样问,慢慢睁开眼睛,“因为天意。”
  “不是逆天而行?”
  “非也,”谷主微微一笑,一甩手上拂尘,“逆天而行,也是天意。”
  闻言,君邑若有所思。
  ~
  韩素娥和墨一很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到怒河岸边。
  君邑说的不假,魏伯已经在撑船等候多时。
  见到二人,他面上没有多惊讶,但口中还是忍不住:“没想到你二人竟然这么快便出来了。”
  以往也有进到谷里的人,少有这么快便完成所求,更有甚者,再也没能出来,当然,那都些不怀好意的人。
  素娥点点头,也觉得颇为顺利。
  “多亏谷主深明大义,答应了我的请求。”
  老魏也没问她的请求是什么,只道了句恭喜,引他二人上船去。
  来时满怀心事的素娥,回去时一身轻松,乘着老魏的船抵达对岸后,素娥见蝉衣竟然仍然在岸边等着,船还未靠岸,便冲她招招手。
  “你怎么还未回去?”
  不是吩咐她不必在此守候吗。
  船慢慢靠岸,蝉衣走上前扶着她下船,一边回话:“奴婢是想着万一今日姑娘便能回来呢,就先守在这里等一会儿。”
  果然一个时辰前看见老魏匆匆回来,撑着船到对岸去了。
  “只留了我和几个护卫,其他人先下山了。”蝉衣扶着她,低眉温声道。
  素娥点点头,“你辛苦了,我们也下山吧。”
  回到这几日投宿的客栈中,素娥又掏出那张药方,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才收起来。
  她没有避着墨一和蝉衣,两人虽疑惑她大费周章地来到这里,并跋山涉水地找到那个幽云谷的地方,就为了这张药方,但聪明地没有多问。
  “赈灾的队伍到哪里了?”素娥将药方收回囊中,抬眸问。
  蝉衣摇摇头,“还未收到消息。”
  巧的是,她刚说完,便有叩门声,一个侍卫走进屋里,呈上一封信报。
  素娥打开一看,便是父亲的队伍已经行至最近的一个城镇,今晚在郊外驻营。
  这么巧!她忍不住站起身,恨不得立刻飞到父亲身边,与他相见。
  时隔四个月,她终于要见到家人了。
  此刻,远在百里外的郊外,在一片扎好的营帐中,韩玮元正凝神听手下汇报兆阳传来的消息,突然见一个灰蓝色的身影匆匆走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要禀告,但看见他正议事,匆匆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手下很快汇报完情况,韩玮元点头示意了解,便让他退下。
  钟谢等那士兵彻底走远,这才上前,凑近两步,声音低不可闻,“令爱已经在鸿鸣山附近的县城上。”
  韩玮元浑身一震,倏地转头看他,“此话当真?”
  钟谢点点头,“韩姑娘似乎去了鸿鸣山。”
  鸿鸣山……韩玮元沉思,想起府上那个小童,自称是鸿鸣山的幽云谷中人。
  他眉间闪过一丝了然,很快又欣喜起来。
  “此地离那里有多远?”
  钟谢默默算了算,“韩姑娘所在为肴山镇,距离此地大概两百里。”
  两百里,若是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一个晚上便能抵达。
  似乎看出他的想法,钟谢出声劝到:“将军,还是明日再出发吧,此行路途遥远,军士疲惫不堪,明日还少不得您现身振奋士气。”
  “况且您之前在壶儿关所受箭伤并未完全痊愈,若韩姑娘知晓您这般折腾,必定不好受,今日已晚,您还等休整一晚,明日也好相见。”
  他细细道来,劝诫住对方欲策马往肴山镇赶去的想法。
  韩玮元点点头,让自己心情冷静下来,“你说的也对。”经钟谢一劝,也意识到不急这一时。
  话说回来,兆阳县突发瘟疫,他也有些犹豫是否要把女儿带在身边。
  这么一想,难免就同钟谢提起瘟疫一事。
  “之前我吩咐你找的大夫怎么样了。”
  钟谢摇摇头,难得忧虑,“大夫是找了不少,但是不一定能解瘟疫。”
  他听闻兆阳此次爆发的瘟疫,和以往并不相同,周边也并不是没有派能医善药者前往,但目前还无人能研制出治愈瘟疫的药。
  眼下,他们还离兆阳有些距离,不知晓具体的情况,干着急也无用,只能到了后再应变了。
  “对了,你可听说过兆阳县的县令?”
  韩玮元想起沿途听到的传闻,向钟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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