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那个忠心耿耿的护卫长,他已经三十多岁了,与自己的父亲一样,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小时候素娥出门时身边总跟着他,有一次她不慎走丢,正急得大哭时,眼前突然出现了护卫长的身影,他有些无措地哄着自己,用一个草编的蚱蜢使她破涕为笑。
往日的印象那么清晰,又那么模糊,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面孔,在她眼前闪过。
曾经的音容笑貌渐渐褪色,最后定在临死前他们的眼神。
那些不甘的留恋的眼神,仿佛在控诉,在责怪。
韩素娥,你为什么要做出走那条道路的决定?她喃喃问自己。
蠢货,你就是个蠢货!
烛火静静燃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似毫无生机。
素娥双目无神,泪从眼中流到耳边,浸湿了两鬓,无论如何也止不住。
哽咽声,渐渐从她口中溢出。
她翻过身,蜷起身子,努力用被绑住的双手抵住唇,压抑着不发出声音。
这终将是难熬的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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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一章为了蹭玄学先发了,本来这一点是想补进刚刚发的那一章的,结果那章高审了改不了,那就这样放进新章节吧。ps:怕你们不看作话我就放正文里了。
第88章 希望
晨光熹微。
从窗角缝隙里透过几丝光线进来,尘埃在光束里浮动。
床上的人嘤咛一声,醒过来。
韩素娥浑身都是酸痛的,加之秋夜寒凉,这么囫囵睡了一夜,手脚都冻得冰凉。
很快她发现从屋外隐隐传来交谈声,虽然被刻意压低了声音,仍能听清七八分。
她睁开肿胀的眼皮,勉强环视一圈,见屋内依旧无人,便凝神去听外面的声音。
是一男一女在激烈争吵,素娥一听便愣住,因为那男声实在熟悉。
前世倾心之人的声音,饶是想忘也忘不掉。
景阑……
韩素娥掐住掌心嫩肉,咬紧牙,竟然不觉得有多意外。
“这么做简直是疯了!”是景阑的声音,似乎在愤怒地指责袁姝。
“我之前再三强调,这事交给我就好,为什么不听?非要莽撞行事!万一此事被查出来,此生都休想再回京城!”
“嘁,景郎每次都信誓旦旦,可你每次都搞砸,啧啧,让我如何信你呀,”袁姝仿佛在吃吃地笑,“既然你搞不定,那就只好我出手喽。”
“那你也没必要用这种方式!知不知道京城现在乱成什么样了?将军府疯了一样地找人,大理寺也挨家挨户搜寻,就差调动西郊军了!我们毫无防备,差点暴露!”
将军府?!素娥听到关于家人的消息,紧张地抓紧床沿。
“哈哈哈哈哈,”又听见袁姝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来,语气挑衅,“看来他们还真是视子如命,这样不是刚好吗?”
听了这话,景阑好像忍无可忍,抬高了声音咒骂,“疯子!你们冥宗都是一群疯子!”
冥宗?那是什么?素娥屏住了呼吸,接着隐约听见一个冷淡的声音,“请注意你的言辞,休对冥宗不敬。”是那个青衣丫鬟的声音。
她说完后,又是袁姝的声音,柔和了不少,循循劝诱,“景郎稍安勿躁,大人做事自有他的缘由,郑家之事暴露,我们务必拿到……转移……”
突然,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后面的话断断续续,模模糊糊,半分也听不清。
拿到什么?转移什么?韩素娥正听到关键处,不由心下焦急。
正当她不由自主挪动身体,探耳去听时,突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素娥忙缩回去,闭上眼假寐。
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有人走了进来,毫不客气地拍拍她的脸。
“喂,醒醒。”
韩素娥假装沉睡,由着她拍了好几下才悠悠转醒。
抬眼看见青衣丫鬟冷淡的面容,对方冲着自己道,“快起来。”
韩素娥起身后,被丫鬟带出院子里,一抬眼便看见院门下的袁姝和景阑,只是后者戴着羃离遮面,浑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若不是韩素娥认出他的声音,恐怕还真不知是他。
两人朝她看去,景阑细细打量一番,看见那明显哭泣过的双眼,像被狂风骤雨击打的娇弱花瓣,本应是憔悴不堪的,却有种令人怜惜的脆弱之美,偏她一副清冷神情,就连苍白消瘦的下巴尖也透着一股孤矜的意味。
他眸中一闪,压低了声音问,“事成之后,你准备拿她怎么办?”
袁姝挑眉,“怎么?”她饶有兴致地盯着帷帽下的景阑,语气意味深长,“当然是看心情,杀了或怎样吧。”
言下之意,韩素娥是不可能被平安放回。这也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
景阑沉默一阵,然后道,“把她交给我吧。”
“你对她还有兴趣么?”袁姝妩媚的唇勾起一抹暧昧的笑,“真难得呀,我们景郎难得如此执着。”
但不等景阑回答,她的眼神一冷,竖起红艳艳的指甲轻轻摇了摇,“就算如此,我也不能交给你哦。”
“你可不要打她的主意。”她半玩笑半认真地警告。
景阑不置可否地睨她一眼,暗嗤一声,帷帽下的轻纱抖了抖。
院中准备好了一张桌子,上面有笔墨纸砚,素娥被带到桌前,丫鬟给她松了手,让她给家人写一封平安书。
韩素娥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僵在原地没动。
“快写,”丫鬟催促,“就说你现在还活着,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们想拿自己威胁父母做什么事吗?韩素娥暗自皱眉,回想先前偷听到的对话,难道和他们想要拿到的东西有关?
袁姝提到的郑家又是什么?对了,郑家不是在中秋出事了吗?
“韩姑娘不想写吗?令尊令堂现在应该很着急吧,”袁姝慢慢踱了过来,漫不经心道:“就不怕他们急疯了做出什么事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韩素娥很想回怼,终是忍住了,屈从地提笔。
“就写你没事,只是被请来做客几天,若想你平安无恙,就不要轻举妄动,乖乖听从我们的吩咐,”袁姝勾指挑起素娥的一抹长发,凑在她耳边满含深意地警告,“可别乱写哦,多一个字少一个字都不行。”
韩素娥本想在言语间暗中提醒父母,闻言笔下停顿一瞬,只好一字不差地照她说的写。
青衣丫鬟等她写完最后一个字,便拿起来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冲袁姝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又开始从头到脚打量韩素娥。
“还得从你身上取下一件东西。”丫鬟面无表情地对她道,眼神有些冷,一边说一边抽出腰间短刀,刀尖在院中寒光闪闪。
刀光刺得素娥双眼一眯,不由后退半步,她心里猛然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一刹间汗毛倒立。
那刀尖对准她,直直挥了过来,不等她躲开,却见刀尖一转往她腰间去了。
下一刻,丫鬟接住她腰间的那枚血玉佩,将其与那封信件一同放进一个匣子里。
素娥吓到眼前一黑,冷汗都冒出来,好一会儿才缓缓松出一口气。
做完这些,青衣丫鬟将匣子递给景阑,后者便匆匆离去,看得素娥眉头一皱,突然发现一点奇怪之处。
这个时候,景阑为何还能随意进出城门,若她没猜错,这段时间城门至少会加强戒守,严加盘查。
更出乎素娥的意料的是,这个院子也不是他们的最终落脚点,袁姝也没有在此久留,而是叫上所有人继续出发。
像昨日那般,素娥又被蒙上眼睛堵上嘴巴,虽然这次没有再被喂迷药,但这般清醒着缩在车厢内的角落并不好受,而且袁姝经常拉扯她的头发,或者假装不小心踩到她。
就像彻底撕破了伪装,袁姝开始光明正大地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来羞辱韩素娥。
除此之外,偶尔还会说一些让她听不懂的话,最多的便是问她“这滋味好受吗?”,一句接一句,像催眠一般。
起初素娥并无心理她,后来受不了,便认真地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二人到底有什么过节。
谁料袁姝听了这话,反而一改激动,安静下来盯着她,半晌才扯出一抹微妙的笑。
“放心,会让你知道的。”
接着一连赶了几天的路,这期间毫不停歇,并未在一处停留,只是第二日韩素娥又被逼着写下一封家书,与之同时,青衣丫鬟又取下她头上的玉簪一同送了出去。
素娥心中煎熬,不知他们究竟拿自己威胁了父母什么,愤怒之余,无比自责。
马车行程逐渐加快,不分昼夜地赶路,中途还换了几次马。
离京城越来越远,素娥估算至少也走了两三千里的路,心便愈发沉重,明白自己被救的希望很渺茫了。
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究竟在哪里,但素娥却能清楚地察觉,塌上的袁姝越来心绪不宁,阴冷的视线时不时扫过她,还会说一些莫名的话。
素娥一贯保持沉默,视而不见。
但一个疑问始终悬于她心中,那日袁姝口中提到的“奶娘”究竟是谁,为何自己没了关于她的一切记忆,而袁姝为何又会如此关心自己的奶娘。
观察袁姝的种种表现,她仿佛很久前就认识自己,且十分憎恨自己,仿佛自己做过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一样。
可韩素娥对此毫无印象,加之她重生一世,幼时的事更是忘得差不多。
第三日,马车终于在一处客栈落脚,下车前,素娥被点了穴,浑身发软,青衣丫鬟拿一件斗篷遮住她的面容,扶着她走进房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到了一处幽静的包厢中,才解开她的束缚。
还不待她活动酸痛的四肢,丫鬟又命令她写了第三封家书,然后取下她腕间的玉镯,一同送了出去,她打开门时,素娥透过门缝看见袁姝在门外和某人低声交谈,举止恭敬顺从。
素娥默不作声,心想这人莫不也是所谓“冥宗”的同伙?或者是一直指示袁姝的人?
她想看清那人,无奈写完家书后就被青衣丫鬟牢牢地绑在了椅子上,努力探头也只看到一片衣角,那人被门挡住,完全看不清样子。
看不到那人,素娥只好思考他们的目的,对方已经让自己写了三封平安信,前两封应该都送到了父母手上,相应的,父母迫于威胁没准也答应了某些要求。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而且这是离京城几千里远的地方,这里究竟有什么?素娥蹙眉。
正在她思索的时候,袁姝已经与那人说完了话,带着一脸满意的表情走进来。
看到韩素娥,袁姝满意的神情更甚,慢慢绕着她走动,一双狐狸眼在她身上不断打量。
见她这样,素娥警惕起来。
“很快,就让你尝尝我所受过的痛苦,”袁姝凑过来,附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盼了好久了。”
却被一个声音打断,青衣丫鬟走进来,皱着眉不赞同道:“你别忘了大人的交代,现在还不能动她。”
袁姝不以为然,“怕什么,大人只说不要伤她性命,至于其他的——”
她挑起一丝笑意,语气冰冷,“——随我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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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直到黄昏时分,韩素娥才知道袁姝到底想干什么。
中午过后,她被青衣丫鬟点了穴,说不出动不得,之后又被袁姝带出客栈,来到一个看不出是什么地方的后院。
不知她出去和谁交流了些什么,随后一个打扮风韵的女子进了房间,唤来一桶热水,出来几个丫鬟一言不发地扒掉韩素娥身上的衣服,把她推进木桶中沐浴。
面对外人,还是敌人,这样的场面令素娥十分不适,她挣扎不了,像被放在砧板上的鱼,等着被人为所欲为。
更让她感到难熬的是,袁姝也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
素娥寸缕不着地缩在桶中,竭力让肩颈都在水面以下,却屡屡被要求站起来擦洗身下,袁姝那陌生女子的目光扫过她的身体,饶是再能忍,素娥也难免脸上一片火辣,只觉万分难堪。
让她羞愤欲绝的沐浴结束后,还不等她质问袁姝到底想做什么,又被涂了一身的花膏,浑身黏腻不说,还熏得她连连打喷嚏。
之后那些丫鬟又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套质地轻柔的绸裙给她换上,绸裙面料轻柔,也十分轻薄,紧贴着身体,将素娥的腰线掐得极细,盈盈一握,不堪一折。
“再给她好好打扮打扮吧。”袁姝语气轻慢,乜了眼一旁的风韵女子。
女子却笑得花枝乱颤,掐着嗓子道:“哪儿还需要打扮呀,这样已经够完美了。”
她挥挥手,示意下人扶起韩素娥,站在她面前仔细打量一番。
“不施粉黛,竟也如此动人,当真是尤物。”女子满意点头,复而又有些迟疑,“瞧她这样子,当真不是什么贵门闺秀吧?”
女子神色狐疑,担心招惹了不该惹的人。
“放心吧,她家道中落,没有后台,”袁姝一句话打消她的疑虑,“你好好办这件事,事成之后,定有酬谢。”
听了这话,女子放心不少,招呼下人将韩素娥关进一间屋子里,那屋子的床上环绕四柱,柱子上竟然都有锁镣,素娥被锁住四肢,完全动弹不得。
她想要开口,却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睛拼命瞪着那女子,想要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奈何女子视而不见,留下几个下人在此看守后便离开了。
早在那女子开口时,素娥就隐隐察觉到袁姝的意图。
她把自己带到这样的地方,又是梳洗又是打扮,当然不是出于好心。
她无力地躺柔软的鹅羽被上,内心发凉。
袁姝说,要让自己尝尝她所受过的痛苦,原来是这样。
可是,自己何曾会害得一个人经历这些?为何袁姝的痛苦,要归咎于自己身上呢。
很快,暮色低垂。
屋内被点了暗黄的烛灯,轻纱幔帐后,伏着一个玲珑的人影。
方才那个女子又来了,撩起幔帐看了一眼,许是屋内燃了香,那张雪肤花貌染了点点粉,身姿也软得不像话,惊艳之余,不免温声哄劝道:“一会儿来的可是大人物,你好好伺候着,就凭你这样貌,没准得了大人亲眼,将你抬回院里做贵妾也不是没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