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大柱媳妇在胡妈妈那里做完午饭,收工时,有时会来她家坐一会儿,说起村里的鸡走症一事。
她愁眉苦脸的叹着气道:“年年都是如此,养十几只鸡,长到清明前后至少要死一半。
还是你家好,单独住,地方宽敞,又不接触村里其他的鸡,你看你家的鸡没有一只走症的。
我看你家的母鸡有四十多只,等过几个月开窝,至少每天能下二三十个鸡蛋吧。”
开窝,指的是小母鸡开始下蛋。
似锦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我去看看你家的鸡能不能治一下。”
大柱媳妇惊讶异常:“你会治鸡瘟吗?我们请杏花村的李大夫来治都没啥用。”
“试试吧,我杂书看得多,里面有治鸡瘟的方子。”
似锦带着青菱,跟着大柱媳妇来到村里。
不留心不觉得,一留心发现村里的鸡大多无精打采,看来这次鸡瘟很严重。
大柱媳妇说,往年闹鸡瘟可以有一半的鸡存活下来,今年这情形恐怕全军覆没。
走没多远,似锦看见一个身上穿着补丁的妇人蹲在自家门口给一只死了的鸡褪毛。
她身边蹲着几个小孩,馋涎欲欲滴的看着她给鸡退毛。
一个老妇走了过来,问那村妇:“三娃娘,你这是走症死了的**?”
三娃娘有些难堪的应了一声。
村里几乎没人吃走症而死的家禽家畜,除非家里穷疯了才会吃。
穷人之间也是有鄙视链的,连走症死了的家禽家畜都吃,是非常让人看不起的。
人穷不表示没有自尊,可是人穷却维持不了自尊,三娃娘脸上臊得慌。
老妇好心劝道:“三娃娘,虽说这半大的鸡走症死了挺可惜的,可也不能吃啊,万一吃出事咋办?
好几年前,大花山后面的大锅山,不是有户人家吃了走症的鸡,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都没了吗?”
三娃娘手中一顿,半晌,小小声道:“我们家从过年到现在一直没吃肉,孩子们馋哪!”
老妇见她继续褪着鸡毛,轻叹一声,走开了。
似锦这才上前,出了一百文钱要把那只死鸡给买下来。
集市上一只鸡一斤只要五十文,阿笙娘子却肯拿一百文钱买自家走症的死鸡,那只死鸡还没一斤呢。
三娃娘知道阿笙娘子心善,想要帮自己一把。
可是让阿笙娘子买一只不能吃的鸡,三娃娘哪好意思,因此不肯卖。
似锦不是个话多的人,直接让青菱放下一百文钱,拿了那只死鸡就走了。
到了大柱媳妇家里,她家的十几只半大的小鸡和几只老母鸡也都恹恹的躺在阴凉处。
大柱媳妇的小闺女春桃正蹲在一只快要不行的小母鸡身边默默流泪。
大柱媳妇叹了口气,跟似锦解释:“家里的鸡全都是春桃在喂养,鸡要死了她就难过。”
似锦理解的点了点头,把春桃拉开:“别和病鸡接触,容易生病。”
病鸡身上有病毒,小孩子抵抗力弱,有可能会传染病毒,那就麻烦了。
大柱媳妇柔声道:“锦婶的话你要听,要是生病了,咱家可拿不出钱来给你治病。”
春桃乖巧的和她娘排排站,见似锦蹲下来翻看那只病鸡,小声问:“娘,锦婶怎么能够和病鸡接触,她就不怕生病吗?”
大柱媳妇道:“锦婶她在给鸡看病。”
春桃眼睛一亮,问似锦:“锦婶,你能治好我家的鸡吗?”
这个可不好说,春季的鸡瘟一般都是禽流感,禽流感是没有特效药的。
不过古代的禽流感病毒还很原始,远没有似锦后世更新了无数代,毒性那么强。
可以按照在课本里学的中药配方试一下。
似锦琢磨着开了方子,对大柱娘道:“这几种草药都稀松平常,你应该都认得。
就算咱们这山头没有,大花山肯定有。
去大花山采了回来,煎了浓汤,混在鸡饲料里让鸡吃,看有没有效果。”
大柱媳妇一听立刻挎着篮子,带着小闺女去大花山采药去了。
似锦又通知其他村民也采摘那几种草药用来给鸡治病,如果没效果再来找她。
村民们全都纷纷去采草药。
回到家里,似锦让青菱把那只从三娃娘手上买的死鸡埋在石榴树下当肥料。
死鸡不能乱扔,怕有人捡回去煮了吃,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似锦让青菱提着卤料浓汤和她一起去铺子里给卤水加料。
一走进村里,就看见不少村民对着她笑,感谢的话像不要钱似的说个不停。
“阿笙娘子,多亏你给咱们指了一条路,我们家的鸡吃了你开的方子的药,精神了好多。”
“我家的也是,昨天连食都不进了,今天啄起野菜来可带劲了,阿笙娘子,太谢谢你了!”
似锦摆了摆手,态度十分谦逊:“举手之劳,乡亲们不必客气。”
又道:“既然这个方子有效果,那就告诉亲朋好友吧,救救他们的鸡,帮人一把是一把。”
禽流感一旦流行,是一片地区,不可能是一个村。
似锦又不可能每个村都去通知,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乡亲们的人际关系把这个方子传出去。
一传十,十传百,这片地区的人就都能知道了。
村民们纷纷道:“我们昨天就跟亲友说了。”
似锦微笑着点头,带着青菱正要离开,一个村民厚着脸皮的叫住她,请求道:“阿笙娘子,我家养的几只羊不得劲,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说罢,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这个朝代的农民又没猪可养,几只羊对他们而言十分珍贵。
似锦态度十分和蔼:“等我去了镇上回来再去你家看看,行吗?”
那个村民忙不迭地点头哈腰:“多谢!多谢!多谢阿笙娘子!”
第085章 心机婊蓜香
夏老婆子躲在自家院门后听着乡亲们和似锦说话。
见乡亲们都说似锦开的治鸡瘟的方子有效,等似锦主仆走了,就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问乡亲们,似锦给他们开的是啥方子。
她家的鸡也全都走了症,已经死了好几只了。
一个乡亲故意道:“你自己去问阿笙娘子,阿笙娘子是你媳妇,你去问她肯定会告诉你。”
男一个乡亲摇摇头:“那也未必,夏婆子不认阿笙娘子是媳妇,两家已经断了来往,阿笙娘子凭啥还要告诉她!
换我遇到这样的婆婆,我就不告诉她!书里有句话是咋说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夏老婆子被噎得死去活来。
最后偷偷给了一个爱占小便宜的村妇一点好处,人家才告诉了她药方。
似锦主仆俩刚走进镇子,老远就见一个十五六岁、长相清秀的少女跪在一个衣衫褴褛、浑身酒气的中年男人面前,哭着求道:“爹,你别把我给卖了,我会挖野菜,还会织布,我能给家里挣钱。”
似锦一听就知道他们是父女。
那对父女身边站着一个穿着绸缎袍子的中年胖男人,估计是人贩子,冷眼旁观的看着少女哭泣。
“那几个小钱有啥用?都不够我赌一次的。”
女孩父亲禽兽不如道,“你跟着我们有啥好日子过?要吃没吃的、要穿没穿的。
去青楼有好饭好菜吃,有绫罗绸缎穿,而且还不用干活,你就别哭了!”
女孩猛烈的摇着头:“我不要吃好饭好菜,我也不要穿绫罗绸缎,我不愿意去那里!”
青菱见那个女孩子哭得可怜,吞吞吐吐的对似锦道:“东家娘子,咱们……买……买下她吧。”
似锦见女孩毫无人性的父亲,不太想买,怕给自己惹麻烦。
主仆二人从那几个人身边擦肩而过。
听见那个被似锦认为是人贩子,实则是青楼采买的中年男人对女孩子道:“别哭了,没去时都以为青楼是火坑,去了就发现是人间天堂了。”
那个女孩看见似锦,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抱住她的腿,跪着痛哭着乞求:“阿笙娘子,求求你,救救我!”
虽然似锦每次上镇上都戴着帷帽,可正因为戴着帷帽,成了她的标志。
镇上不少人都知道,那个戴着帷帽的女子是阿笙娘子。
似锦低头去看那个女孩,见她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问跑过来的女孩的父亲:“你这闺女卖多少钱?”
女孩的父亲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银子。”
青菱气得脸都黑了,人牙子那里,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才值几两银子,一个姑娘哪值那么多钱!
虽然卖与他人做丫鬟和卖到青楼是两个价,卖到青楼的价要高多了,但也不至于要卖二十两银子,十两银子撑了顶。
除非是绝色的可以卖几十两甚至上百两。
这女孩子又不是那种绝色的,怎么可能要二十两银子,这男人可真会看人下碟。
女孩子见似锦不说话,忙冲她父亲喊:“你把我卖给青楼的采买明明只要十两银子,现在却加价!”
似锦的眼神倏然一冷,多看了女孩几眼,随即恢复如常。
女孩父亲脸色有些发红,道:“那就十两银子吧。”
一样的价钱,他当然愿意把女儿卖给别人做丫鬟,他虽然禽兽不如,但那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似锦淡淡道:“太贵了,我不买。”抬脚就走。
青菱犹豫着拉了她一下,小声道:“东家娘子,买下她吧,她的卖身钱奴婢以后慢慢还。”
似锦诧异道:“她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一定要救她?”
青菱用更小的声音道:“我有个妹妹被爹妈卖到窑子里,没两年就被折磨死了……”
似锦盯着她看了半晌,轻声劝道:“你妹妹是你妹妹,她是她,你在她身上弥不了你妹妹。”
青菱点头:“奴婢知道,可奴婢这么做心里会好受些。”
似锦见劝不酲她,借着从身上拿银子,实际上从空间拿了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了女孩父亲。
请街边代写书信的老先生帮忙写了卖身契,双方画了押,按了手印,小姑娘就归似锦了。
三个人一起往前走。
还没走到自家铺子前,似锦和青菱就下意识的往史记卤菜铺看去。
见史记卤菜铺依旧生意很差,两人心里就舒服了。
几个伙计都在忙生意,见似锦身后跟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大壮忙里偷闲的打听:“东家娘子,这个姑娘是谁?”
青菱替答:“刚才在路上买的小丫鬟,名叫蓜香。”
蓜香羞怯的叫了责:“大哥好。”
青菱问她多大了,蓜香道:“十六了。”
青菱咯咯笑了起来:“大壮才十五,你叫他哥哥?”
蓜香立刻红了脸。
似锦吩咐青菱给卤水加好卤料浓汤后,一行三人就离开了。
经过一家布庄,似锦给了蓜香几钱碎银子,让她进去买两身粗布料子,给自己做衣服。
吩咐她买好料子就去荷花村她家,她则和青菱先走了。
从镇上回来,似锦就去了那个羊咩咩得了病的村民家。
村里像似锦家一养就养几十只羊咩咩的人家很少,不少人家家里只有两三只羊,主要是小羊羔的价格不便宜,买不起太多。
所以都是割了草在家里喂养,不用像似锦家把羊赶到外面吃草。
羊生病了,对庄户人家而言,是个大事。
那个村民正愁眉苦脸,见似锦来了,眼里立刻闪烁着希翼的光芒,领着她去看自家的几只羊。
“我们家这几只羊好几天都不咋吃草了,也不知得的是啥病。”
似锦蹲下身来,给那个村民的羊检查了一番,起身道:“不是什么大病,是单纯的上火,我开个方子,你自己去采草药。”
寻常草药百姓都认得。
那个村民家里又没有读书人,自然就没有笔墨纸砚,似锦口述药方。
告诉那个村民,将草药熬出药水之后,一日三餐喂给她家的羊喝,应该用不了三天就能好。
那个村民千恩万谢的送似锦主仆三个出了门。
主仆俩回到家里没一会儿,蓜香也跟着回来了,手上抱着好几块葛布面料。
似锦瞥了一眼那些面料,几乎全是红的,不是胭脂红,就是桃红,要么就是朱红。
在古代,红颜色不好染,所以凡是红色的布料,都比同类其他颜色的布料卖的要贵一点。
青菱看着蓜香手里的布料十分无奈道:“蓜香,你咋买的净是红色的?”
上次她跟着东家娘子去布庄里买布料,东家娘子让她给自己挑布料,她不是选的靛蓝色,就是选月白,哪敢选红色。
最后还是东家娘子看不过眼,给她选了一块绛紫色和一块松花绿的布料。
再说了,东家娘子的衣服也不是件件都是红的。
她一个小丫鬟,让她买两身衣裳,上衣下裙一共四块布料,就有三块是红色的,这也太不合适了。
蓜香讪讪的低着头,怯怯道:“我……我从小到大都没穿过红色,每次看见别人穿红色就很羡慕。
见……见东家娘子给的银子够买红色的,虽然心中想着不应该,可就是管不住自己,买了好几块红色的布料。”
说到这里,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似锦道:“东家娘子,我……我错了,这几块布料还请东家娘子收回吧。”
似锦淡淡的点头,命青菱把那几块布料放在客房的衣柜里。
对她俩道:“等年底了,你们谁表现的好,我就把这几块布料赏给谁。”
蓜香和青菱全都说了:“是。”
可蓜香心里全是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