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浅茉内心极是不情愿,厨房那边的事她也知道了,打了就打了,只是翠枝太笨,做得不干净,让人抓着了。
但打了一个丫鬟而已,哪里需要她堂堂一个小姐跪下道歉!父亲也太偏心了!
她眼眶瞬间蓄满了泪水,“父亲,你怎么也不问缘由就让女儿道歉,说起来,三姐姐身边得红叶也是有错处的!”
“红叶?”沈弘文转头看向沈沐莲,但语气和缓了不少,询问道:“莲儿这是怎么回事?”
沈沐莲低头一想就知道那傻子是还没搞清楚让她来是为了什么,蠢还嚣张,今日就好好教训一下。
她一脸无辜道:“父亲我真的不知道,昨儿我带着红叶去逛金玉楼了,同行的光禄寺李大人家的小姐可以作证,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二姐姐受伤了。”
听她这么一说,沈浅茉预备滑落脸庞的眼泪都停住了,是她搞错了?不是厨房的事。
二姐姐?
沈浅茉灵光一闪,是沈流萤!
她刚刚进门没看清,这会儿往父亲身边一扫,站在那里的不是沈流萤是谁?
可怎么会?
昨儿那个大夫可说了,高烧不退是会死人的,她故意没给她留药,昨日还烧得那般厉害的人今儿怎么就神清气爽的站在这儿了?
可面前那个确确实实就是沈流萤,别的不说,就她脸上那一指长的伤痕就是她划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想着干脆弄死了一了百了。
没想到沈流萤命这么硬,这样都不会死。
再看父亲的脸色,怎么好像是要为沈流萤撑腰的感觉?
瞥了一眼陶岫烟和沈沐莲,沈浅茉心里撇撇嘴,肯定又是这母女两个吹的风,借着沈流萤的由头惩罚她?
沈浅茉低头思考要怎么办,她没有想过这事情会被父亲知道,所以对沈流萤下手的时候半点儿也没有遮掩。
当时就是笃定了沈流萤知道了也没处说去,可她现在不仅和父亲说了,父亲的态度也实在异常,竟然让她跪下道歉,还是给沈流萤?
尚书府里三位姑娘,沈浅茉自认自己不是最受父亲宠爱的,但也不像沈流萤那般被忽视五六年。
今儿到底吹的什么邪风?
见她半天没有动静,沈弘文觉得这个女儿不听话是在挑战他的权威,顿时怒喝:“给我跪下!”
沈浅茉吓了一跳,腿一软就真的跪了下去,因为沈流萤就站在父亲身边,这一跪,好像还真是跪了她一般,沈浅茉觉得屈辱无比。
她若是跪沈沐莲也就算了,比较现在她是嫡女,可沈流萤凭什么能受她的跪?都是庶女,且自己还比她得宠!
第6章 悉数登场
心里越想越不甘,脸上的表情也维持不住,落在沈流萤的眼里,莫名觉得有些解气。
知道跪着道歉的滋味不好受,以后欺负人之前可就要想清楚了。
沈流萤适时的问道:“五妹妹,我自认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沈浅茉咬牙,没有得罪过?当然得罪了!沈流萤还活着就是得罪她了!
拿着襄阳侯夫人以前玩笑时订下的婚约,让世子还能记得她生辰给她送礼物!这就是罪过!
都被降为庶女了,她沈流萤还有什么倚仗?
昨儿听说襄阳侯世子找她,她精心打扮兴冲冲去见,没想到却是托她给沈流萤带生辰贺礼!
但这些她都不能说,说出来不仅会被父亲责罚,肯定还会惹得沈沐莲嘲笑。
见她咬唇不说话,正巧大夫来了,沈弘文不会在外人面前落了面子,轻斥道:“还不给我滚起来!”
大夫被引进来给沈流萤瞧脸,一看到沈流萤的伤痕,他就惊讶道:“姑娘你的烧退了?昨儿给你留的药吃的还好?”
这话一出,沈弘文就有些明白了,他瞪了一眼明显有些心虚的沈浅茉,暂时并不发作。
大夫查看伤口,微微叹了口气,沈弘文问道:“大夫,小女的脸可还能好?”
“伤口太深了。”大夫摇了摇头:“怕是要留疤了。”
沈弘文听完,心里一个咯噔,留下疤痕他还怎么带出去让人见?
沈流萤心里倒是觉得还好,可能是自己有了个藏书阁,里面的东西都太让她匪夷所思了,所以心底隐隐觉得这一个疤痕不算什么事儿,等她声名鹊起,一定会找到办法。
其他人也心思各异,沈沐莲是无什么所谓,沈流萤未毁容前就面黄肌瘦的,她也自认容貌无人可与她比肩,所以有没有疤痕的沈流萤都不会给她造成威胁。
沈浅茉就忍不住的窃喜,虽然没有死成,但是毁了容貌,看她还怎么勾引世子哥哥!
送走了大夫,沈浅茉又跪下了,不过因为知道沈流萤恢复不了容貌,她这一跪也没那么难受。
沈流萤只消得低着头,装出一副悲痛万分的难过模样,其他事情就交给急于向她表现父爱的父亲大人吧。
只是,这父爱必然是要受到阻力的。
“老夫人到!”
外头丫鬟高喊的声音,让沈弘文的鞭子顿在半空,时间掐得刚刚好,这一鞭到底没有落下。
门外走进来一个微微发福的老太太,瞧着是慈眉善目,只有沈流萤知道,这位祖母对着自己是多么铁石心肠。
老太太身边跟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年轻妇人,她一看见跪在地上的沈浅茉,就扑了过去,抱着沈浅茉关心道:“五小姐你没事吧?”
她是沈浅茉的亲娘,吴采薇。
沈家原本是个农户,老太太丈夫早逝,含辛茹苦养大儿子。
沈弘文也争气,成为了探花郎,娶了许家小姐。
老太太本来可以颐养天年,但她对许氏这个媳妇真是处处看不顺眼,总觉得许氏无时无刻不在嘲讽她的出身。
沈流萤小时候就多次见过祖母寻这各种由头去罚她阿娘。
吴姨娘是老太太做主纳进来的,本来挑中她容貌美丽,一定能得儿子喜欢。
可吴姨娘这个人好看是好看,空有一副皮囊,沈弘文没多久就厌了。
为这事儿,胆小懦弱的吴姨娘没少被老太太训斥。
沈浅茉和她亲娘完全是两个性子,许是自小跟在老太太身边,耳濡目染,有眼力见儿,也会巴结讨好人。
这头一个就是把老太太哄得开开心心的,沈弘文五个孩儿里,也就沈浅茉与老太太最亲近。
沈弘文扶着老太太坐下,“娘您怎么来了?”
老太太反问道:“好端端你把鞭子拿出来干什么?你要打谁?”
沈弘文把鞭子丢给下人,挥了挥手,让人退下,转头就看了吴姨娘和沈浅茉一眼,知道老太太是谁请来的救兵。
“娘,您不能这么护着她,您看看她现在无法无天都干了什么!”
沈弘文把沈流萤带到老太太面前,“您看看她把萤儿的脸都伤成什么样了,姐妹不和,这传出去她们的名声、儿子的官声还要不要了!”
老太太也太久没见过沈流萤了,她现在与小时候的样子差得太多,但那一双眸子和许氏一模一样,又圆又亮看得人心生不悦!
脸上的伤痕可怖,但老太太并不怎么在意,她轻巧道:“姐妹之间偶有推搡,一个失手而已,已经毁了一个,何必紧抓着不放,难不成还要再打坏一个?”
明显偏心袒护的话在场人听了没有不皱眉头的,可老太太不管,接着道:“浅茉年纪小,难免犯错,流萤你是做姐姐的,该让着她。”
沈流萤心内冷笑,若是今天犯错之人是她,老太太就不会说出什么姐妹情深的话了吧?
早就认清了自己在老太太这儿不会获得半点儿疼爱,沈流萤听了那些话也没多少难过。
戏要做足。
沈流萤对着老太太福了福身,看着欲言又止的父亲,乖巧道:“祖母说的是。”
“这样就对了。”见沈流萤识相,老太太点点头。
表面平静,但沈流萤心下却暗暗发誓,此刻她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这笔账就先记着,他日她定要讨回来的!
“萤儿委屈你了。”沈弘文叹息着,一副为父很想为你做主,但是实在是没有办法的模样。
上一世的沈流萤可能还会被他骗过去,但现在,沈流萤除了想笑还是想笑。
明明是那么拙略的演技,那么蹩脚的谎话,自己竟然都可以相信,还一直认为父亲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自己傻了一世,绝不会再相信第二次!
她这位父亲大人想要利用人时,立场总是做得很足,尤其是她这会儿正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他可不就要赶紧安慰安慰。
沈弘文指着沈浅茉道:“你祖母说情,你二姐姐又宽容不计较,为父这回就放了你,还不过来与你二姐姐道歉!”
第7章 借力使力
沈浅茉心里面上都是老大的不乐意,但也不得不去。
她对着沈流萤干巴巴道了一句:“二姐姐对不起。”
沈沐莲还以为能借着爹爹的手罚一罚沈浅茉,没想到祖母一来,就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去了,真是好大的没意思!
她也不想要在这儿多呆了,对着父亲福了福身,道:“父亲,长风郡主的诗会不好迟了,女儿先出门去了。”
“去吧,路上小心,莫要着急,让车夫稳着些。”
“女儿知道了。”
看着沈沐莲离开,沈流萤眼珠子转了转,似是羡慕的感叹道:“郡主府上可以见到不少厉害的人吧?三妹妹好厉害!”
这话倒是给老太太提了个醒:“郡主的诗会莲丫头怎么自己去?怎么不带上自家妹妹去见识见识?”
陶岫烟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这老太太今儿是把姐妹情深挂嘴边上了吧?也不想想郡主的诗会哪里是谁都可以去的?
“回老太太。”陶岫烟道:“郡主的诗会一看门第,二看才情,这请柬都是一封一封送去各家的,上头没有名字的实在是带不进去。”
老太太听着这话心里越发不舒服,浅茉是养在她跟前的,这是说她养的孩子不如你陶岫烟养的?
之前的许氏也就罢了,至少人家是内阁大学士之女,家世学识都不一般。
这陶岫烟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破落秀才家的女儿,也敢来讽刺她?
正要开口,又听见沈流萤叹息道:“三妹妹今天打扮得可真好看,我刚刚还以为是哪儿来的仙女呢!”
沈弘文点头:“莲儿确实才貌双全。”
陶岫烟谦虚起来:“莲儿相貌都是随了老爷,几位小姐都是不差的。”
只有老太太冷哼一声:“我看刚刚莲丫头身上穿的又是新衣裳吧?”
“是。”陶岫烟不知她怎么说起这个,应道:“因要去的是郡主府上,不敢怠慢加急做了一套,老太太是想添衣了吗?媳妇这就让人来量衣。”
“我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子有什么要紧。”老太太指着沈流萤道:“你看看萤丫头身上,这是什么时候的老衣裳?看着还不如翠枝穿的,这可是府上的二小姐,这要是走出去,是让人说我们尚书府没银子了还是尚书府苛待小姐了?”
本来对她们的话题不感兴趣的沈弘文听到这儿,忽然抬起头朝沈流萤看去。
衣服颜色都褪得泛白显然是洗过很多次了,有几处地方还有明显的缝补痕迹,关键是衣服大小也不合身。
之前没有注意,现在一看,还真是不如丫鬟穿的!
沈弘文不满:“萤儿,这是什么时候的衣服,你为何还穿着?”
哎呀,祖母亲自送过来的卖惨机会怎么能错过!
沈流萤眨了眨眼睛,天真道:“这衣服我才穿了三年还是好好的,衣柜里最好的就是这一件了,就是我最近好像长身量了,这袖子短了些,不过改改就好,左右我也没有像三妹妹那样的诗会,不用穿得那般好看。”
沈弘文的脸色顿时就黑了,对着陶岫烟就怒道:“你是怎么当家的?”
沈流萤内心嘲讽,在不需要她的时候,她过得怎么样尚书大人都不会过问一句,当他需要她的时候,就开始怪别人不好好对待。
怎么不怪自己这么多年的忽视,才会让那些看人下菜碟的轻慢与她。
总之,都是旁人的错,尚书大人何错之有,他只是不知道罢了。
首当其冲的背锅者便是陶岫烟,老太太也跟着讽了一句:“自己女儿穿新衣,庶出女儿穿三年旧衣,这落在外人眼里可就是嫡母苛待庶女,落人口舌的。”
陶岫烟忽然被责备心里也委屈,她要是知道今儿沈流萤会出现在她们面前,她装也能把她装成一尊金佛。
“是我疏忽了,阮嬷嬷,我记得二小姐的月钱,每季换衣都是有让人送去的,这是怎么回事?”
阮嬷嬷站出来,回道:“这些我记得夫人都交代过,二小姐的东西咱们也是没缺过的,夫人不曾苛待,二小姐又过得这般委屈,定然是下面照顾的丫头搞的鬼!”
来了来了,万能的下人欺瞒,只要端出这一个理由,上位者最多落一个不察之责。
阮嬷嬷接着道:“夫人腾不开手,二小姐又敦善,那些人就是看着二小姐不会与老爷太太说才敢干这种事!”
陶岫烟面露歉意:“是我不好,回头我定然查出是谁在这里头搞鬼,给老爷、二小姐一个交代。”
沈弘文皱着眉头,还没开口,沈流萤就先道:“我不委屈的,衣服左右是个穿,我住的地方倒是挺好的,夜有凉风,半夜醒来还能看见星辰呢!”
没理会陶岫烟突然变得很难看的脸色,沈流萤笑得一派天真。
沈弘文桌子一拍,“谁伺候二小姐的!给我带过来!”
沈流萤嘟了嘟嘴道:“黄杏说要与我玩个游戏,可她藏得太好,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找着她。”
陶岫烟额头上的青筋凸凸了两下,她知道黄杏已经去莲儿院子里献殷勤了,昨儿莲儿还说要把黄杏调她身边去。
看老爷那个脸色,眼下只有把罪责推黄杏身上了,万万不能让她再把莲儿牵扯进来!
“阮嬷嬷去把黄杏给我带过来!”陶岫烟先沈弘文一步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