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送上门来的冤大头哪有放过的道理?沈流萤道:“我只收了一人的诊金。”
顾允立刻道:“我再出一匣子!”
其他人不明白的人并不知道一匣子是什么东西,沈流萤勾了勾嘴角,大发慈悲一般道:“把手拿来。”
见她这是同意了,顾允的手立刻就递到了她眼前,沈流萤把着脉象,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点头,这可把顾允吓得够呛,深怕自己也已经着了道。
好一会儿过后,所有人都屏息等待,沈流萤这才慢慢松开手,顾允迫不及待问道:“神医!我怎么样了?”
义安侯夫人此时也不敢随便乱说话了,精贵的女儿中了毒,那这个精贵的外孙可不能再出了事,她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可都指望着他们呢!
沈流萤沉吟道:“殿下的身子略有亏空啊。”
“亏空?”顾允有些发愣,他还这样年轻,怎么会亏空?他忙问:“神医,我是不是也中了毒?”
那些人就是嫉妒他得宠,嫉妒他母妃得宠,竟然有胆子朝他母妃下手了,难不成还会放过他?
越想越害怕,顾允焦急的看着沈流萤,等着他赶紧给他一个宣判。
沈流萤却不慌不忙,悠悠道:“殿下没中什么毒,只要少食酒肉,少近女色,细心调养之下定能恢复。”
顾允听闻自己没有什么事,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声色犬马的生活就这样被点破,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又转了话题,回到他母妃身上。
“神医,我母妃中了什么毒?可有办法解?”
说到这个,沈流萤也肃起了神色,道:“此毒名为‘秋意浓’,中毒的人就像秋日的枝叶一般,一点点失去生机,最后零落枝头,油尽灯枯。中毒之人若是发现得早,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但这毒狡猾就狡猾在初时症状不显,极容易被误诊为风寒,
等察觉到异常却已经为时晚矣。”
义安侯长大了嘴巴,这回他自己也忍不住插嘴道:“那、那娘娘还、还......”
剩下的话他不敢说出口,沈流萤也明白他们想问什么,及时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道:“虽然情况已经不太乐观了,但我还是有办法的。”
在场的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还有救,那他们的富贵日子就还能继续,顾允道:“那还请神医费心了。”
沈流萤摇摇头,“你们更费心。”
这可不是一句客套话,因为接下来沈流萤就继续道:“我虽知道该如何解这毒,但还缺一位药引子,这得你们找去。”
顾允立马道:“神医请说,是什么药引子?不管是千年人参还是天山雪莲,本殿都能找来!”
别人说这话可能是自大,但顾允是确实有本事弄来这些东西,再珍贵的东西在这位五皇子眼里也不过是平常,所以那口气极大的话并不是在炫耀什么,而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
可这些东西都是沈流萤需要的药引子,她也只是陈述一个事实道:“那些东西都用不上,我要的药引子普通却又不寻常,乃名唤曰‘春风生’。”
“‘春风生’?这到底是什么药引子?神医你还是直说吧!”顾允有些没有耐性了。
沈流萤轻轻开口道:“芦苇根。”
“芦苇根?”
顾允一愣,而后立马就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原来只是芦苇根啊!神医这关子卖得也太大了,且等着,我立刻着人去,要多少有多少!”
“就是!”义安侯夫人也跟着撇撇嘴道:“放着千年人参天山雪莲不用,竟然只要芦苇根,这东西也太低贱些了吧,用到药里能有那人参雪莲好?”
不仅是义安侯夫人是这么想的,其他人也几乎都是这么个想法,一个最是平常的芦苇根真的能救珍妃娘娘的命?那太医院用了那么多珍贵药材也没能治好岂不是成了一个笑话?
面对他们暗暗的质疑,沈流萤不急不躁,缓缓道:“你们觉得这是低贱之物,但我要的是不长在水边且生了三年以上的芦苇根,如此,你们还觉得是寻常之物吗?”
义安侯夫人下意识就道:“哪里有不长在水边的芦苇!而且谁能知道那是长了几年的?”
其他人脸上也尽是为难之色,明显这也是他们心中的疑问。
沈流萤给了点儿指点,免得这些人以为她是在信口开河,“三年以上的芦根粗壮,且根须上会结出小球,年份越久,球结得越大越多,我自然是希望你们找到的年份越久越好,若是实在找不到,三年的也还尚可凑合。”
可众人听了,眉头并未舒展,顾允道:“可芦苇不长在水边还能长在山上?”
沈流萤道:“既然是药引子自然要非比寻常一些,你常见它生于水边,但也不等于它只在水边生长,你们且好好去寻了来,”她说着瞥了一眼床上的珍妃,道:“救不救得了就看那药引子了。”
虽然满腹怀疑,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按着她说的去寻。
沈流萤见没自己什么事了,起身道:“等找到了就带着诊金和药引子一起来找我。”
说完便不理会他们,径自离去。
第132章 往事成谜
琼花见到自家小姐回来了,高兴的接过她摘下的帷帽,却看见沈流萤皱着眉头,好像并不怎么开心。
明明今天出门前还为那三匣子金条笑眯了眼,怎么这会儿就不高兴了?
琼花问道:“小姐,是不是那病症有些棘手?”
沈流萤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让琼花不用担心。
她只是今天见到珍妃的症状忽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事。
她阿娘也是死于一场风寒,或许说是她一直以为那仅仅只是一场普通的风寒。
可今日见到珍妃,她的病症与阿娘当初实在是太像了。
过去她一直以为阿娘是受许家抄家流放的打击,忧思成疾,才会风寒入体,撒手人寰。
她连半个月都没有熬过,死的时候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但她直到今天才发觉异常。
是什么人对阿娘下这样的毒手?许家当时已经没落,为什么偏偏要置一个妇人家于死地?
这是不是说明阿娘的死不是冲着许家去的,而是针对阿娘自己?
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沈家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被沈流萤认真怀疑过,然后又一一否定。
先不论其他的,就单单是那‘秋意浓’就不是常人能够拿到手的东西。
它里头用的是食蛊而长,埋于枫香树下七年才破土而生的蛊蝉所褪下的蝉衣制成,这也是为什么它非蛊为毒却还能让蛊王有反应的原因。
这么精巧的毒药沈府里没有人可以弄到,而珍妃是在皇宫中中的毒,说明下毒的人当是位高权重。
可她阿娘生性平和温婉,会与什么人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呢?
沈流萤一边想着,一边往里走,迎面险些撞上一个人。
她抬头见是何辞,有些不高兴道:“你怎么在这里?”
琼花从后面追上,道:“他在这儿等小姐好久了,我刚刚说了半天,小姐您在想什么呢?”
何辞道:“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沈流萤摇摇头,并不想多说。
何辞也没再追问,他又道:“珍妃娘娘那边怎么样?”
“是中毒了。”沈流萤淡淡道:“让他们去找药引子了,找到便有救,找不到我也无能为力。”
“什么药引子?”
沈流萤神色恹恹,今日猛然得知的事谜团太多,她不想为个药引子的事再多费唇舌与何辞解释,干脆道:“你去问义安侯府的人就知道,相信他们现在很高兴能有人帮把手。”
“嗯?”何辞有些不解,依着义安侯府今时今日的势力,还有连他们也头疼的药引子?
他还想问,但沈流萤已经摆摆手,绕过他,明显的送客意味。
何辞做不成赖着不走的举动,他颔首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可他人走到门边,沈流萤又突然从后面叫住他,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我阿娘当年去大理寺被问询的口供能不能借我看看?”
何辞转过身,见沈流萤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带着些恳求,让人不忍心拒绝。
他不是不知道他们两人差点儿就定下了婚约,只是后来许家落败也就未曾提起,虽然没有那方面的情意,但心里还是存了些愧疚的。
沈流萤见他不说话,心道自己真是晕了头了,他怎么会把这事告诉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当即有些失望道:“算了,当我没问过。”
大不了再找个机会溜进大理寺一趟咯,只要她想知道,还能没有办法?
她心中小九九打得正好,何辞开口道:“不,我刚刚只是奇怪你怎么会这么问,大理寺没有那东西。”
“什么叫没有那东西?”沈流萤皱眉:“你们大理寺不是最有办事章程的吗?被叫去问询该是有人记录的呀!”
“自我进大理寺之时,却是没有见到过你说过的东西。”何辞反问道:“你阿娘去过大理寺吗?我甚至没有见到记录。”
说到这儿,沈流萤有些惊讶,怎么可能呢?她阿娘就是在去过大理寺之后中了‘秋意浓’之毒,现在却和她说她阿娘根本就没去过大理寺,那阿娘去的是什么地方?
何辞见沈流萤脸色不对,开口道:“我回去再好好查一查,毕竟有些久远了,我那时也还未进大理寺,许是我记错了。”
沈流萤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但她知道何辞只是在安慰她。
可在她记忆里分明亲眼看见是几个大理寺的衙差到了沈府,将阿娘带走的,不是去的大理寺又是去哪儿呢?
沈流萤努力回想着,阿娘那天回来后有没有什么异常,可毕竟当时年纪太小,怎么也记不清了。
恍恍惚惚回到沈府,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想见,反正她之前为了出门也是这个样子,她院子里的人都已经见怪不怪,更不会没有眼力见儿的去敲门打扰。
一直到夜深了,沈流萤屋里也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沈流萤靠坐在床边,并未入睡。
眼睛因为习惯了黑暗,倒是也能看见些东西,比如,一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男人轻车熟路的从窗户翻身进来,摸索一阵,一抬头就看见沈流萤坐在床边直愣愣的看着他,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你、你不点灯怎么也不吱声啊!”男人抱怨道:“你想吓死我?”
知道这人脸皮厚,沈流萤有些无语提醒道:“这里是我的闺房!”
“你的地盘也不能这么吓人啊!把我吓死了看你怎么和别人解释。”
沈流萤皮笑肉不笑道:“没关系呀,化尸水一倒,化得连渣都没有了,我还用解释什么?”
男人似乎被吓到了,抖了抖身子,嘟囔了一句:“姑娘家家的怎么什么毒物都有?”
沈流萤今日没心情与他扯皮,嘲讽道:“你什么时候改行采花了?趁我现在还没起那为民除害的心思,哪儿翻进来的哪儿翻出去。”
男人非但不听,还搬了把凳子,大剌剌的坐在沈流萤对面,然后扯着笑脸道:“谁那么想不开来采你这霸王花,我来讨债的。”
“今天没钱,明日再来。”沈流萤打发道。
男人并不失望的看着沈流萤,兴冲冲道:“没钱咱们可以用别的抵呀!”
沈流萤闻言,冷冷的抬眼看过去,“你想死?”
第133章 心生怀疑
男人笑容一顿,双手环抱住自己,跳将起来,道:“你是不是想歪了?我是说消息!消息!有价值的消息!”
沈流萤冷淡一声:“哦。我没有什么消息,你可以走了。”
见她表情不耐,看来她今天心情确实不怎么样,男人收起调笑的表情,一改往日不着调的做派,认真道:“说真的,你今天去义安侯府了。”
沈流萤早就习惯这个人的神通广大,好像京城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她点头,男人紧接着问道:“是珍妃?”
“是。”
“她中毒了是吗?是什么毒?”
沈流萤抬抬眼皮,道:“秋意浓。”
听到这三个字,男人却没有发出疑惑,反而有种某件事情被确定了的了然。
他用很小的声音,几乎是在嘴边喃喃道:“果然又是秋意浓。”
却被沈流萤捕捉到,她立马下了床,站在男人面前,追问道:“果然?又是?还有谁中过秋意浓?你都知道些什么?”
男人认真不过三秒钟,又嬉皮笑脸起来,“什么?你听错了,我什么也没说,黑灯瞎火的,不好坏你名声,我哪儿来滚哪儿去,走咯。”
“别走!”沈流萤出手去拦他,“今天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
男人很为难道:“虽然你盛情挽留,但是孤男寡女的,你不要名声我还要的。”
沈流萤要问清楚秋意浓之事,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主动出手,男人被迫招架,两人打在一起。
屋子里黑漆漆的,难免碰着个桌椅箱柜的,终于惹来了外头没睡的下人的注意。
“二小姐?有什么事吗?”
房门突然被敲响,沈流萤与男人互相钳制着,谁也不让,她出声打发了门外,“没事,一只老鼠而已,下去吧。”
门外的下人呐呐应声,转身就觉得奇怪,能发出这么大动静的得是多大的老鼠?明儿得弄些驱鼠的药来。
“老鼠?”男人显然对这个称呼不满意。
沈流萤却没被他带跑偏了,出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秋意浓是谁下的?”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男人也觉得有些奇怪,“你和珍妃又没有交情,你不像是会为她担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