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难受,不想在这里……”滕冰哼哼唧唧的,再尽可能自然地慢慢睁开眼睛,摆出楚楚可怜的神色,“你是、荷花姐……”
……还不如不睁眼,一看吓一跳。
她总算知道面前的汉子为什么娶不到媳妇了,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恶人脸,脑袋光光,一早就没了头发,脸上还横着一道刀疤,肥腻腻的几乎要让人看一眼就把隔夜饭吐出来。
偏偏还没有自知之明,见滕冰醒来后就一个劲儿地往前凑:“哎哎哎,我不是你荷花姐,刘荷花把你送到我这儿了,嘿嘿,我是你爷们儿!”
“爷们儿。”滕冰似懂非懂的样子,软软地叫了一声,随后又开始哼唧着床太硬,要换一张。
“好好好,你要什么爷们都给你。床太硬,咱们换一张啊,换一张。”
老王笑得见牙不见眼,这地方本来也是临时搭出来凑合的,防的就是她醒来了要拼命挣扎。
可这丫头明明又乖又配合,在这种荒郊野地里为难人,哪比得上把小美人带回自己家里慢慢欣赏呢?
滕冰觉得自己被架起来挪向门口,就算是正在装着神志不清也下意识地配合着。
待走出门外,低头用头发遮掩着悄悄睁眼往外看,只觉得这片地方似乎格外简陋,就算是在乡下,听之前刘荷花和这个老王的谈话,他们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至于最好的家都这么穷吧?
正在低着头胡思乱想,没成想走到一个拐弯的时候,猝不及防地迎面撞上一群人!
“呃……”要完。
为首的正是刘荷花,滕冰用头发作掩护挡住老王的目光,可却跟刘荷花他们对视了个正着,当即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到了刘荷花的尖叫声:“老王你脑子糊涂了?那么大个房间还不够你玩的,跑出来干什么?这丫头已经醒了,我告诉你她这人心眼多得很,你别让她跑了!”
滕冰立马回头,哼哼唧唧地往老王身后躲。
“刘荷花你喊什么喊,吓着我媳妇儿了!钱你都拿走了,老子要带人去哪儿还得问你?”
俩人都是自命不凡要面子的人,谁都不肯让谁,当即就吵了起来。
滕冰静静地站在一边,没理会争吵着的两人,反倒是把目光放到了刘荷花身后的那几人身上。
一个是她不久前才见过的温大河,另外两个是打扮老实简朴的一对儿老头老太,他们站在温大河身边,身份倒也不难猜,应该就是他的父母、也就是温小希的父母了。
只不过经过之前那一遭,她对这一家人也不抱什么期待了——
就比如眼下,刘荷花和老王正在争吵无暇顾及其他,他们三人虽然目露担忧,却也没有一个人上来让她赶紧逃走。
再比如之前,温小希被扔进那个房间和一个丑男人共处一室,这一家人出现在这附近,是知道了温小希的处境但是却默认了吗?
滕冰抱着胳膊靠着墙,嘴角带着些不屑的笑。
“算了,我不管你了。”刘荷花气呼呼的,恨声甩出一句话,“反正我把人给你带过来了,她家里人也在这儿,你都看着呢,没什么问题。往后你要是被这丫头坑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转头看向欲言又止的温家父母,又催促道:“还不走,看什么看呢?要不是你们死乞白赖地非要见她一面,我犯得着拖着你们一家三口跑这么远?浪费我油钱,还不走?”
“快滚快滚。”老王也迫不及待地催促。
“荷花闺女,我看小希来的时候不是有个包吗,装着手机啥的……”老妇有些扭捏地开口了,眼神却不敢往滕冰这边看。
“你还想要回去?”刘荷花不屑地斜睨她一眼,“不值钱的破烂东西,我在大城市那么久会没有?会私吞你那点儿东西?你连女儿都能卖,可着女儿的那点东西就稀罕了?再说了,就算给你,你会用吗?”
在她毫不留情的嘲笑声中,老妇也羞愧地低下头不再说话,却是从头到尾没有看向她的女儿一眼。
滕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她惦记着温家过得艰难,他们却只想着榨干自己最后一点价值呢。
直至刘荷花领着人要走,滕冰看着他们的背影,佝偻又坚定,好似绝对不会回头一样。
“荷花姐!”
然而,一声叫喊,他们终究还是回头了。
滕冰一改之前神志不清的模样,大声喊了一下,不仅成功让刘荷花他们止住了脚步,身边的老王也被她吓了一跳。
“荷花姐,你不带我走吗?”滕冰喊得情真意切,“你之前说给我留了车,可是你忘了告诉我车停在哪儿了,我待会儿怎么回去啊?”
“我什么时候给你留了车?”刘荷花奇怪道,又忍不住嘲笑,“你这丫头是花花世界看惯了收不回心了吧,我可是听彪哥说了,说你在外面找着大款了,可你跟着人家老板也是当小三,跟谁不是跟?你现在啊就好好跟着王哥过日子吧,王哥会疼人,不会亏待你。”
“不是啊,荷花姐,你不是说拿了钱就行,之后我们再偷偷回去吗?之前咱们就是这么干的呀,要不然只有一个我,也只能给荷花姐赚一次钱,多不划算。”
“荷花姐,我之前都做得很好,这次是你做错了,你忘了给我说你把车留在哪儿了。”
滕冰举起手,原本紧紧束缚着的绳子已然松开,“你看,你把刀给我以后我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你的车。”
第33章 老王与荷花3:极限拉扯
“好啊你刘荷花,原来你打的是这个算盘!”
老王左看看右看看,在看到绳子断裂的那一刻才终于明确了目标,对着刘荷花就是一通咆哮,“我还说你怎么忽然这么好心要给我牵线,说什么给我找了个媳妇儿,原来只是要骗我的钱,你们拿到钱再去骗下一家啊。刘荷花,你好不要脸!”
“我……”
“啊呀荷花姐,你竟然真的打算把我卖了?”
不等刘荷花开口辩解,滕冰立刻开口打断,满脸的不可置信,“咱们之前配合得多好啊,互利共赢一起挣大钱啊,你怎么能私自决定真的把我卖出去呢?
你这样没有契约精神,不会对别人也是这样吧,你做事难道都是靠骗?这样下去将来谁还会相信你说的话啊?”
“你看看,你看看,这绳子还是我用你给我的刀割断的,要不然这么粗的绳子我怎么可能自己解开呢?”
“你这是什么眼神?是你先骗我,没给我留车,我才把这些说出来的。你可不能因为事情败露了就把错都推带我身上、让我抗下所有的事啊!”
滕冰能拿到影后桂冠,当然是有些演技在身上的,在空无一物的绿棚里也能演出身在皇宫的感觉,随便编一个故事演出来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这不,几句话就让刘荷花气得脸红脖子粗,嗬嗬喘气说不上话。
“你、你这个死丫头!”
“王哥,你别相信她说的,这死丫头鬼点子多,她就是在挑拨我们的关系。”
刘荷花手指忽然一转方向,指向了温大河一家,“不信你问他们,我之前根本就没有和这死丫头配合干这样的事!”
温大河三人早就懵了,在他们的记忆里,温小希从来都是柔柔弱弱的,说话细声细气,就算是自己有理,对方语气重一些也会被吓蒙。
没想到去了大城市几年,现在竟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伶牙俐齿的,竟然连荷花都说不过她!
他们当然连连摇头,别说现在是被整懵了,就算是清醒的时候,他们也不知道小希跟着荷花出去究竟在做什么。
“你们、你们一家子都是串通好的是不是?!”
刘荷花快被气疯了,一连咒骂了他们三人好大一阵,这才回过头来重新看向滕冰,“王哥,你先抓住她,别的咱们可以慢慢解释,她说的都是假的,你抓住她一问就清楚了,别让她跑了!”
滕冰之前说话的时候为了表明立场,站得离老王挺近的,刘荷花这句话说完她就觉得手腕一紧,暗道这个老王也不太好忽悠。
不过她定力尚可,硬生生止住了要挣扎的冲动,就着被他抓着手腕的模样不退反进,竟然主动往老王的身边靠了靠。
“王哥,你别听她的,我把这些事说出来,不管真的假的就已经被刘荷花盯上了,她以后肯定不会放过我。
我家人那怂样你也看到了,现在能从我刘荷花手里保护我的就只有你,我怎么可能跑嘛。”
一张漂亮的脸蛋,或许真的可以使说出来的话多一些信服力。
这个老王的神色明显迟疑了下来,只不过手腕上力量未松,滕冰知道,这番话只是恭维了他一顿,并没有涉及到他自己的利益。
“啊,对了。”她忽然惊呼了一声,成功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王哥我跟你说,其实荷花姐之前还跟我交代过其他事。”
滕冰看向刘荷花的目光中就带了点怜悯:“荷花姐之前偷偷给我塞了把割断绳子的小刀,她交代我,我逃出去的时候你要是阻止我,就让我用这把刀……
反正你的钱她已经拿到了,到时候我就能没什么后顾之忧只管跑就行了,还说我也可以留下来,用你媳妇儿的名义把你剩下的钱……”
“刘荷花!”
滕冰话还没说完,老王就爆发了。原本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蓦地松开了,老王快步前行,一个巴掌就狠狠地扇在了刘荷花的脸上,成年男子在极其愤怒的情况下的狠狠一掌,威力不可谓不大,一下子就把刘荷花扇倒在地,模样十分凄惨。
滕冰揉了揉手腕,神色冰冷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你这臭女表子,都把主意打到老子身上了,胆子不小啊你!”
一巴掌并未完全消解他心中的怒气,刘荷花倒地之后,他又走上前去对着面前蜷缩在地上的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隔着中间略显暴力的场面,滕冰和远处的温家一家三口遥遥对视。
这还是她第一次和温家老夫妻俩对视,老头老太年纪都大了,如果是在街上遇见,滕冰很可能会觉得两个老人祥和安宁——
大概人老了之后眼神里都会带着点慈祥。只不过经历了这么一遭,她可不会再把他们当普通老人来看了。
滕冰脸上扬起了笑,朝着远处的温家三口人点头示意了下。
“王哥,王哥饶命啊。”刘荷花现在模样凄惨,抱着脑袋一直在求饶。
她虽然因为在城里待了几年回到村里自视甚高,可强龙难压地头蛇,更何况她刘荷花也根本不算强龙,在面对愤怒的地头蛇时,也只有抱头讨饶的份儿。
“我从来都没有教过她说这种话啊……我在外面就是个端盘子的,哪会做这种事呢……王哥、别踢了王哥……”
滕冰目测,刘荷花现在这受伤程度怕是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了,最起码得养个把月的伤。
“王哥,我说的是真的,是她在撒谎。”滕冰开口道,只不过不是为了火上浇油,而是鱼儿上钩,该收网了。
“对了,那把小刀还在刚才的屋子里呢,我割开绳子以后就把它扔床底下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看,找到刀子,她刘荷花就抵不了赖了。”
刘荷花当然也要趁这个机会喘口气,挣扎一把:“王哥你去看,真的没有……你看看就知道了,我没有给她刀……”
各执一词往往是推动事情发展最好的催化剂。老王半信半疑,当然也想弄清楚这两个女人究竟有没有算计自己,好在刚刚那间屋离得也不远,他收起了要踹出去的脚,回过头看向了滕冰。
“王哥放心,我不会跑的,我跟您一起去,给你指指刀在哪儿,老大的一把刀了。”滕冰不等他开口就直接表忠心,他点点头,算是满意。
刀呢,当然是没有的;
跑呢,也不一定能跑过这么个大汉。
滕冰看着他踏进了屋子,眼神暗了暗,眼疾手快地直接拉起门外边的门环哐的一声把门关住,在老王不断的拍门声和怒骂声中,淡定地把锁挂上,锁好。
但是,把大汉关到屋子里,就能跑过了。
第34章 往事
现在大概已经是凌晨了,滕冰没戴手表,能看时间的手机也被收走了,只能估计一下时间,再继续摸黑往树林深处走去。
没错,树林。这果然是一个极其贫困的地方,也难怪刘荷花那种在大城市端盘子的人回到这儿都能被捧上天。
滕冰锁上门以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门外那四个人震惊的表情,只不过温家那一家三口震惊却没有什么动作,刘荷花被打得爬不起来,想动作也动不了,顶多就是咒骂几句。
滕冰掏掏耳朵,对这些话毫不在意,转身就扎进了黑暗里,按照记忆中的来路走回去,还想着如果能碰巧遇见刘荷花的车就更好了。
然而越走越偏,最终走进了一片树林。
树枝杈纵横交错,一个不小心就划破了她的脸,滕冰吃痛,轻轻地嘶了一声。
她发誓自己从没有来过条件这么恶劣的地方,还有划破脸这种事,她的脸可是买了上亿保险的,各种定制的护肤品不要钱一样地用,虽然现在划破的并不是她的脸,但痛感是啊!
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摸到哪儿去了,现在这天气已经慢慢入秋,晚上还是挺冷的。这地方这么偏僻,万一有个什么野兽自己又该怎么办?
前面的路黑得几乎都看不清了,一团浓雾似的,似乎是树木的密度增加,连透进来的微弱月光也越发稀薄。
在连崴了几次脚之后,滕冰谨慎地停住了脚步,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怵,想往回走,远远地竟然传来了吵闹的人声。
难道是刘荷花他们追过来了?
滕冰不确定,也不敢冒险,现在被刘荷花他们抓到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她只能就地蹲下,揉着肿痛的脚腕,想着最起码要把今晚捱过去,等明天天亮了能看清路了,再走不迟。
越来越冷。
滕冰平时展现在人前的形象都是强势而疏离的,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