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待如何?”秦牧野冷声问道。想必,长这么大,他还未被人如此威胁过。
木乃伊哈哈大笑:“如何嘛……你给爷叩三个响头,兴许爷一高兴,就放过他们了。”
他用脸凑近我,双眸微微合上:“令夫人倒是个遍体生香的美人儿……上一次盟主大人没好好享用真是可惜了……”
他话音未落,一个人影已经闪过,剑光折射,越发的冷清,木乃伊也是个好手,将少淮一把扔给秦牧野,夺过他那一击,再用匕首抵上我的喉咙。
“朝夕顾,放开她。”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握住长剑。在这样的气氛下,少淮居然对着他呵呵笑了开来,那双血色的眸子,越发的清远,笃定。我呆呆地看着秦牧野,他只是很平静地说完那句话,却让我觉得无比的安心。
“哈哈哈,秦牧野,你的儿子,爷还给你了。你的女人,爷收下了!”
木乃伊一手揽住我的腰,足尖轻点,片刻后,已飞的老远。
“女人,你给爷松口,否则,爷就把你扔下去!”
我死死咬着他的肩膀,忽的,腰上一麻,全身已经不得动弹。
“秦牧野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你不如好好担心你自己的安危。你那孩子中了爷的毒,若不及时救治,就会没命。你倒是看看,秦牧野是要救自己的儿子,还是你。”
“哼……你这样无耻卑鄙的人,怎么会懂骨肉之情?我宁可自己没命了,也不会要少淮出事!换做我是秦牧野,我也会先救自己两个月大的儿子!”实际上,我在乎的不是秦牧野对我如何如何,而是少淮是否安全。
木乃伊自然也不知道,我和秦牧野,本就没什么感情。
“闭嘴。”
此后,木乃伊又是在我的后颈狠狠一敲,我彻底昏了过去。
我再度醒来,唯恐又是那劳什子不归楼内,可事实却是,我和木乃伊在一大片林子里。前后左右,都是苍天大树,木乃伊甚不耐烦地走来走去。
“你给少淮下了什么药?!”我指控道。
木乃伊烦躁地回答:“死不了!”
我眉头一蹙,却发现某人比我还要焦虑。
看这状况,似乎是他迷路了?
见我一脸的揶揄之色,木乃伊有些恼羞成怒,一把提起我的衣襟。
“笨女人,你这是什么眼神?爷告诉你,爷没有迷路!没有!”
良久,他有些尴尬,目光移向别的地方。
我诚恳地道:“你没有迷路。”
可事实却是,他真的迷路了。连带我也跟着一起迷路。因为被困深山老林子,他对我的敌意少了不少。
“秦牧野叫你朝夕顾?”我肚子饿的慌,也觉得这样无头苍蝇一样的木乃伊看上去并无那么可恶。
木乃伊,也就是朝夕顾狠狠地剜了我一眼。
“哼……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叫朝夕顾。你那伪君子相公看来是要放弃你了。”
“伪君子?”
我不跟着他转悠,坐到了一棵大树下。看起来,这人和秦牧野真的有什么血海深仇。我起初只是以为他抓我是为了让朝廷和江湖斗起来。
“哼,这个世上,也只有你这样的笨女人,才会来跟踪我等。知道你是秦牧野的女人后,爷还真是蛮高兴的……”
话毕,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我忍住笑,下一刻,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我俩面面相觑。朝夕顾怒喝道:“笨女人,你饿肚子也不分场合的吗?等着,爷打兔子去。”
我俩一直呆到夜幕降临,也没有找到出路。他松开了脸上的布条,尚显稚气的一张脸,深邃的五官,细看之下,眼底还有一片湛蓝的色泽。这样的一张脸,年轻,帅气,和他的行为,他的声音全然是搭不上线的。
我忽然用手指着他,叫道:“你不是他!你一定不是他!”
他居然不反驳,拿起匕首,轻轻划过我的肩膀,道:“是吗?你不怕我杀了你灭口?”
他不否认,也不承认。我挪开自己的目光。是啊,他不是那个原先抓我的木乃伊又如何?他们,都是一心要害我的人。
他耳垂上还有一颗蓝色的耳钉,是大海的湛蓝色。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木乃伊,眼底带着炼狱的死寂,一方枯井,从眼底到心,干涸的,死亡的。可眼前的他不一样,他会笑,会恼羞成怒,大笑时,还会露出两颗虎牙。眼底带着淡淡的蓝色,时而邪肆,时而天真。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说的正是我们现在的处境。这厮分不清东南西北,自然不知道空山寺在哪个方向!可却不能在这里瞎转悠。若这安国没有变异到在南半球的话,那么,我所告诉朝夕顾的方向就是南方了。
这里树木众多,树叶的生长却是不同的,受阳光的影响,树叶的朝向就是南方,加之向南一方,树枝大多比较密。朝夕顾原本就没主意,听了我这么说,当即就要朝南走去。于是,我和他二人吃了兔子后就往南走,走到了现在,还没有走出林子。
而老天爷很不给面子地下起了雨。四周苍茫一片大树,朝夕顾看了我看我,又抬头望了望天:“谁那么没眼力,拐了你去卖,折了兵不算,还赔了夫人……”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当晚的雨下的尤其大,我和朝夕顾两人狼狈凄楚,零落成泥碾作尘之状实在不容回首。加之脚下的泥土遇到雨水后变得泥泞难行,等我和朝夕顾出了这片林子,蓬头垢面,毫无形象可言。而且,走出林子,这也是三日后的事情。
想朝夕顾这么个武林高手,也难免被困,我便不再为自己的凄惨感到悲哀。
有时,将自己的安慰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确实快哉。
朝夕顾此人,若不发癫起来,若不考虑怎么怎么颠覆朝廷,怎么怎么和秦牧野作对,还是个不错的孩子。至少,下雨的时候,他拿着外衣遮在我的脑袋上,虽然那雨势太大,衣服一下子就湿透,然后滴在我脑门上的水珠越来越大滴。
望着眼前的一方小溪,不得不说,老娘的心情是何其的澎湃!可事实证明,朝夕顾的心情比我还汹涌。即便他什么也没说,可他什么也做了。
他三两下脱光光,只剩下一条裤衩,然后英勇地以投河者快意自杀的模样投入了小溪母亲的怀抱。
我呆呆得看着他,有些事真的是要捷足先登的。心情激动不顶用,实践才能得真知。
他在水里游的想当的畅快,蛙泳,蝶泳,怕是要将这世间万物的泳姿都表现出来。我啧啧赞叹他的身材有料,一边拂去额头上呈不明色泽的汗珠,我绝对没有和某男鸳鸯共浴的爱好。
“宋白,你丫下不下来?”他用水泼向我,“哎哎,这水可真清爽,大夏天的,三五日不洗澡没什么,重点是三五日不洗澡,全身都是雨水,泥水,这可不要命……”
他话音未落,老娘已经英勇就义。
他咋舌,良久才回神,道:“你……你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你再怎么龌龊,也抵挡不住老娘内心的洁癖!”
朝夕顾开始哈哈大笑。
我自游到另外一边,和朝夕顾之间隔了一块岩石。这里是林子的尽头,中央有条小溪,就是我们在游的这一条,然后,还有好几块硕大的石头零零落落地围着小溪的边缘,或在小溪内。
朝夕顾在某点上还算得上正人君子,比如,他不会趁人之危行非li之实。他洗完之后,慵懒地说了句:“这几日,可把小爷折磨的够呛。我要踏踏实实地睡会儿,宋白,你可不许偷看……”
我探出脑袋,只见朝夕顾将自己的外衣放在水里拧了会儿,然后支起个架子,围着火堆烘烤。随即,翻了个身,呈大字型躺在一块岩石上。
这真是叫我忽视也难啊。因为我就在这块岩石的后头洗澡。
“朝夕顾,你换个地!”
朝夕顾摆摆手,道:“这里阳光正好,小爷心情不错,你换个地洗澡。就你这干瘪身材,爷不稀罕。”
我注视着朝夕顾,偏褐色的头发,姣好的五官,偏瘦的身材,因为是习武之人,胳膊上都是肌肉,而后是胸肌,腹肌……
“女人,你够了!”朝夕顾猛地起身,耳垂上还红红的,也不知是给太阳晒的,还是咋的。
“如果有人愿意赤shen luo体给我看,恰好又是身材不错的,我为什么要推辞呢?”
朝夕顾本带着一丝羞赧之色,一丝愤慨之色看着我。不知为何,却始终没败下阵来,
“宋白……”他蓦地跳下水来,一把拉住我的手臂,“你挑逗我?”
“放开放开,别自恋。”我话语虽然镇定,心里却带着一丝慌乱,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忘记眼前的人,不是我所能调侃的对象,至少他算得上我半个仇人,而且,女人和男人谈论这些个话题,吃亏的,被占便宜的还都是女人?
我万分懊悔,他却有些得寸进尺。
“原来看走眼了,你实在算不得干瘪,还挺丰满的……”他的手忽然掀开我的刘海,道:“如今看起来你这月牙痕迹,也销魂的很啊。原来还会变色呢……”
“你别逼我。”再逼老娘,老娘一定踹的你终身不举!
朝夕顾包含笑意地看着我,下一刻,我那欲行凶的膝盖已经被他紧紧夹住。
“好狂野的你,我喜欢。”
“我去你的狂野。你才狂野,你爸才狂野,你妈才狂野,你全家都狂野!”我骂着骂着,就有点想哭,这个混蛋,将我的内衣一把扯了去,如今更是将我紧紧拴在怀里。他不是个正人君子,绝对不是。对付秦牧野,萧寒之流,我能用卑鄙的手段伺候。可他不中招!
“小爷确实狂野,你稍后便知晓。”
“你这月牙状的痕迹,可是胎记?”
他抱我在怀里,不温不热地问了一句。我狂跳的心稍稍定了下来。
“应该是吧。”
“应该吗?”他笑眯眯地凑近我,道:“还怕不怕?”
他以为我松懈,我却是等着他此刻的松懈。我一把推开他,也不顾身上几乎全luo,跑到衣服堆里,将他随身带的匕首抽了出来。
“朝夕顾,你丫再敢乱来,我就杀死你!”随便将他的衣服全数裹到身上。
“宋白。你居然威胁小爷?”他痞味十足地一笑。迈开步子就要朝我走来。下一刻,只听见簌的一声,水里便扎着一把箭!
箭的尾端乃是一个“秦”字,我身后一暖,却原来,是秦牧野带着相府的侍卫赶到了。
他依旧一身青衣打扮,只是眼眶处有些犯黑,下巴也长出了几许青涩的胡渣子。
“秦牧野?你来的真不及时,不然你倒可以看看我和白儿如何的鸳鸯共浴,颠鸾倒凤。可惜,真真可惜……”
朝夕顾几乎是盯着我的脸说出的话。秦牧野的手臂紧了一紧,冷然道:“放箭。”
朝夕顾大手一挥,似是传说中的内力,将那些箭震的老远。
“秦牧野,白儿已经是我的女人,日后定向你讨回!”
我望着朝夕顾绝尘飞去的身影。心里不由感慨,他遇上秦牧野哪次不是落荒而逃?而且越逃越窝囊。
想必,古来的大侠,有那明月清辉之姿,也是亏得那一袭白衣翩翩,否则,即便如朝夕顾之姿,朝夕顾之轻功,全身上下,只有一条裤衩,飞身离开,难免还是滑稽的很!
天可怜见的,这孩子是个路痴,前方大路茫茫,可别又迷路了。阿门。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我自紧紧跟随着秦牧野。一路上,他一言不发,看不出喜怒。我只问了句,少淮如何?他看也没看我,只道,很好。
他这么说,我就放下心了。他带着一众侍卫,直接回了相府。我很识趣,从马车下来后,就自个儿去杏花小院面壁思过了。看到那么喷血的一幕,正常男人都会有绿云盖顶的感觉。可这诚然不是老娘的错。
只是,愿不愿意是一会儿事,我便是身体和精神上都未出轨,还是要承受一些后果的。
“你去哪?”
“回去面壁思过啊。”
秦牧野皱着眉,道:“你随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没料到秦牧野会这么镇定,而往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我坚信祸害遗千年之说,所以,秦牧野绝对是第一种。我不由想起了古代非常之流行的一种东西——休书。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依秦牧野那日和主持的说法,加之鱼丸的点拨,我确信秦牧野娶“我”,是为了香火大事,而如今,“我”也给他生下了一个儿子,偏巧还赶上绿云飘飘的事儿,这休和不休,也就是yes or no 的事儿了。
于是,我便开始算计自己还有多少私房钱。这可是人生大事,不由得丝毫的马虎,前些儿日子,我问过品颜,我那将军老爹就算没给我留下几箱黄金,应该也有几箱白银吧?
品颜当时,瞠目结舌:夫夫人……您怎么都给忘记了?奴婢只记得老将军那些家产本都给您当做嫁妆带来,当时十里红妆,好不风光!可如今……奴婢确实不知夫人还有多少私房钱。
我亦讶然,暗叹这“宋白”也太能花钱了吧?若说什么私房钱,我瞅着也就是那一小小小盒子银票了,笼统不过一千两。可加之此前王木匠给我的分红,离开相府做点小生意,浑口饭吃,倒也不难。
这么一想,我就释怀了,脚步也轻快了,只差再哼几首小曲。
惹的秦牧野回头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我不敢造次。
书房内,依旧一尘不染,他推开窗子,负手而立。我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的后背,等他何时给我来个判决。
“宋白,接下来的事。你安静地听我讲。”
我连忙立正,我会很安静很安静地洗耳恭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