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如何?”他接过娃娃。
“夜里总是闹腾,如今脸上起了痘子,只要熬过去就好了。”
我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太大的交集,连感情都谈不上,可如今,我们这样站着,却是觉得天经地义。我不过是个世外来客,真正温馨的,是“宋白”他们一家三口。
“京都里果然有很多人得了这怪病。幸好预防的及时。”
秦牧野道。我点头,没事就好了。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我惊讶秦牧野居然也能这么客气地和我说话。之前见了我,可是厌恶,嘲讽,鄙夷啊。
“娃娃是我九死一生生下来的,和当时比起来,现在算的了什么?”
是夜,秦牧野没有回丞相府,而是留在了别院。尴尬的是,他要睡哪里?我哄娃娃睡下后,便打算让人带他去客房。
“宋白。”他叫了我一声,语气十分的平静,“我留下来和你一起照顾孩子,你好好睡一觉。”
猩红的眼眸似乎流露出了一丝温柔。难得他这么和善,不过本尊和他却非真夫妻,我说道:“我习惯了。你去休息吧。”
他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盯着他,最终执拗不过,只能让娃娃躺在我俩的中间。
“宋白。你以前从来不敢看我的眼睛。”
第8章 第八章(小修)
翌日,我醒来时,秦牧野正和衣抱着娃娃。娃娃一直在哭闹,边上还放着一碗牛奶。
秦牧野皱皱眉头,道:“你怎么不给孩子喂奶?”
我这几日,身子比前往倒是还好了许多,确实有了涨奶的感觉,可我从未给娃娃喂奶过,娃娃喝牛奶也并无太大的反应,我就一直没给他喂。秦牧野问起来了,我倒是有些尴尬。
“我……我没有奶水……”
秦牧野只管看着我,也不说话,继续给娃娃喂牛奶,动作十分拙劣。
“我来吧。”我抱过娃娃,不再去管他那探究的目光。
我不知秦牧野那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只是接下来的午餐,还有晚餐,明显丰富了许多。还多了好多药膳!我问及太医,太医如实告诉我,这些都是补奶水的药膳。
我的脸红了一片。当夜,秦牧野又来了,一身风尘仆仆。我刚刚梳妆完,右脸上的胎记似乎淡了一些,这大疤说来也奇怪,体温低些,颜色就会淡下去。平日用刘海遮住最主要的一部分,倒是看不出什么。我掀开头发仔细地看,那是一道从眉角延伸下来的月牙大疤。
我估摸着,这可能是胎记。
秦牧野就站在我的身后,见我对着镜子若有所思,问道:“你今日身子如何?”
我知道他要问什么,嗔道:“你不若带个乳娘来好了。那些药膳,我不喜欢,一丁点儿也没吃。”
秦牧野眼底十分平静,我却感到几分压迫。娃娃已经睡了,我爬向床缘,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一只手伸向我的腰间。
“你做什么?!”
“你明明不舒服。”
“你……”我想,那月牙的胎记应该很红才是,这个男人对女人倒是了解的很,我此刻的确有些涨奶。他熟悉地解开我的衣带,道:“你莫闹。孩儿身上的病也不知是从哪个乳娘身上传来的,我哪里还敢用?你口口声声说是孩儿的亲娘,喂奶不也是天经地义?”
“可是……可是,娃娃都睡了!”
他的大手已经探了进来,我大吸冷气,他道:“你紧张什么?我是为你好。”
奶水是有了,娃娃也乐呵了。我却是抬不起头了。昨日,任老娘如何抗议,他冷冷看我一眼,便让我把所有的委屈都不敢说出来了,涨奶是解决了,可面对他,尴尬的万分!这叫我如何面对这个陌生的男人?
喂奶,是门技术活,也考量人的脸皮啊!秦牧野也很体谅我的感受,我醒了之后,他就消失了。郊区空气清醒,我日日给娃娃的房间通风消毒,但凡娃娃身上一热起来,我就给他用温湿的毛巾擦拭,偶尔还会用到烈酒。起了疹子后,娃娃常常哭闹,我抓着他的小手,避开那些疹子。
我相信苦心人,天不负。我的照顾定然会有回报。我更不会相信,我和娃娃的缘分仅此而已。老天似乎听到我的祷告,在我正式给娃娃喂奶后的第二天,娃娃身上的疹子开始结出痘疤,一个个脱落下来。
我的心里放下了好大一块石头,娃娃脸上的疹子并不多,留下的也应该只有些微看不出来的痕迹。这个得知让我很兴奋——这场病并未夺去我儿子的性命!也未夺去我儿子的俊雅容颜!
到了夜间,相府的马车又来了。不过这次下来的人,不仅仅是秦牧野,还有那天的那个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见到我怀里的娃娃,就要上前来抱走。我蹙着眉头,看了一眼她的面容,提醒自己,这人不是雅思,不是……随即往后退开。
“你是谁?”
那女子好一张花容月貌已经露出一丝尴尬。秦牧野道:“宋白。你又在做什么?她是晚儿。”
“哦……”原来是“我”的旧识,“最近记性不好。久仰晚姑娘大名。”
秦牧野和她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我,最后,晚姑娘对我说道:“夫人,我这几日日思夜想着宝宝,你能不能让我抱抱宝宝?”
“哦?日思夜想?那晚姑娘为何不早日来?”我的娃娃都病好了,这丫居然过来和我抢!晚姑娘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看着好不可怜。秦牧野薄斥道:“宋白,晚姑娘这几日缠绵病榻,身子一好就来看孩儿了,你不得无礼。”
“是吗?那么晚姑娘就应该好好休息才是。郊区远,晚姑娘车马劳顿,一定是累了。来人,带晚姑娘下去休息。”我笑岑岑地看着这个女子。我自碰上她,已有好些个人对我说不得无礼了,却不知这女子从未正经和我打过招呼,见到娃娃就要抱走,这难道不是“无礼”吗?
秦牧野不说话,别院里又都是我的人——这些日子,就我这个正经主儿在的。
晚姑娘只能跟着下人去客房休息了。
我想这秦牧野和晚姑娘一定是大大有奸情的。否则,如何这么成双入对,也就是说,今儿秦牧野不该会睡在我的房间啦。可秦牧野很自然地跟在我的身后,去了我的房间。
我将他堵在门口,道:“丞相大人不睡客房吗?”
打量了我一会儿,秦牧野眯起眸子,道:“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我抱紧娃娃,“抢我的男人随便,抢我的儿子就是不可以。”
秦牧野勾起唇角,伸出食指,掠起我的一缕青丝,道:“你的男人?”
当然,这绝对不是我这句话的重点。可有些人就是避重就轻了。
倏地,他又捏着了我的下巴,迫视我抬起脑袋:“你不是宋白。”
“丞相大人,你开什么玩笑?!”我扬了扬脑袋,将娃娃抱进房间,放在床榻上。
“宋白,讨厌我,畏惧我。她不敢看我,不敢和我说话,即便是新婚之夜,她也是大惊失色直接昏死了过去。她还很讨厌我,自恃名门之后,从未将我放在眼底,一直将我当成妖孽看待,怀上孩儿,寻死觅活无数次,怀胎六个月就寻来打胎药,若非我寻良医救治,早早是一尸两命。她恨孩儿,一心要杀死他。你告诉我,你是宋白?恩?”
第9章 第九章
我没想到原来会是如此。原来的宋白,怎么会如此恨自己的骨肉?我避开秦牧野的目光,道:“可是,现在,我就是我,宋白。不管你对我有多么的不满,我还是我。”
秦牧野勾唇一笑,端的是容貌倾城。
“你自然是宋白,前天晚上,我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我的脸又是一阵通红,暗骂了他一句,爬到床的内侧。他站在床侧,看了我好一会儿,慢悠悠地脱掉长衫,躺下来。
“对了,听说振国将军是岳父大人的旧部,他回朝,可来看过你?”
我闭上的眼又睁开,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这么问。
“前些日子,孩儿满月,他倒是有来过相府,可有单独见过你?”
“……未曾。”毕竟是古代吧?单独和男子见面,只怕要惹了一身骚。秦牧野用手撑着脑袋,侧卧,目光绵软中带着凌厉。
“甚好。”他轻柔地一笑,我却觉得浑身一阵凉意。连忙扯过被子,将娃娃抱在怀里。
我在娃娃的哭闹声里醒来,秦牧野居然还没有去上朝!他正笨拙地抱着娃娃,怎么哄也停不下来。我噗嗤一笑,这个平日端庄严肃的男子居然还有被娃娃折磨到如此狼狈的时候。
“我来,娃娃大概是饿了。”
我将娃娃抱到怀里,娃娃就不哭了,一个劲地往我胸前蹭,这孩子……我伸手拍着他的背,对秦牧野道:“相爷,我要喂奶,你先回避回避。”
秦牧野冷哼了一声,居然还不出去!娃娃又哭了起来,我将娃娃放在床榻上,扯过秦牧野的衣袖,道:“相爷啊,你留在这里,也没奶喂,走吧走吧。”
秦牧野愣了一下,人已经被我退出门外了。我忽然想起来他好像只穿了一个白色的亵衣!连忙将架子上的外衣给他递出去,道:“相爷,得罪得罪。”
秦牧野接过衣服时,那眼神是无比的怪异的!带着一丝趣味,一丝尴尬,一丝无奈!天,我拍拍脑袋,自己一定是出现幻觉了。秦牧野面瘫男,天然呆,怎么可能出现这样的神情?
我和娃娃来别院已有半月余,正是三四月间,百花盛开,争妍夺艳。娃娃脸上留下几个很小的豆点,我便笑着叫他——豆豆。
秦牧野听我这么叫他,也没什么反应,于是,豆豆就成了娃娃的小名儿。
这一日,秦牧野未去上朝,晚姑娘也留在别院里。用过早膳,实在是无聊的很,晚姑娘便提出要去游湖。我本想推辞,可人家似乎盛意拳拳,我想想也是,来这里都这么久了,除了在丞相府每日就吃喝拉撒,便是在别院里照顾小豆豆了,还是出去见识见识的好。
秦牧野和晚姑娘并排走在前头,我抱着娃娃走在后头。
他们二人白衣翩翩,我一身粗布麻衣,别对比还不知道,这一对比,我忽然觉得我就是他们“夫妇”二人照顾“少爷”的“乳娘”。
果然,到了别月湖的时候,一个撑船的小厮上前行礼道:“相爷,夫人,小舟已经备好。”
晚姑娘抱歉且尴尬地看了我一眼,我不在意地一笑,道:“相爷,夫人,请。”
秦牧野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不搭理我的无理取闹,只是一把拉过我,道:“晚姑娘,你先请。”
我仰望天空,话说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说是小舟,人家丞相的排场怎么可能小?
他们坐在船头开始下起了象棋——老娘会下五子棋,围棋,飞行棋……就是不会下象棋。我看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就跑到船尾,和船夫闲聊。
“姑娘,这是谁家的娃娃?”船夫以为我是个小丫鬟,如是问。我笑道:“相爷的儿子。”
他看着我的目光立马不同,道:“能给相爷照顾少爷,姑娘果然不同啊!”
我嘿嘿一笑,也不拆穿。船夫又跟我说起了这半月湖的传说,还有半月湖四周的趣事。这湖之所以叫做半月湖,但看那湖的形状就能猜测一二。
湖是半月形的,前方是一座山峰,半月湖就似抱着山峰一般。
而传说里,半月湖就是神女所化,山峰便是她的爱人。我心里感慨,果然,逢山水必有神话,逢神话,必然是女神爱上凡间男子,但凡出现这种奸情,老天一定要好一阵拆散,民间一定要好一阵流传……
半月湖还是很大的,除了我这艘游船,对面又开来一艘。我本以为是别的游客,却见到游船上的人不断对我打招呼。
那人一声华服锦衣,长身玉立,站在船首,三千青丝随风飘扬,靠近了,我才看清楚,这不就是——风南城!
我一手抱着娃娃,一手不断对他打招呼,道:“嘿,风南城,好巧啊!”
风南城听到我叫他,居然跃到水面上,我捂紧了嘴,却见他身如灵燕,踮着水面已到了我的船上!连鞋袜都未湿——竟然是轻功水上漂,原来不只是秦牧野一个人会的。
“哟,你这丫头了不得,竟然还认识振国将军呢!”船夫笑道。我对他一笑,其实我没告诉他,我还是丞相的夫人。船夫暧昧地一笑,识趣地去了船舱内,将船尾让给了我们。
“我听闻这孩子得了天花,如今可好了?”
“你看,全部好了。就剩下几个痘疤,他有小名儿了,叫小豆豆。”
风南城挑眉一笑,道:“该不会是因为他脸上的痘疤吧?”
“呵呵,知我者,风将军也~”
风南城哈哈笑开,道:“一年未见,你这丫头竟如此古灵精怪。看来在丞相府,你也不至于受委屈了。”
“我……”我其实很想告诉风南城,我受的委屈,不过,我还是忍着没有说,只道:“无非就是锦衣玉食什么的,能受什么委屈?”
“可是,我却觉得你瘦了许多。”风南城伸出手想要搭上我的肩膀,可到底停在半空中,“我听闻,你当日产子,连个稳婆都没有,是也不是?”
第10章 第十章(小修)
我掠了掠耳边的发丝,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其实我还是有几分同情秦牧野的,因为一双血色诡瞳,连自己的妻子都不愿给他生孩子,唯恐生出来的还是个“妖孽”,想必还没哪个稳婆那么大胆,敢接生他的孩子吧?
即便他有命令,府里的人也会阳奉阴违。
“咦,你的船里还有什么人啊?看起来像是和你打招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