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这才回过神。
他想到什么，飞快扫了眼身后的小厮，见小厮还瞪着眼睛，赶紧拉了他一把，小声提醒道：“赶紧干活！”
小厮这才回过神，老实收回目光，垂着头小心跟在大夫身后。
大夫大步走到楚梦恬面前，先打量了一眼，见她双面紧闭，脸上还残留着血泪，便觉得触目惊心。
再看楚怀安，两条胳膊无力地耷拉着，腰也拧着，明显受了伤，得处理。
大夫只好扭头吩咐彩云：“快将这位小姐扶到榻上躺着。”
楚梦恬一看就是闺阁少女，他虽然是大夫，可到底是外男，总不能直接去扶。
楚怀安又受了伤，只能让丫鬟来。
彩云这会儿其实也浑身难受。
她之前带着徐嬷嬷去找傅元蓁算账的时候，被傅元蓁踹了一脚，之后又被徐嬷嬷故意报复，身上早就受了伤。
加上在柴房里关了好几个时辰，滴水未进，早已是又冷又饿。
刚刚又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找大夫，一路飞奔。
全是靠着一股意念强撑着。
把大夫拉回来，她已是累得不行，要不是担心楚梦恬，早躺下了。
彩云又累又饿，可是看着楚梦恬的惨状，她就觉得心疼坏了，哪里还顾得了自己？
听了大夫的吩咐，她立刻抓着楚梦恬的手臂，咬牙将她扶了起来，放在了靠墙的罗汉床上。
罗汉床比较矮，把人放上去倒不怎么费事，只是彩云早已经到了极限，把楚梦恬府上罗汉床后，她就累得晕倒在了地上。
大夫吓了一跳，赶紧给她把了个脉，然后松了口气：“问题不大，先给她喂点儿姜汤区区寒，再吃点儿米粥，躺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完直接掐在彩云的人中，把她掐醒了。
彩云迷糊着醒来，就听见楚怀安说：“你也是，都病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赶紧去喝点姜汤和米粥，别再累倒了。”
这话他是故意说给大夫和小厮听的。
不然家里丫鬟直接累得病倒，传出去可不好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楚家苛待下人！
彩云一听见楚怀安的话，就觉得胃里饿得厉害，恨不得立刻跑去厨房大吃一顿。可是看着倒在罗汉床上的楚梦恬，她又实在放不下心：“可奴婢要是走了，小姐怎么办？”
楚怀安见她如此忠心，不禁满意地看了她一眼：“她这里有我们，你先去吃点儿东西，休息好了再回来伺候。不然你病倒了，谁来照顾小姐？”
彩云一想也是，赶紧退了出去，打算去找点儿吃的。
她一走，大夫立刻检查了楚梦恬的眼睛，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梦恬脸上倒是有些红肿，像是被什么人打过。
可眼睛周围并没有明显的外伤，脉象也没有中毒的痕迹。
大夫检查了好一会儿，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实在拿不定主意，只得问道：“小姐这双眼睛是如何受的伤？”
这话让楚怀安和楚梦恬齐齐变了脸色。
楚怀安被彩云叫来的时候，已经听彩云说过了，知道是“顾元蓁”做的好事。
可他总不能直接说出来。
他跟顾云娘虽然和离，可若是直接说“顾元蓁”弄瞎了楚梦恬的眼睛，传出去岂不是显得他这个当继父的太过无情？
于是楚怀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问楚梦恬：“恬儿，你来说，到底是谁伤了你的眼睛？”
楚梦恬一听这话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再次怄得想吐血。
楚怀安不想传出刻薄的名声，就让她这个女儿来开口，哪有他这样当父亲的！
难道她说出来，就不会影响到名声吗？
楚梦恬狠狠咬了咬牙，然后才惊恐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之前姐姐突然过来，还……还突然给了我一巴掌，后来我突然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眼睛就看不见了。”
她没直接说“顾元蓁”弄瞎了她的眼睛，只透露出这样的意思，让大夫自己去脑补。
这样不管大夫如何想，都跟她没关系。
就算“顾元蓁”跟她对质，她也不怕。
大夫和小厮一听，果然都怀疑到了“顾元蓁”头上。
大夫犹豫着开口：“这……不如请那位小姐过来，问问她是怎么回事？”
第0091章 奇怪的伤痕
大夫刚说完，楚怀安就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蓁蓁最近……哎……”
一副有苦难言，说不下去的无奈样子。
很快他又担心地问道，“大夫，你看小女这眼睛……还能救吗？”
大夫看着楚怀安的反应，想到外头的流言，突然猜到了什么。
他聪明地不再提“顾元蓁”，而是斟酌着说道：“令嫒这眼睛……瞧着并无外伤，不像是因外伤导致的失明。”
楚怀安紧张地追问：“那她是……”
“许是中了某种毒……”大夫眉头紧皱，同样是一脸无奈，“可惜在下见识有限，从未见过此种毒，所以……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大夫摆了摆手，“在下倒是能开些药为令嫒调养身子，只是令嫒这眼睛……楚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楚怀安死死盯着他的脸，见他是当真无能为力，并非有意推脱，这才彻底死了心，颓丧地叹气道：“是我连累了恬儿！”
大夫一听，想到外头的流言，越发怀疑是“顾元蓁”下的毒手。
他又看了楚梦恬一眼，见她脸上稚气未脱，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容颜秀美，俏丽非凡，如今却瞎了双眼，不禁有些心疼。
于是他又说道：“楚大人若是愿意，我回去后会帮楚大人问问，或许别的大夫能有办法。”
楚怀安立刻感激地说道：“那就……劳烦先生了。”
他本来想拱手做个揖，谁知刚一动弹浑身都痛了起来。
这才想起，双臂脱臼还没治呢！
腰也拧着，痛得很。
楚怀安当即痛得龇牙咧嘴，搭配那张猪头脸，看起来格外滑稽。
大夫却没敢笑，楚怀安再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而他不过是惠民医馆的一名大夫罢了，还是不得罪人的好。
他见楚怀安痛得脸都扭曲了，连忙说道：“楚大人这手臂怕是脱臼，在下这就为楚大人接上。不过会有些疼，还请大人忍着些。”
楚怀安连忙道谢：“那就劳烦先……嗷！”
谁知大夫下手快得很，他话都还没说完，就给他接好了一条手臂，痛得他当场“嗷”了一声，丢死人了！
楚怀安暗自羞恼，下意识去看那大夫的反应，却见那人似乎什么都没听到，还抓起他的另一条手臂，直接怼了回去！
“嗷！”
楚怀安再次痛得惨叫了一声，随后僵硬地扯了扯脸皮：“我这腰……”
大夫镇定地说道：“应是伤着了，需得检查一番，这地方怕是不合适。”
楚怀安只好姿势僵硬地带着大夫去了隔壁房间，解开衣服让大夫检查了腰上的伤。
大夫一开始还很镇定，他检查过的病人太多了，早已习以为常。
谁知楚怀安的衣服一解开，他就看见楚怀安后腰处有个怀疑的黑印，形状还有些像是个王八！
大夫瞬间变了脸色，在看楚怀安并无异常，就猜到楚怀安恐怕还不知道这事。
否则还不得藏严实了？
哪能让他看见！
想到这个可能，大夫立刻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然后动作迅速地帮楚怀安检查了后腰的伤，给他推拿了一番，然后开了点儿药。
“楚大人伤得倒不重，只是后腰毕竟不比其他地方，定要小心为上，切不可大意。
这副药楚大人先吃七天，七天后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再换副药试试。”
楚怀安再次道了谢，亲自把大夫送了出去，态度格外和气。
如今外头流言纷纷，对他十分不利。
他没有权势跟墨御天抗衡，只能让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他乃是谦谦君子，并非传言那般不堪。
大夫也不想在楚家多留，所以走的十分干脆。
只是私心里，对楚怀安和楚梦恬多了几分同情。
离开楚家后，他的小厮忍不住愤愤不平：“师父，那位楚小姐太可怜了！年纪轻轻，竟然被人毒瞎了眼睛！那个顾元蓁也太狠毒了！”
原来这人并非下人，而是他徒弟！
大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之前不是还说，那位顾小姐险些被继父毒死，太可怜了吗？”
小厮郁闷地说道：“先前听到外头都这么说，所以我才觉得那位顾小姐可怜。
可是见了那位楚大人，我倒觉得他不像是那么狠毒的人。倒是那位顾小姐，竟然毒瞎了继妹的双眼，实在太狠毒了！”
大夫正要点头，突然觉得不对劲。
他们只见了楚怀安父女，并未见到那位顾小姐。所谓毒瞎了眼睛，不过是楚怀安父女的一面之词罢了！
大夫想到这里，瞬间皱紧了眉头：“那位楚小姐的眼睛并无外伤，脉象也看不出中毒。她真的瞎了吗？”
小厮吓了一跳：“师父，你什么意思？难道她没瞎？可她脸上还有血泪呢！”
“你懂什么？”大夫嫌弃地瞪了他一眼，“让你多听多看少说话，你都忘了？平时多长点儿脑子，别让人卖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们当大夫的，很容易接触到内宅阴私，可那些事不是他们能掺合的，一不小心就得把命搭进去！
大夫想到这里，立刻警告徒弟：“把这事忘了，回去不准跟人多嘴，知不知道？”
小厮不解：“为什么啊师父？你不是还说，要找人帮楚小姐治眼睛吗？”
大夫阴沉着脸：“那万一她没瞎呢？”
小厮大惊失色：“没瞎？怎么可能！”
大夫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怎么不可能？你跟着我出诊那么多回，那些装病的你都忘了？”
小厮渐渐惨白了脸：“那……那她要是没瞎……她还那么说……那也太可怕了……”
那位楚小姐才十几岁吧？她要是没瞎，岂不是在冤枉那位顾小姐给她下毒？
大夫拍了他一下：“行了，总之你心里有个数，别多嘴！不管她瞎没瞎，都跟咱们没关系！”
小厮还是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哦，我知道了师父。”
……
楚家。
楚怀安刚把大夫送走没多久，傅元蓁就带着账册和丫鬟，开始上门讨债。
墨十三和墨十四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犹如两尊煞神。
第0092章 打了谁的脸
正所谓，柿子先挑软的捏。
傅元蓁决定先拿楚梦怜和楚梦惜开刀。
楚梦怜，楚梦惜和楚梦恬都住在阁楼里，不过她觉得楚梦恬这会儿估计还在西跨院，就暂时没把她算进去。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阁楼。
这地方，傅元蓁先前已经来过，此时再来，她还是觉得嫌弃。
房子倒还雅致，只是一想到里头住了那么多人，她就觉得挤得慌。
傅元蓁大步走进阁楼。
阁楼里，丫鬟婆子们都在收拾东西，一个个慌乱得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傅元蓁刚一进来，这些人就跟见了鬼似的，一个个脸色大变。
“砰！”
一个丫鬟不小心摔碎了怀里抱着的瓷瓶。
其他人吓了一跳，很快又一个瓷瓶摔在了地上。
“啪啦！”
傅元蓁：“……”她长得有这么吓人？
“孙婆子，你来告诉她们！”
孙婆子是她特地让人叫来的。
既然这人很可能就是季宛宁，而且动机不明。她总得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正好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凶巴巴的，可以当容嬷嬷用。
果然，孙婆子刚往前一站，都还没开口，那些下人就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再不敢乱动。
孙婆子冷冷扫了这些人一眼，随即说道：“楚大人说了，楚家人只会带走自己的东西，绝不会贪我家娘子的嫁妆！
诸位收拾的时候，可得瞧仔细了，莫要拿错了东西，坏了楚大人的名声！
你们若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大可以直接问我。我这里有一份单子，只要上头有的东西，都是我家娘子的嫁妆。”
楚梦怜和楚梦惜正躲在里间偷听，听到这里后，两人再也忍耐不住，纷纷冲了出来！
“贱婢休得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楚梦怜愤怒地说道，抬手就要打孙婆子的脸。
不想孙婆子竟灵活地躲了开，还偷偷将一片碎瓷片踢到了楚梦怜那边。
楚梦怜下意识追她，结果一脚踩在了碎瓷片上，瞬间打滑不说，还劈了个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啊！”
楚梦怜吓得惊叫了一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她年纪还小，又学过跳舞，柔韧性极好。刚刚那么一摔，并未受伤。
而且冬天鞋底子厚实，即便踩在了碎瓷片上，鞋底也不会刺穿，所以并未伤到脚。
就是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摔在了地上，让她觉得非常丢脸。
尤其是，“顾元蓁”就在旁边看着！
楚梦怜气得怒吼：“贱婢你给本小姐站住！”
可惜孙婆子并不搭理她。
楚梦怜气得脸色扭曲，正想去追，突然被人拦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