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说一边打哈欠,倒也不是演技好,是真的困。
酒醉了之后这么一闹,冷风那么一吹,就是想找个暖和的地方躺着。
季姜盛不同意:“玉成好不容易来,你就陪陪他。”
“爸!”
她一跺脚,乌黑的头发如同瀑布般披散下来,整个人散发着光亮。
李玉成简直移不开眼睛。
他知道,再这样逼着季姜莱继续,她会真的心生反感。
他这趟来,主要是瞧瞧季姜盛的态度。
只要结了婚,她想怎么欲拒还迎,都行。
“那叔叔,我就不打扰了。”李玉成起身,果断地离开。
李玉成前脚走,季姜盛立刻板起了脸。
“浑身的酒味,还学会撒谎了。还有,你对玉成是什么态度?”
“就不能学点儿好!”
不知道为什么,季姜盛今天格外暴躁,抽起了雪茄,训话也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对了,出去争强好胜,跟龚家的千金争那个画画比赛第一。有什么意思?”
“女孩子,就是要正正经经在家里待着。”
“不要事事争人先。”
季姜盛把雪茄掸了一地的灰:“跟李家完婚后,就好好在家相夫教子,别再搞有的没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她还真听到了一番神奇发言。
“画画又怎么了?”
她也没跟父亲大小声,就回了这么一句。
季姜盛冷哼了一声:“画画,还有唱歌跳舞呢,视频都传得满天飞了!”
光明正大的东西,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好像格外低贱?
重生前,她泡吧,打人,也没见到季姜盛有这么大反应。
现在她学点儿好了,反而给他丢脸了。
逻辑在哪儿呢?
“哈,不就是一首歌,怎么了?”
她也站了起来。
她为了这个即将要破产的家都操碎了心,对着男主是又卖萌又卖命,都是为谁辛苦为谁甜?
糟了。
季姜昀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完了,枉费他一个劲在季姜莱旁边打手势劝架。
他偷跑出去搬救兵。
“怎么了?”季姜盛指了指那个首饰盒子,“人家送你东西,就一点也不开心?”
“钻石胸针你就这么看不上眼!”
他声调逐渐拔高,夹着雪茄的手指到了她的鼻尖。
特喵的,既然讲到李玉成送的钻石胸针,那就别嫌她讲得难听。
“爸,我就是看不上眼。”
她打开那个首饰盒,直接把钻石扔到了季姜盛胸口。
“都是些碎钻,里面最大的钻,恐怕也超不过一点五克拉。”
“最大的那颗钻,里面不但有气泡,还有羽裂纹。”
“还有,你转过来看看,后面刻的是什么标记,这东西是慈善拍卖流出来的。”
“哦,我想起来了,是黄家二奶拿出来的东西。”
她越说越气,嗓子都说快说哑了,恨不得直接朝着这钻石上啐一口。
呸。
难怪是片叶子,感情是别人家小老婆不要了的。
季姜盛捏着雪茄的手也有点颤抖:“好好,这也看不上眼,瞧瞧你,看上眼的,都是什么东西!”
他正在气头上,要去抖烟灰,却把水晶烟灰缸给碰了。
缸体碎裂,小碎片擦过了季姜莱的小腿。
她瞬间就无声尖叫了起来。
妈呀,痛。
竟然还砸她?
她气鼓鼓地抬头,季姜盛僵在原地,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方静雅和季姜昀推门进来,就看见一片狼藉。
季姜莱趁着他们推门的瞬间,奔了出去。
不争气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顾铎没回屋,就靠在侧门外候着,大约也听到一些里面的争吵声。
门一推开,季姜莱跑了出来,季姜昀推着方静雅,跑不快,压根追不上她。
顾铎悄悄退开。
如果他没看错,她的小腿上有几道细密的伤口,正在血流不止。
第44章 ·
季姜莱也没跑远。
她无意识地就跑到了季姜家里的一处人工湖边。
以她现在的体质, 能跑到这儿,已经是极限了。
她坐在石头上,呆呆地看着自己水里的倒影。
之前, 刚出车祸那段时间,家里谁都不肯让她照镜子, 别说镜子, 几乎都没有镜面的东西。
可她还是从水里看见,自己的额头多了一道蜈蚣一样的伤疤。
现在,她已经看不见这条疤了。
而且她长得越来越美。
按说, 她的人生应该如同开挂了一样,顺风顺水。
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在没和季姜盛吵开之前,她觉得自己再来一趟,是值得的。
她很贪心, 想要把全家都从那个不堪入目的结局里捞出来。
捞一点是一点。
可她现在却开始怀疑, 她真的捞的动吗?
她父亲格外刚愎自用,他觉得好的, 就绝不会去怀疑。
反之,像她这样,也绝不会觉得她哪里好。
她自己过得好,应该比他眼中所谓的好,要重要吧。
毕竟,日子又不是他在过。
可惜,跟他说不通。
一想到刚才季姜盛和李玉成沆瀣一气的场面,她就气得把脚边的石头给踢了出去。
哪儿知道,自己跑到这儿已经脱力了。
一个发力不稳, 她摔进了这人工湖里。
湖水不深,可是冻人, 她没力气,只管往里面沉下去。
有那么一个瞬间,季姜莱想放弃挣扎。
也不是没死过。
剧情什么,她不管了。
一个温热的东西触到了她的脖子。
像是什么人的手。
温热的手穿过她的胳膊,把她抱了起来。
“醒醒,这水淹不死你。”
是顾铎的声音。
她呛出两口水,头发滴下来的水帘遮住了她的视线。
“要,要你管。”
这时候倒是挺猖狂。
顾铎没再说话,勉强压住狂乱的心跳。
“下次要寻死,找个深一点河。”
他把她打横抱起,慢慢地走向湖岸边。
这水真不深,季姜莱终于看清了,湖水也就到胸口的位置。
“谁、谁要寻死了?”
她声音微弱地像是刚出生的小猫咪,无端惹人怜爱。
“我不想寻死!”
她像是别顾铎戳中了心思,再度重申:“我是不小心掉下来的。”
小不小心他不知道,他身手比季姜昀快,追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泅进水里了。
天知道,就在亲眼看见她在水里的那个刹那,他的心跳像是暂停了。
哪怕现在,把她抱在怀里,也在慌乱地跳个不停。
顾铎清楚地知道,他在恐惧。
恐惧什么?不是很清楚。
这种感觉,在顾家破产的时候,也有过一次。
那时候他还小。
季姜莱在他怀里开始打喷嚏,连着打了十几个了。
走到岸上,他把她放下。
季姜莱死也不肯:“我走不动。”
她是真的走不动了。
可能又是离顾铎太近,她的身体又是一点儿劲都使不上。
太没用了。
她也只能承认,并且非常直白地要求:“你继续抱着我。”
“快点,我哥追来了。”她看见季姜昀追过来的身影,催促道。
“我现在不想回家。”
说完,她就懒洋洋的,像一只奶猫,高傲地往他的怀里一钻,什么力气都不用花。
顾铎:……
他是学过武,但没练过举重。
抱着走一会儿可以,走三十分钟就有点过分了。
“你还不能自己走?”
被男主抱了一路,也有点自觉了,季姜莱慢慢下来。
稍稍离他远点,就好像能恢复点力气。
哎,可是她现在不想要力气,就想躺着。
当个背景板,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
她一瘸一拐地走着。
“还要多久?”
她不回家,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这么跟着顾铎走了一会,顾铎带着她来到了一个老旧的商铺。
打开门,她都惊了。
是个画室,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画。
还有个小小的隔间用作休息。
中间是一幅未完成的画,只画了一些金色炫目的背景。
她看看那幅画,再看看顾铎:“这是你的画室?”
顾铎没有否认。
季姜莱呆住了。
很多画面在面前闪过,一些小细节也串联了起来。
他在美术馆流利地答题,还有,送给他的那副画,他也从善如流地收了。
这根本不符合他的性格。
“那幅波点画,是你的作品?”
她觉得自己的嘴里,可以塞下一个鸵鸟蛋。
“对,是的,没错。”
不等顾铎,她自己回答了。
那天慈善晚宴,他的指点,就是最好的证明啊。
“天哪。”
她坐在板凳上,说不出话来。她抱着腿,歪头仔细端详着这画室里的每一幅画,渐渐屏住了呼吸。
“你真是个艺术家。”
画室里的画不多,完成的可能也就是四五福,剩下的都是些草稿和线条画。但完成的画,几乎每一副都能吸引住她的目光,很久很久。
每一幅画都像是有自己的故事,在静静流淌。
季姜莱先是赞叹,对上顾铎的目光,又轻轻嘟囔了一句。
“难怪黑化不了,有钱又有才华,什么样的打击受不住。”
“哎。”
顾铎没听见,他难得地愣了神。
他一开画室的门,放她进来,就有一些懊悔。
这间画室,还从未对任何人开放过。
他目光瞥到季姜莱的小腿。
经过一番折腾,她小腿的伤口没能结痂,一直在流着血。
他走进里间。
“你去哪儿啊,这幅画你想画什么啊,完成了一定很好看。”她对着中间那副画碎碎念。
这幅画的背景就格外不一样,描金的手法有文艺复兴时期的风范。
金色中掺杂着粉色花瓣,浪漫中透着神圣,和周围的几幅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太好奇了怎么办。
顾铎捏着东西出来的时候,季姜莱头倚在木头椅子上,悄无声息。
他心脏处又是一紧。
走过去一望,鼻息出入很明显。
顾铎松开手,药膏掉了下来。
他的心脏竟有些痛。
他一定是疯了。
日上三竿,季姜莱从柔软的小床上醒来,这一觉是她睡过最安心的。
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她动了动,腿上传来一阵清凉。
她看了下,小腿上涂了一层透明的药膏,还贴上了创可贴。
是他?
原剧情中的顾铎,有对她这么好过吗?
季姜莱一时有些眩晕,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解释。
她现在是顾铎的雇主,季姜昀也给他大哥长大哥短的叫着,他也得表现出两分人性才是。
是这个道理啊。
更别说现在,她也和顾铎处得不错,虎哥虎哥的叫着。
起码也有几分兄弟义气。
从顾铎那里得知季姜莱不错之后,季姜昀就安心多了。
“我家小妹脾气不好,但你说离家出走吧,还是第一次。”
他抱怨了几句:“她都答应的好好的,还是为了李玉成,跟爸吵起来。”
顾铎心不在焉地听着,听到李玉成时,哦了一声。
“为了李玉成?”
季姜昀甩甩手:“要跟李玉成退婚,对方不同意。”
顾铎垂下眼,若有所思。
他看了眼手机。
唐儒的消息,跟单秦有关。
他要走。
季姜昀追着他不放:“大哥,你天天忙得早出晚归,我功课上不懂,你得帮我忙。”
“问了没用。”顾铎不睬。
季姜昀:“那怎么才有用?”
顾铎:“用在你那公司上。”
季姜昀:“可我没底,学来还没明白呢,立刻就用啊?”
顾铎:“反正也快破产了,随便用。”
季姜昀:……
太,太潇洒了。
季姜昀头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不得不说,他确实没尝试过。
他收拾收拾手里的资料,要不,去公司试试?
主屋,季姜盛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到了这一幕。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看到季姜昀跟在顾铎边上了。
顾铎——
先是和莱儿一起参加宴会。
现在又是昀儿。
“宽伯,过来。”
宽伯是季姜盛最信得过的下人,从他创业初期就跟着他。
“少爷每天都去公司?”
宽伯看了眼季姜盛的脸色,不像是要发飙,故而老实答道:“是。”
太太叮嘱过,不能再说些有的没的惹老爷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