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上次给他下药的,一起处决了事。
他神情阴郁下来,昳丽容貌为寒霜杀意笼罩,宛如山雨欲来,压抑沉重。
感受到少年身上开始飙杀气,沉鱼不满地再次戳了戳他的脊背。
“你在走神?”
她故意戳少年裸.露出的腰窝。
少年脊背肌肉起伏流畅,到了腰间,又是深深一弯,线条极具诱惑力,那腰窝她盯上许久了。
离池全身骤然一懈。
这次他总算能够反握住沉鱼的手,冷斥:“不要乱动!”
少女眨眨眼。
“噫。”
“占我便宜是不是?”
离池简直想把她丢出去。
沉鱼笑得彻底倒在他背上,懒洋洋得拥着他,像抱一只大大的玩具熊。
“让我抱一会儿,我好累。”
于是,离池便真的什么也动不了了。
他又一次直勾勾盯着那片空白墙皮——今晚就去找张挂画挂在那。
“为什么累?”
“问问你自己咯。”
“那么累么?”少年低声道,“那下次不做了。”
“哎哎,我开玩笑的,该做还是做。”沉鱼懒洋洋地,“只要你别乱吃醋,乱发脾气,就什么事都没问题啦。”
他乱发脾气了么?
这种事离池不懂,可如果她说是,那应该是吧。
然而他确实很介意。
“我去月微尘那里寻找你时,你在,那为何不回应我?”
少年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结。
声音轻而低,有股说不出的别扭委屈意味。
仿佛蹲在角落的受伤狗勾,喉咙里不住呜咽,等待人哄。
重头戏来了。
能不能给狗勾戴上自己的名牌,在此一举。
“我被师尊惩罚了。”沉鱼说道,“你以为我为何一来便问你是不是被师尊处罚的……当时我听到你声音了,可师尊不允许我出去。”
“月微尘?”离池立即想要转身,“他对你做什么了?”
“别动,我没力气了。”沉鱼说道。
于是少年动作立时僵住。
沉鱼把手放在他劲瘦腰前,少年的腹肌用来垫手着实体验不错。
“禁足嘛,把我变小,故意吓唬我之类的。”沉鱼说道,“因为我打扫洞天时,好奇进了规定的禁地。师尊说那里危险,但我还是去了,就叫他生气了。”
离池蹙眉。
这种说法,确实很符合月微尘做事风格,那怪物在沉鱼面前一直伪装得人模人样。
但不知为何,他总觉的哪里不对劲,仿佛欠缺考虑。
“师尊算是为我好,不说他。”沉鱼道,“之后我遇到平时喂的仙鹤,它把我叼去大师兄那里,叫大师兄给我解咒。我恢复之后,立刻想起你当时和师尊吵架了,心里很担心,就赶紧来找你。”
“没想到你一点也不领情,反倒还凶我。”沉鱼一下下用手指戳少年腰窝,“你知道我有多辛苦么?”
乖戾阴郁的鬼面罗刹,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暗门杀手,此时纹丝不动,无法对她做出任何反抗。
他垂着眼,浓密眼睫低垂,像是沉默挨训的大狗。
待沉鱼抱怨完,少年方才轻声道歉。
“我的问题。”
离池像雨。
飙杀气时是暴雨将至的压抑
无声杀人时是砭骨秋雨的寒凉。
而此时认错道歉,便是春雨潺潺的清凉。
他时刻带着自然的气息,会让她联想到雨水,草木与清风。
“知道你有错就好。”沉鱼嘀嘀咕咕,“我还什么都没说呢,就开始生气不理人,下次不许乱发脾气,知道么?”
离池觉得量刑过重,正要反驳,却对上少女带着困意,勉力打起精神的面容。
她真的很困了,是他一直在打扰她。
“好。”少年道,“下次不会了。”
沉鱼顺手给颗甜枣:“以后你不高兴就直说,我们好好沟通,不闹脾气,伤感情,知道么?”
“嗯。”顿了顿,少年有些迟疑地开口,“那我当时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沉鱼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迷迷糊糊地哼唧:“什么?”
“就是……”离池停顿犹豫半天,方才道,“我说,你是我的道侣。”
!!!!
简单一句话,如晴天霹雳,瞬间将沉鱼全部睡意劈得无影无踪。
好家伙,她和离池说不必迂回,有话直说,这大宝贝还真就一点也不避嫌,直接开门见山啊?
合籍当然是她攻略规划中的一部分。
为了攻略刷好感,战术结婚,或者和多人先后战术离魂,再战术结婚,这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但这属于大杀器,轻易不能拿出来动用。
现在她和离池才不过动动手的关系,这家伙就敢妄想合籍了,那之后动动脚,是不是连孩子姓什么都想好了?真枪实干的话,总不能干脆把她吃了合二为一吧?
绝对不能回应他的非分之想。
电光石火间,她做出了最机智的选择。
少女枕在他的后背,不知何时发出绵长均匀的呼吸声,恬然入睡。
少年静默了一瞬。
他克制自己没有发出任何响动,默默转过头,安心做个大抱枕。
她今天已经很累了,先叫她好好休息吧。
沉鱼一开始只是装睡想糊弄过去,没想到少年的后背,看似瘦削,实则宽阔有力,很适合靠着休息。
于是靠着靠着,她真的睡着了。
甚至做了个短暂的梦。
梦里有风。
有雨。
还有花。
*
沉鱼迷迷糊糊醒转时,发现外面天还没黑,约莫是下午时分。
而离池两手抱在怀中,也在阖目休憩,纤长眼睫低垂,在少年白皙面容上投下小小的扇形暗影。
他的手,松松环着她的手。
她顿时清醒了。
她都闻到血气了,离池怎么还能踏实睡着?
“醒醒,离池醒醒!”她赶紧抽出手道,“怎么还在睡,你的伤口都裂开了!”
少年睁眼,入目便是少女含着担忧的面容。
他不由弯弯唇。
少女的神情一呆,似乎有些惊讶。
他在沉鱼的眼眸中找到了原因。
少女清澈眼瞳中,完整映出了他的身影,以及那个小小的、浅浅的微笑。
离池总是冷冷酷酷的,平静的表情都少,更不要说如此温柔的微笑。
这两个词根本与他绝缘。
但就在刚才,他睁开眼望向身边时,看到了关心自己的少女。那一刻的心情,叫他不由自主地想弯弯唇。
此时的他,看起来就不太像那个令修真界闻风丧胆的鬼面杀手了。
而是再漂亮秀气不过的少年情人。
“我来给你包扎。”沉鱼赶紧从床上跳下,匆匆走向桌前,翻出纱布草药,“我记得睡前我已经给你包好了,怎么还会裂开呢?”
离池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她小心将他衣物与染血纱布一起剪开取下,重新涂药包扎。
“我就不该趴在你背上睡……你疼也不说话,看看,伤口这不就又撕裂了。”
睡了两个时辰,她恢复了不少精神,不止醒来和他说话时变得有精神,连动作也变得轻盈。
所以离池觉得自己没做错。
他的身体与常人迥异。虽肌肤白皙,可露出的肌体上,满是狰狞黑色纹身,与血污交缠时极为骇人。
可沉鱼一点也不介意,只是专注的给他上药。
柔顺的黑色长发顺着她的肩头滑落,离池伸手想帮她抚至后背,却被轻斥:“不要乱动。”
于是他就乖乖不再乱动。
心境如此安宁。
他原来无需镇邪咒,也能拥有如此平和的时候。
她就是他的镇邪。
“好啦。”沉鱼小心地打好结,包扎没有过紧,也没有过松,“不要乱动,免得又挣扎开。”
“下弦夜就在明天,我会来陪你。”沉鱼说道,“到时候咱们小心点,不要又撕裂了。”
离池点头。
其实他有鬼族血脉,愈合能力惊人,根本无需包扎,再严重的伤势迟早也会自行愈合。
但他喜欢沉鱼这么关心自己。
“那我先走啦。”
离池罕见高情商发言:“我送你。”
沉鱼赶紧拦住他:“不用不用,好好休息。”
离池便坐在床上,目送少女纤细背影翩然远去。
房间里再度归于沉寂,唯有鼻尖处,似乎还残留有少女的体香。
他说沉鱼的熏香很甜腻,其实只是遮掩真实心意,故作那般言语。
沉鱼的味道,是太阳晒过森林的暖意,是秋日柑橘花的甜甜清香。
很好闻,一点也不腻。
少年蜷蜷手指。
下弦夜在他的记忆里,从来只会带来痛苦,然而因为那个女孩,他竟开始期待明晚了。
距离下弦之夜,还有十四个时辰。
分明她才刚刚离开,可他却已然开始思念她。
这是……为什么?
少年恶鬼,眼中露出了淡淡迷惘之色。
*
她刚一出门,便听到千机提示音:“收集到来自离池的能量65点。”
哇哦。
男人们似乎内卷起来了,能量给的一个比一个大方。
沉鱼稍缓脚步,等了一阵,没见离池扣能量,心情顿时愈发美丽。
回去的时候,脚步轻快。
千机把她夸得简直天花乱坠,什么情感大师,什么天下第一美人之类的词汇,张口就来。
“现在我们是大富婆。”千机细细盘算他们的资产,“现在共有563点能量,你现在就是想要化神期武器,我都能给你锻造出原胚。”
“那晚上点点清单,算算还需要什么功法丹药之类的。”
“对了,月微尘看到你和离池的事情了么?”
“发带我放在疏桐苑里没带来,除非他另有后手。”沉鱼说道,“如果真的有,他那么变态,我和离池的事情不管暴不暴露,他都迟早要搞事,意义不大。”
“噢,你有数就行。”
两人闲聊着走回了家。
“让我再睡一会儿。”沉鱼回家就倒在床上。
还是她自己的床舒服,她在床垫里加了特制干花,睡觉时能闻到甜甜的橘子香气。离池的床还是太硬了,她睡不习惯。
至于发带?
月微尘谁啊?
老师请不要打扰学生的休息时间。她拒绝额外作业。
只是沉鱼万万没想到,老师不会打扰学生休息,可领导绝不会管员工是否处于下班时间。
她被千机的声音唤醒。
“沉鱼,沉鱼快醒醒!”
嗯?
她睡得昏沉,只感到似乎有人站在房间门口,再眨眨眼,对方已飘到她眼前。
“还这般早,怎么就睡了?”
柔和的嗓音在她身前响起。
这下,沉鱼彻底清醒。
“慕如镜……大人。”她及时补上敬语,“您怎么来了?”
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秀丽如观音的慕如镜,其今日换了玉带澜衫,如雨后湖面般秀雅。
他容姿清绝,眼眸宛如银镜般纯粹洁净,此刻温柔地注视着她,便仿佛观音低眉,自有悲悯清净之感。
“来探望我的小鱼儿近况如何,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您就这么进来啦?我师尊那里不会发现么?”
“师尊?”慕如镜轻笑,“沉鱼如今和月兄当真越发亲密,便是私下无人,也如此恭敬么?”
“这叫入戏。”沉鱼严肃道,“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倘若某日不小心串了,岂不是要暴露?”
开玩笑,这发带上有月微尘监控,她哪敢大放厥词。
慕如镜弯弯唇,眼中却无笑意:“那还是沉鱼讲究。”
“倘若您一定要求,我倒也可以改口。”
“细节而已,不必强求。”慕如镜自来熟的找个位置,径直坐下,随后笑吟吟望向她,“沉鱼不如来说说进展如何?”
领导如此从容,显然不怕隔墙有耳。
那沉鱼也不怕。
“您要我调查的暗门弟子失踪之谜,已经有了头绪。”沉鱼说道。
“哦?”
“我在别星宫发现了名为潜渊殿的废宫,此前失踪弟子,均是误入此处,惨遭魇潮罹难。”
沉鱼缝缝补补,将真相扭曲一番,交代出来。
慕如镜挑眉:“别星宫乃是洞天,洞天内岂会有魇潮。”
“是啊,”沉鱼跟着拧眉,“但我实力过于弱小,当时着实不敢接近魇潮,因此未能进一步调查。”
“是么。”慕如镜抬眸望向她,银镜般剔透的眼瞳深处,仿佛有玄奥符箓变幻,“沉鱼所言当真神奇。”
沉鱼被他端详的心底发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慕如镜徐徐道,“为何要说谎呢。”
“嗯?”沉鱼迷茫眨眼,随后露出慌乱之色,“您这是什么意思?”
她当然没有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