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嬷嬷暗暗叹息一声,只也没再多言,缓步跟了上去。
这边,裴蘅陪着外祖母回了寝宫,方才到底人多,祖孙俩说些体己话也不方便,而这会儿,薛太后自然再没什么顾忌,一坐下,便拉了外孙女的手,事无巨细的问起了她在府中的生活。
言语间,生怕外孙女在外头受了委屈。
裴蘅看外祖母这关心则乱的样子,噗嗤便笑了起来,撒娇道:“外祖母,您可是指了彭嬷嬷跟了我回府的,若是我受了委屈,彭嬷嬷怕早就通传给您了。”
薛太后如何能听不出她在打趣自己,掐了掐她的鼻子,笑骂一句道:“你呀,竟还敢打趣外祖母了。”
可说完这话,薛太后还是忍不住把宝贝外孙女紧紧搂在了怀里,感慨道:“以前你在宫里,在外祖母眼皮子底下,便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外祖母也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可你回了侯府,毕竟不一样了,外祖母如何能不知道,我的蘅儿,多少是受了委屈的。”
说着,薛太后眼睛便不由有些泛红。
裴蘅鼻子也有些酸酸的,安慰她道:“外祖母,蘅儿没事的。您也知道,祖母虽因着母亲和安国公当年那桩丑事的缘故,对我有些不喜,可祖母并非那种苛责之人,又怎么可能真的为难蘅儿。”
“至于那柳氏母女,一来有爹爹在,二来,蘅儿也不愚钝,何况,还被皇舅舅封为郡主,柳氏难不成还想仗着自己继母的身份,故意拿捏蘅儿不成?所以,外祖母不用担心蘅儿,蘅儿长大了,不需要永远活在外祖母的羽翼之下,甚至有朝一日,蘅儿说不定还能守护外祖母呢。”
这些贴心的话听得薛太后更是红了眼睛。
她轻轻拍拍外孙女的手,忍不住叹息道:“我的蘅儿,这么乖巧,懂事。可你那拎不清的娘亲,竟一直这样执迷不悟。”
提及这个女儿,薛太后是满满的失望。
裴蘅却是脑筋一转,低声道:“外祖母,母亲一直因着玥妹妹请封郡主的事情耿耿于怀,蘅儿思来想去,母亲总这样闹腾也不是法子,这样,外头难免有流言蜚语,于皇家颜面总不好看。”
裴蘅的话还未说完,薛太后却气呼呼道:“不可能,若让玥丫头和你平起平坐,外祖母是断不会答应的。”
裴蘅忙抓了外祖母的手,低声道:“外祖母,蘅儿的意思,不如外祖母给玥妹妹个县主的封号,这样,事情也就了了。母亲难不成还能再上折子,给玥妹妹请封郡主不成?这事儿若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
薛太后愣了愣,半晌终于是点头道,“也是,这该是最好的法子了。”
“至于封号,便宁嘉二字吧。”
听着宁嘉这两个字,裴蘅差点儿没有笑出声。
外祖母这是故意的吧,孟玥那掐尖好强的性子,和宁嘉这两个字是最不匹配了,可外祖母却偏偏选了这两个字,这根本是故意敲打孟玥是什么?
却在这时,有宫女进来回禀:“娘娘,世子爷过来给您请安了。”
慈宁宫里,能让宫女直接叫世子爷的,除了令表哥,不会是别人。
只是让裴蘅奇怪的是,这若是往日,外祖母听着令表哥入宫来请安,都会很开心。可今日,她却感觉外祖母表情有些凝重。
思忖间,只见薛令一身青色团花袍子,缓步走了进来。
也不知是不是裴蘅的错觉,她总觉得几日未见,令表哥消瘦了一些,而且,也变得沉默了许多。
而等到薛令给薛太后请了安,薛太后接下来的话,更是让裴蘅大跌眼镜了。
“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这读书虽重要,可婚事,也该相看起来了。起码,先定下来,瞅着合适的时间,再办婚事,也未尝不可。”
外祖母明明之前从不催促令表哥的婚事的?今日,怎么会突然变了态度呢?
而且,裴蘅若是没听错的话,她总觉得外祖母这番话,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难不成,是那日令表哥和自己表、白的事情,被外祖母知道了?
裴蘅这么想着,脸上便不由有些热、热、的。
生怕令表哥在这个时候,和那日一样冲动,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一切都依姑祖母安排即可。”终于,在几秒的沉默之后,薛令开口了。
裴蘅听着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薛太后却没有和往日一样,多留薛令一会儿,便打发他下去了。
裴蘅也没有怀疑什么,可不知为什么,看令表哥落寞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令表哥有些可怜。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又陪着外祖母呆了一会儿之后,她便也离开了。
只让裴蘅没想到的是,她才出了慈宁宫,竟然见令表哥远远的看着自己,似乎是在等自己的样子。
“令表哥……”一时间,裴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薛令见她拘谨的样子,却是轻笑一声,道:“蘅妹妹,那日在静宁寺,是令表哥唐突了。还望蘅妹妹莫要放在心上。”
见他还是那个嘴角带笑,温婉尔雅的样子,裴蘅终于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我就说,令表哥肯定是逗我玩的。”
却在这时,谢钰的声音传了过来:“郡主这是准备出宫去?”
裴蘅下意识的抬眸看去,只见谢钰满眼笑意的朝他们走来。
看他这样,裴蘅根本无法相信,他那日竟然背后使坏,算计裴仪和孟玥落了水。
薛令却不知她的小心思,笑着和谢钰见了礼。
谢钰却哪壶不开提哪壶道:“太子殿下如今婚事已定,太后娘娘怕也开始着急世子爷的婚事了吧。”
薛令不由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谢钰不是这样唐突之人。
可今日,他却这样直接,甚至是直接的有些无礼。
裴蘅却知道谢钰是因为什么,那日令表哥和自己告、白,可不就被他看了去。可这人也太嚣张了,竟敢一肚子坏水在这里故意试探令表哥。
这样子,似乎自己已经是他的所用物,不容任何人觊、觎一样。
这样的感觉,真的太微妙了,裴蘅一边觉得他狂妄,一边却忍不住,脸颊有些泛、红。
暗骂一声混蛋之后,她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薛令便是再迟钝,这个时候也琢磨出了些端倪,尤其看裴蘅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样子,他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暗道,原来自己早就输了。
可蘅妹妹和谢钰之间的事情,外祖母知道吗?
可不管如何,他是佩服谢钰的,就镇国公府那些肮脏事,若换做别人,早就不知死了几次了,可谢钰却能逢凶化吉,得了皇上的青睐,只这个,自己就不如谢钰,也难怪,外祖母说自己保护不了蘅妹妹。
这么想着,薛令喃喃就道:“若是蘅妹妹能嫁给谢兄,我输的是心服口服。”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谢钰也微微一愣。
可他没有否认,反而是笑着回道:“我若娶了郡主,定不会让郡主受任何委屈的。”
这话,若是出自别人的口,薛令多少有些怀疑,可谢钰,他却是相信的。
深深吸一口气后,他转身就离开了。
而此时的安国公府,听说母亲根本没有机会和外祖母提及给自己请封郡主的事情,孟玥的脸色变满是不甘,委屈道:“娘亲,蘅姐姐若是个孝顺的,便该在中间缓和娘亲和外祖母的关系,而不是这样,故意给娘亲难堪。”
这番话,即便孟玥不说,长宁长公主心里早就憋着火了。
可她又能如何?
母亲因着当年那桩丑事早就和她生了嫌隙,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
见她不说话,孟玥哽咽着又道:“而且,小舅舅能娶了太常寺卿家的姑娘,这谁看不出来,是外祖母心疼小舅舅,有心护着小舅舅。玥儿就不明白了,外祖母能心疼所有人,为什么独独不愿意心疼心疼玥儿。难道玥儿不是外祖母嫡亲的外孙女吗?”
孟玥说到这,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委屈还是怨怼了。
她和蘅姐姐同样是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外祖母却这样厚此薄彼,对自己没有任何一丝怜惜之情。
孟玥正委屈着,这时,有丫鬟急急走了进来,低声回禀道:“殿下,宫里来了宣旨的公公,说是让三姑娘接旨。”
什么?
孟玥猛地站起身,难掩喜色道:“外祖母终于肯给我郡主之尊了?”
长宁长公主也愣住了,这怎么会呢?
难不成,是母后回心转意了?
只她们都没来得及多想,便见宣旨的公公走了进来。
等公公宣读完圣旨,孟玥的脸色直接就从激动变成了愤恨,猛地站起身,一把从公公手中夺过圣旨,歇斯底里就道:“不,不会的。你们肯定搞错了,怎么会是县主?明明应该是郡主才是?”
宣旨的公公何曾见过有人这样放肆,只是碍于长宁长公主的面子,他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低声道:“殿下,宫里还有事儿,奴才就先告退了。”
等到宣旨的公公离开,孟玥哭着就抓着长宁长公主的胳膊,道:“娘亲,不会的,一定是搞错了。我和蘅姐姐同样是娘亲肚子里出来的,不可能蘅姐姐是郡主,而我只是县主。”
长宁长公主的脸色也难看极了,只见她猛地摔了身侧的茶盏,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她气急败坏道:“母后竟然这般不肯顾及我的面子,而且,给了我这样的措手不及。”
孟玥如何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咬牙切齿道:“娘亲,一定是衡姐姐故意怂恿外祖母这么做的,否则,外祖母不可能这样的。”
第43章 . 心虚 “娘亲,蘅姐姐一定是心虚了,才……
“求娘亲给玥儿做主!”孟玥越想越觉得委屈,自己被封为县主,这还不如没有呢,京城那些贵女们,怎可能不看自己的笑话。
不,绝对不可以,她不要这样子。
长宁长公主也有些想不通,母后何以这样折、辱玥丫头,这玥丫头落了难堪,对母后有什么好处。
难道,真是那孽障怂恿母后的?!
想及此,长宁长公主目光一冷,猛地一拍桌子,就道:“去,去叫了那孽障过来,我便要问问她,她怎能这样坏心眼,作践玥儿。”
言嬷嬷倒是想劝,可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旨意给整懵了,而且,她再了解不过殿下的性子,这事儿,殿下不可能轻易作罢的。
只她心中还是有些讶然,这按说太后娘娘和殿下到底是亲生母女,这些年,太后娘娘虽不喜殿下,可也未曾让殿下这样难堪过。难不成,真是郡主故意在太后娘娘面前给三姑娘上眼药。
若真是这样,一会儿殿下怕是绕不过郡主的。
勇毅侯府
裴蘅才刚回府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丫鬟们侍奉着她换了身便服后,她便懒懒的靠在金丝迎枕上看起了话本。
这时,宝莘神色慌乱的走了进来,低声回禀道:“郡主,殿下那边差人来传话了,说是让您过去一趟。”
不等裴蘅开口,宝莘又道:“郡主,这可怎么办?殿下怕是因着三姑娘被封为县主的事情,迁怒到了郡主。”
裴蘅慢慢合上手中的书,却是没有任何的慌乱。
看她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宝莘更急了,眼睛也不由微微泛、红:“郡主,殿下最是疼惜三姑娘不过,这个时候想来正在气头上,郡主这若是过去,少不得受了责罚的。”
宝莘的话还未说完,却听裴蘅淡淡道:“你去传话给外头的人,就说我回府的路上,不小心染了风寒,今日就不过去给母亲请安了。毕竟这若不小心过了病气给母亲,便是我这当女儿的不孝了。”
说完,她微微勾了勾唇角,又道:“还有,你去库房拿了那金丝累珠兰花金簪还有七彩宝石点珠耳坠来,这些都是内造的东西,拿去作为玥妹妹册封县主的礼物,就当是我这当姐姐的恭贺之意了。”
听着郡主的安排,宝莘直接就被吓傻了。
她确实是害怕郡主过去会受了委屈,可她怎么都没有想过,郡主竟然根本就不准备去。
甚至,在这节骨眼儿上,还给三姑娘送了礼物过去,这不是故意打三姑娘的脸吗?
殿下岂不要气晕过去。
看她吓得傻傻的样子,裴蘅轻轻揉了揉眉心,缓缓道:“别担心,就按我说的去办。”
说完,不等宝莘开口,她又道:“哦,对了,柳氏怀有身孕的事情,母亲许还不知道。不如便借着这机会,让外头那人通传给母亲吧。”
原本宝莘已经很胆战心惊了,这会儿,更是差点儿没有吓晕过去。
郡主,您这吃了熊心豹子胆,怎敢这样惹殿下呢?
很快,长宁长公主派过来的人,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只是,回来的时候,竟然只见她一人,身后哪有裴蘅的身影。
长宁长公主脸色愈发铁青了,不等她开口,那嬷嬷噗通一声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说明了一切。
裴蘅怎敢?!孟玥怎么都没有想到,裴蘅竟然会借病不往府里来。
更让她气的差点儿背过去的是,裴蘅竟还送了她礼物。
这不是故意羞、辱她,是什么?
“娘亲,蘅姐姐一定是心虚了,才不敢过来给您请安的。”
长宁长公主也着实没想过,裴蘅会有这样的胆子,气的一口血差点儿没有吐出来。
跪在地上的嬷嬷看自家殿下气成这样,壮着胆子又回禀道:“殿下,方才奴婢往勇毅侯府去,顺带还听到了一个消息。”
长宁长公主冷冷扫她一眼。
“听说那柳氏,近来有了身孕了,而且,府中皆在传,这次会是个哥儿。”
什么?!长宁长公主听着这消息,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怎么会,那柳氏,都这个年纪了,竟然还能再有了身孕。
长宁长公主一瞬间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情绪了。当年,柳氏怀第一个孩子时,她都没放在眼中。谁想这么多年过去,柳氏再有了身孕,她竟然会如此的不甘心。
孟玥看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却根本不知长宁长公主的心思,她此刻只恨不得抓花裴蘅的脸,所以,想都没有,满目泪痕的跪在长宁长公主面前,哭着就道:“娘亲,您倒是说句话啊,蘅姐姐竟敢这样作践女儿,娘亲难道就准备这样放过蘅姐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