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名字叫武松,有一天,他路过了一个叫做景阳冈的地方……”
乔秀秀说着是给她妈刘淑敏讲故事,结果讲着讲着,自己给睡着了。
第二天,再醒来时候,乔秀秀发现自己手上居然输着液。
她妈刘淑敏满眼血丝的坐在她身边,摸着她的脑门。
乔秀秀迷迷糊糊的说:“妈,我这是怎么了?”
“怕是昨儿你受了凉,昨天晚上又烧起来了,我找了医生,干脆给你输个液。”
乔秀秀看着扎在自己手背上的针头:“昨天妈和我说,我要是来医院就得打针,我还以为妈忘了呢,没想妈还记得,果然还是被扎针了。”
刘淑敏有些哭笑不得:“你如果没烧起来,妈也不会让医生给你输液,实在是你这高烧断断续续的,好几天了,医生说还是输液退烧吧,不然怕更严重了。正好这几天咱们得在医院住着。”
“咱们这几天都得在医院啊?”
“是啊,怎么着也的住三天院,秀秀想回家了?”
“妈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不过我有点想爸爸了。”
“你爸刚走了三天,还得一个多礼拜才能回来呢。”
乔秀秀偷瞄着刘淑敏,像个探头探脑的小猫猫。
刘淑敏问她:“怎么了?是饿了还是想上厕所了?”
“都不是,妈,我就是想问,你和爸是不是吵架了?”
“你怎么这么问?”
“爸走的时候和我说,别惹你妈生气,我从来都不惹妈生气,反倒是爸爸,只要他惹妈生气了,走的时候都会说,秀秀,别惹你妈生气。”
刘淑敏乐了:“你学你爸这句话还学的挺像的,不过我们秀秀说的对,秀秀这么乖,从来没有惹妈妈生气过,倒是你爸,成天给我气受。”
说完刘淑敏又觉得在孩子跟前不能说她爸爸不好,又补充道:“不过我也没吃亏,也给你爸气受了。”
乔秀秀不太懂:“为什么爸爸要给妈妈气受啊,妈妈也要给爸爸气受?爸爸妈妈这么好,为什么要生气?”
刘淑敏揉揉她的脸蛋:“我们秀秀还小,不懂这些,妈妈只能和你说,我和爸爸,都在努力不要和对方发火。”
乔秀秀不是很能听懂,皱着小脸蛋在努力思考。
刘淑敏突然问她:“秀秀,如果妈妈和爸爸离婚了,你想跟着谁呀?”
“离婚?”
“对,就是妈妈和爸爸不住一起了,我们分开住。”
“那我肯定跟着妈妈啊,爸爸总是很长时间不在家,在家呆几天,又好长时间不在家。可是,爸爸妈妈为什么要分开啊?是不是爸爸惹妈妈生气,妈妈就要和爸爸分开?”
“没有,妈妈就是这么问一问,秀秀别怕。”
刘淑敏搂着乔秀秀,看着女儿天真懵懂的神情,她没有办法和女儿说,她和乔平之间的问题很多很多,多到她已经无法忍受了。
最重要的是,乔平不愿意改,她也不愿意继续迁就下去。
之前乔平走的时候,刘淑敏和他提了,如果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不如离婚,乔平说他会好好考虑的。
刘淑敏希望他真的能好好考虑考虑,他们中间还有个女儿,不说这两年的感情,就是为了秀秀,刘淑敏也希望日子能平平稳稳的过下去。
下午,刘淑敏的不少同事都来看她了,刘淑敏在单位里人缘一直很好,她有一手好厨艺,平时单位里不管谁家孩子满月,儿女嫁娶,老人过寿,请刘淑敏帮忙做几道菜,刘淑敏从来都不拒绝。
平时食堂打饭,刘淑敏也公正的很,绝不会因着有的售货员负责的柜台吃香,或者家里有别的背景,就多打一些,更不会因为有的售货员家里成分不好,就给人少打。
而且从她负责食堂开始,总是尽量把普通的菜做出新花样来,便是一些家常菜,她也做的格外香。
刘淑敏住了院,还放心不下工作,把厨房的活儿安排的清清楚楚,交待了下去。
单位的同事们拿来了不少糕点,乔秀秀拿着一个绿豆糕慢慢啃着。
她妈妈刘淑敏睡着了,乔秀秀窝在床角,百无聊赖的往窗外看。
这时她瞧见窗户外边的草地上,有个小哥哥拖着一条腿,单脚往前蹦着。
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年龄大一些的哥哥,那个大哥哥嘴里不知道说着什么,眉头皱得紧紧的,想要去扶小哥哥,小哥哥却是胳膊一甩,甩开大哥哥的手。
看那个小哥哥一蹦一蹦的往前蹦着,像是一只呲着牙的大兔子,乔秀秀觉得有意思的很,忍不住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小哥哥蹦着蹦着,就蹦出了乔秀秀的视线。
乔秀秀站在床上垫着脚探着脖子看,也看不着。
她穿好鞋子下床,走到窗户边,仔细瞧了半天,也没有再看到这个兔子哥哥了。
乔秀秀有些失落,想了想,走到椅子旁,椅子上挂着刘淑敏的外套,乔秀秀从她妈外套里拿出来铅笔和本子,把本子放在凳子上,开始画画。
她画了好一会儿,才停下笔来。
一只小兔子跃然纸上,仔细一看,还是一只翘着一条腿的小兔子。
看着自己画的小兔子,乔秀秀嘻嘻的笑出声儿来。
她对着小兔子唱起了儿歌来:“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不回来,谁来也不开。”
“小孩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不能开,母亲没回来,谁也不能开呀。”
乔秀秀小声的哼着歌儿,又给刚才画的兔子脑袋上画了一顶帽子,刚才那个小哥哥就带着一顶军帽,可精神呢。
她画的认真,这时突然听的敲门的声音,乔秀秀赶紧停下手里的笔,看看在床上睡的正香的刘淑敏,不想去打扰妈妈睡觉,昨天晚上她发烧,输液,妈妈自己病着,还守着她,可累呢。
乔秀秀把本子和上,拉上床边的帘子,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拉开一个小缝隙,探出头去,问:“谁呀?”
负责他们这个病房的护士认识乔秀秀,笑着说:“是我呀。”
“是护士姨姨呀。”
乔秀秀打开门,就见护士阿姨身边还跟着两个人,正是她刚才从窗户外头瞧见的大哥哥和小哥哥。
乔秀秀脱口而出:“呀,是兔子哥哥。”
说完她又拿小胖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周百重并不知道乔秀秀是在叫他,见着病房里有个小不点儿,他掏出两颗糖,递给乔秀秀,说:“来,给你吃糖。”
乔秀秀接过他手里的糖,脆生生的回答:“谢谢哥哥。”
周乘风在周百重身边,要扶他,周百重躲开他的手。
周乘风很是无奈的说:“百重,你已经十二了,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周百重很不服气:“我这是耍小孩子脾气么,别人家的弟弟打架,哥哥一定是会冲上去帮着打,你呢,你不帮忙就算了,你还拦着我,害我摔一个大跟头,还崴了脚,我真不知道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大哥。”
被亲弟弟这么说,周乘风也很生气:“百重,咱们跟着爸爸在部队上的时候你就是整天和这个打架和那个打架,现在爸爸才回宁安,刚到了新单位,你怎么又惹事生非?我拦着你,你还只是崴个脚,如果爸爸知道你和人打架,就该拿皮带抽你了。”
第3章 住院二三事
病房里有三张病床,刘淑敏在靠窗户的那张病床,周百重选了靠墙的那张床。
周乘风回去给他拿住院用的换洗衣服,洗漱用品。
周乘风一走,周百重就瘫在床上,翘着脚,看见乔秀秀,问她:“小孩儿,你这是家人住院了呀?”
乔秀秀点点头:“嗯,我妈扭了脚,哥哥,你说话声音可不可以低一点点,我妈睡着呢。”
周百重看着拉着的帘子,这还是他们进病房,这个小不点儿给她妈妈拉上的,压低声音说:“嘿,你这小孩还挺贴心的。不过你妈也是扭了脚啊,哥哥也是扭了脚,看来我和你妈是同病相怜。”
乔秀秀到他身边,问:“哥哥,你也是扭了脚啊?我妈扭的可严重了,还打着石膏呢?你也得打石膏?”
“是啊,我也得打石膏,如果不需要打石膏,我才不住院呢。”
“那,哥哥,你脚腕疼吗?”
周百重不知道这小孩怎么这么问,不过还是用很夸张的语气逗着她:“疼,非常疼,疼的我都想哭了。”
说着他还和乔秀秀打比方:“你拔过牙没,崴脚比拔牙还疼,不对,你这么点儿小家伙,还没到换牙的时候呢。”
没想到乔秀秀却是泪眼汪汪的:“比拔牙还疼啊?这么疼的啊?”
周百重好奇:“你知道拔牙多疼吗?”
“我当然知道,我拔过牙,去年才拔的。”
周百重有些惊奇的说:“瞧不出来呀,还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现在也就三四岁吧,都能吃糖吃坏牙齿,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
乔秀秀有问必答:“不是啊,我妈常常说,我家这个月的钱花完了,让我想吃啥,等下个月发了工资再给我买。”
“那你怎么还能吃糖吃坏牙?”
“糖是我爸给我买的,我爸每回回来都给我买好多好多糖,不过后来我牙疼,我妈骂了我爸一顿,不许他再给我买糖了。”
周百重小大人似的评价:“你妈做的对,牙齿如果长得不好,可受罪了,连骨头都不能啃。”
“是的,而且拔牙好疼的,我牙拔之前疼,拔完牙还疼,疼了好几天。”
说着说着,乔秀秀眼眶里又开始眼泪珠子打转了。
周百重一看可有些着急了,他就是和这小娃娃瞎扯,怎么就聊的聊的把人家给聊哭了?
他没有哄过小孩子,家里虽然有个弟弟,可周尽欢那小子从小就和个木头桩子似的,你问一句他能回答你一句都是好的,多数时候他就用嗯,哦,好来作答了。
现在他和人家小不点儿说着话,把人家给弄哭了,再看乔秀秀,也不知道是她平时就这么一声不吭,默默流着眼泪哭,还是怕惊扰到她妈妈的休息。
反正看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着转儿,眼睛一闭,一串眼泪珠子就从眼睛里滑落下来,可怜的很。
周百重感觉自己真是罪孽深重,他手忙脚乱的开始翻着自己的衣兜,先是掏出来一把糖,又赶紧装回去,还和乔秀秀解释:“妹妹啊,不是哥哥小气,不给你糖吃,是你自己刚才说了,你牙齿不好,牙疼,还拔过牙,我可不敢给你糖,万一你牙又疼,你爸妈该找着我家收拾我了。”
他又从兜里掏出来一沓子烟盒,看了看放了回去:“你们小姑娘应该不爱玩烟盒。”
一把弹珠,“不行,你还太小,玩弹珠万一不小心吃嘴里,噎住可就麻烦大了。”
一把弹弓,他把弹弓放乔秀秀跟前,问她:“你别哭了,哥哥把这弹弓给你,好不好?”
见乔秀秀还是哭,周百重说:“小丫头,你可别小瞧我这弹弓,我这弹弓可不是普通的弹弓,《小兵张嘎》看过没?我这可是专门拿着《小兵张嘎》的海报,照个他那弹弓做的,找的树杈子都和电影里一模一样,你不知道,那树杈子找起来可费劲儿了,我还是好不容易找到的呢。”
说着他还拿着弹弓比划给乔秀秀看,又说:“还有我这皮筋儿,我用的皮筋儿可比小兵张嘎都好,我这足足有三十根皮筋儿呢,我力气大,能撑开。不过像你这小丫头用不了这么多皮筋,我给你减少点儿。”
说着他就要拆弹弓上的皮筋儿:“等着,我一下子就拆好了,拆好你就能玩了。”
乔秀秀拒绝:“我不要你的弹弓。”
“怎么,不喜欢啊,这可是小兵张嘎都用的弹弓啊。”
乔秀秀拿衣服擦擦眼泪,吸吸鼻子,说:“可我已经有了啊,我爸给我做了一把弹弓,不过我的弹弓在我家里放着,我不爱玩。”
周百重听的有些羡慕:“你爸给你做的弹弓啊,你爸可真好,我爸就不一样了,每次看见我玩弹弓,他都吹胡子瞪眼的,恨不得把我的弹弓给折了。”
乔秀秀说:“可我妈说,我爸做弹弓不是为了我,是他自己想玩,又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玩弹弓丢人,就说是给我做的。”
“你妈说的不对,一把年纪了也能玩弹弓啊,别看我现在才十二,等我翻个倍,二十四了,也还要玩弹弓。嘿,你不哭啦,真好,你可千万别哭,我最怕女孩子哭鼻子了。不过你刚才为什么哭呀,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我说的哪句话惹着你生气了。”
“你没惹我生气,是我自己想哭。”
周百重更不明白了:“你自己想哭,为什么呀?”
“你说你崴了脚,比拔牙还疼,那我妈也崴了脚,我妈是不是也这么疼啊?我一想我妈这么疼,我就想哭了。”
周百重“哎呀”一声:“你可真吓死我了,你就为这个哭啊,我和你说实话,这崴了脚真挺疼的,但是你妈是个大人了,大人都不怕疼的。”
刘淑敏在睡梦里隐约听见自家闺女在哭,她一时之间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真实,一个着急,就醒了过来。
醒来听见有人在和闺女说话,猜出是隔壁病床住了人,见闺女和他说着弹弓,也就没起身打扰两个孩子聊天。
听着听着,才知道刚才闺女真的哭了,是从隔壁床孩子那里知道崴了脚疼的很,担心她这个妈担心的哭了。
刘淑敏也有些鼻酸,当初她和乔平结婚,纯粹是觉得合适。
男未婚女未嫁,乔平是百货大楼的司机,她是百货大楼的大厨,他们在一个单位,当时单位里分房,双职工家庭优先,刘淑敏打听了打听,听说乔平人不错,也挺能干,唯一缺点就是二婚,还带着个闺女。
乔平也满意刘淑敏,再加上分房子的机会难得,有了这个房子,刘淑敏就不用再住八个人一间的宿舍了。乔平也能把闺女接过来,两人商议之后,很快就领了证,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