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迅速把人带走,就怕节外生枝,没想到江东王又来搅和。他一个掌管着大兴所有水军的堂堂王爷,没事天天往青楼跑什么。
“古大公子,慎言!”程遇走上前打断古易辰:“听闻刺史府里有两位正当年的姑娘,其中一位即将出嫁,另一位正在议亲……,你跑来这烟花之地胡乱指认,可有问过刺史大人的意思啊?”
古易辰被程遇几句话怼得哑口无言,却又不甘心,仍旧不撒手。
“古大公子,我们王爷说了,你来百花楼做什么他不想管,但这小厨娘,他看上了。”程遇指了指古月瑶,随即变脸斥道:“还不放手?”
古易辰无奈撒手,看了一眼快速走到程遇身边的古月瑶,一甩袖子带着随从离去。
“古姑娘,你可还好?”程遇转身对着古月瑶拱手,语气客气又恭敬。
古月瑶感激程遇的相救之情,屈膝施了一礼,语气真诚:“多谢护卫大哥出手相救。”
程遇忙做了个假托的手势:“姑娘客气了,这是我家主子的意思。刚才的话,也是我家主子的原话。”
古月瑶再次施了一礼:“多谢王爷,还请护卫大哥帮忙转达我的谢意。”
程遇客气地再次拱了拱手:“古姑娘,我家王爷不是个爱多管闲事之人,但对姑娘却几番相护……”
古月瑶接道:“多谢护卫大哥提点,我晓得,日后给王爷做菜定会用心,去到王府招待贵客也会尽心尽力。”
“……当是如此。”程遇顿了一下说道,“姑娘且去忙,有了王爷的话,那古家大公子日后必不敢再来纠缠。程遇这就先回去复命。”
古月瑶:“多谢。”
“妹子,你没事吧。”“姑娘,刚刚……,日后……”程遇一走,郭厨子和飞燕就围了上来,面露关切。
二人刚才冲出来的架势是真的关心她,只不过碍于刺史府权势无可奈何罢了,古月瑶心中感激,冲二人笑了笑:“没事。刚才程护卫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今天的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郭厨子接道:“那倒是,江东王发了话,别说刺史家大公子,就是刺史在那也是要听的。”
古月瑶见二人还有心再嘘寒问暖安慰她,忙先一步往里走:“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得抓紧时间,今儿晚上要做的菜可不少。”
“可不是,石头已经来问过菜了。”郭厨子点头跟着往里走:“妹子,按照你的吩咐,虾仁都剥好洗干净切好,肉馅也剁好,面也和好了,就等着你。”
“那好,我先做鲜虾馄饨。郭大哥你忙得过来就可以开始做那道麻婆豆腐。”古月瑶说道。郭厨子应了声好,动作麻利地起锅烧油,开始忙活起来。
古月瑶走到案台前,把切好的虾仁和肉馅倒在一起,加入盐,一小勺淀粉,酱油等其他调味料,又打入一个鸡蛋,加入适量清水,顺着一个方向搅匀,肉馅放在一旁备用。
“飞燕,你洗了手来帮我擀面皮。”古月瑶动了动右手,虽然江东王给的药神奇,这才擦了两次,就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可她还是不敢用力。
飞燕欢快地应了声,仔仔细细把手洗干净,把和好的面揪下来一块,拿着一根大擀面杖开始擀,按照古月瑶的吩咐擀了又擀,擀成薄薄的一大张。
古月瑶见差不多,拿起刀,横着划了六刀,竖着划了六刀,切成几十个方形面皮。
“姑娘您切的可真好。”飞燕惊叹于面皮的整齐划一。
古月瑶笑了笑,拿勺子把先前准备好的虾仁肉馅舀出来,放在面皮上,直到一碗馅全部均匀分配完,这才放下勺子,左手拿起一个面皮,几根手指一翻,一个馄饨就成了。
看着眨眼一个,眨眼一个不停丢在案板上的馄饨,飞燕看傻了眼:“姑娘,您怎么这么快的?”
那是不知道包了多少练出来的。古月瑶笑着道:“今儿忙,改天有空我教你,锅里先烧水。”飞燕哎了一声,赶紧忙活。
不过片刻功夫,古月瑶就包好了馄饨。拿出两个大碗,里面放了少许干紫菜,虾米,盐,葱花,酱油,胡椒粉,舀了锅里已经烧得沸腾的开水,倒进两个大碗里。
随即把馄饨全部下入锅中,见馄饨全部漂起来又煮了片刻捞出放进碗中。
两碗鲜虾馄饨做好,郭厨子那边的所有麻婆豆腐也都做好,一一装盘。刚好石头又跑来催菜。
“石头,你把这碗鲜虾馄饨给江东王送去。”古月瑶说道。整个百花楼里,就江东王最大,肯定是可着他来。
石头端了馄饨就走:“成,我马上回来。”
“飞燕,你去把这碗馄饨送到小楼去给公子,跟他说这是江东王今儿吃的最后一道。”古月瑶又招呼飞燕。苏慈是她的老板,肯定也得哄高兴了。飞燕端着馄饨也走了。
古月瑶和郭厨子两个人就着剩下的菜商量了一番,分工合作。
百花楼后院的小楼,六子站在苏慈门口,把飞燕拦住:“给我就行。”
“谢谢六子哥。”飞燕不想见到每次很凶还嫌她黑不溜秋的公子,忙不迭把碗递给六子,道了谢,又把古月瑶交代她的话让六子转达,一溜烟跑了。
六子在门上轻敲了下,推门进去。就见屋内苏慈身着一身黑色紧身衣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上身赤膊,健硕的肩头上赫然一道伤口。
一个同样黑衣打扮的人在一旁给他包扎上药,满脸自责:“少主,是苏宁不够警惕,才让您着了道。”
“无妨,是老子大意了,和你无关。”苏慈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仿佛肩头上汩汩冒血的伤口不是在他身上。
没一会儿,伤口包扎完毕,苏慈除了满脑门的汗,时不时抽几口冷气,整个过程连哼都没哼一声。
“那少主您好生歇息,苏宁先告退。”黑衣人拱手,后退两步,从窗户跃了出去。
见六子一脸哀戚地看着他,苏慈一边穿着衣裳一边开骂:“再一副老子要死的样子,就滚出去。”
“苏宁那小子没护好您,也没见您说什么,小的就心疼一下,您就骂人。”六子小声嘟囔,满脸委屈。
六子五大三粗,一副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苏慈一扶额:“行了行了,以后会注意,手里端着什么玩意儿?”
“这是瑶儿姑娘给您做的鲜虾馄饨,还说这是江东王今儿吃的最后一道,闻着可香,要不您尝尝?”六子乐了,端着馄饨上前,放在桌子上,又掀开桌子上盖着的几个碗,“这是先前瑶儿姑娘让人送来的,说是给江东王做菜,也给您做了一份。瑶儿姑娘对您可上心了。”
“上心?她这是拿老子的钱讨老子欢心,黑心的东西。”苏慈勾着唇角冷哼一声,拿起筷子挨个尝了尝,脸上的笑意渐浓:“日后我的饭菜就让她做。”
六子应是,又道:“先前古大公子又来闹,还要把人硬拽走。”
苏慈把筷子往桌上一拍,低声咒骂:“操蛋的玩意儿,老子在他爹的院子差点儿死了,他跑老子这抢人来着。”
六子顺着苏慈的背:“公子莫气,小心伤口崩开。见古大公子带人往后头去,小的就按照您先前的吩咐去跟江东王说了,果然,江东王一听,就派了程遇去解了围。这会儿,瑶儿姑娘正忙着做菜呢,已经无事了。”
“日后派人守着点,再见有往厨房去的,通通拦住。”苏慈抬手嫌弃地拍开六子给他顺背的手,拿起筷子接着吃,“没想到还是个麻烦精。”
“公子,江东王那头说让瑶儿姑娘过两日去一趟王府,说是来了贵客要让瑶儿姑娘做一桌子菜。”六子又说。
“去吧,银子多收点儿。”苏慈点头,“让楼里的马车送她过去,再让她带个面纱,免得又给老子惹事,老子最近忙得很,没空天天给她收拾烂摊子。”
夜色渐深,百花楼里的客人们吃饱喝足,要消遣的也都消遣过了,渐渐散去。
所有的菜做完,灶里的火熄灭,灶上收拾妥当,古月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屋。
“姑娘,您先歇会儿,奴婢去打水。”飞燕把古月瑶送回屋,又跑走了。
古月瑶翻出一张纸,磨了墨,拿笔沾了墨,嘴角弯弯开始记账。
第17章 17
当时和苏慈争取了半天,他答应从今天做的菜开始算,包括前一天晚上交了定银的。结账方式一月一结,每月初五发工钱的时候一起结给她。
今儿做了什么菜,哪道菜什么价格,她都仔仔细细记在心里。怕时间一长自己记不清,掌柜的那里记得有出入,她决定记在纸上。
列了个简单表格,左边第一列写上菜品名,第二列备注价格,上头一行写上日期,之后把今儿做的数量一一填到对应的格子里,在最底下汇个总。
一算完总金额,古月瑶一双杏眼已经弯成了月牙。今儿一天就整整卖出去两千一百五十两!按十成算,她能拿到足足两百一十五两。
如果每天都是这个进账速度,那岂不是一个月不到就能攒够那五千两。
古月瑶捧着宝贝一样捧着手里的纸,嘴角高高翘着。真的很庆幸她以前是个厨艺主播,也很感谢以前的自己为了能火,短短几年时间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去品尝学习各色美味。有一门手艺真的太重要,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不会白费,所有的苦都不是白吃的。
墨汁干透,古月瑶小心翼翼地把纸折好,把怀里装着合约的荷包掏出来,小心放进去,把荷包又放进怀里,好生收好。
当时苏慈不情不愿在她写好的合约上签过字后,就严肃警告过她,关于分成和她五两银子工钱的事,她必须守口如瓶。若是被楼里其他人知道了,合约就立马作废。
她明白苏慈的这个要求的用意,当时一口应下。
虽说楼里那些卖艺卖身的姑娘,和楼里也是有分成合约。但厨房里那么多厨子,却都是拿固定工钱,偶尔得些赏银。不患寡而患不均,她一个人搞特殊,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肯定会闹意见。老板开通,她也要知趣不要给老板惹麻烦。
虽说她做菜的手艺是不错,但也算是幸运,碰到苏慈这个爱财且开明的老板,这才能争取到自己想要的。
她敢肯定,就她拿自己性命相要挟这招,在江东王那人面前绝对是没用的,搞不好他还会温和地笑着送她一程。
由此看来,如果忽略第一次见面就伤了她的手,又差点儿毁了她清白,在古易辰面前没用了点外,总得来说,苏慈还是个很好的老板。
老板不错,收入可观,做菜又是她的爱好和擅长所在,今儿程遇又说了古易辰以后不会再来骚扰她,百花楼包吃包住,还有小丫鬟伺候,总之,这是一份相当不错的差事。
等她赎了身,也可以先在百花楼留一阵子,多攒点儿银子先买个宅子安顿下来,也算有个家。等再攒些本钱就寻个地方开个小饭馆,就有了安身立命的营生。
自由在向她招手,美好生活在探头,古月瑶两只手按在胸口,只觉得心中滚烫。
上辈子她福薄命短,这辈子一定好好活着。她好好的,外婆若是知道,也会替她开心。
“姑娘,水来了。”飞燕带着两个小厮提了水进来,指挥着他们把水倒进大木桶里,试好了水温,这才让他们离开,把门关好,门闩插上。
“姑娘,水好了。”飞燕上前来准备帮古月瑶脱掉外衫,一看古月瑶的脸愣住:“姑娘,您怎么哭了?”
古月瑶抬手抹了下眼角,擦掉不知什么时候掉下的泪,扯了扯嘴角:“没事,就是有些想家了。”
想家?姑娘怕是想到自己以前在刺史府的日子,飞燕沉默了。
姑娘以前是刺史府里锦衣玉食的千金,眼看到了嫁人的年纪,却被卖进了百花楼,成了一个困在厨房忙碌不休的厨娘。
虽说公子发话把姑娘当个宝儿供着,可那又怎样,只要在这青楼里待过,名声就算毁了。哪怕只是做个厨子,以后也不会有好人家的男儿肯娶了。姑娘这么好的人,又这么美,当真是让人心疼。
见飞燕目露心疼,一副想安慰又不知从何安慰的神情,古月瑶笑了笑:“飞燕,我没事,帮我去拿衣裳我先沐浴,累了一大天都早些休息,明儿还有的忙。”
飞燕点点头,跑去收衣裳的柜子里翻找款式简单又不碍事的衣裳,一边翻一边说:“姑娘,这个月咱楼里生意好,等到发这个月工钱的时候,公子肯定会多发些赏银。快过年了我也可以多攒些,等到过年,我就给我爹买身套新棉衣,再给我弟弟买些纸墨,他现在定是认得不少字了。”
古月瑶站在木桶前,背对着飞燕脱着衣裳。听着飞燕满满都是期盼的话,古月瑶在心底叹了口气。这傻孩子,被家人毫不留情地卖了,居然还惦记着家里。
飞燕抱着找好的衣裳转身,正对上古月瑶光着的后背。白皙细腻如羊脂膏的肌肤,紧瘦的背,漂亮的肩胛骨,纤细的腰身。
飞燕一个姑娘家居然看愣了眼,看红了脸。她强迫自己挪开视线,可那美好的弧度,让她的目光不自知地向下。
“哎,姑娘,您腰上这是什么?”飞燕的注意力被转移,上前在古月瑶后腰上指了下,好奇问道。
“什么?”古月瑶扭着头转身,却看不到。飞燕放下衣裳,跑去梳妆台上搬了铜镜过来对着古月瑶的后背。
古月瑶扭头看着镜子,就见自己右边腰窝的正上方,有个铜钱一般大小艳红色的桃花形印记。
这是什么?古月瑶伸手抠了抠,抠不掉。她又伸手在木桶里沾了水,涂在印记上又抠了抠,把旁边的皮肤都抠红了,可那印记除了越发鲜艳,纹丝不动。
“姑娘,这胎记好漂亮,像桃花呢。”飞燕说道。
虽然古月瑶也是刚知道自己身上长了这样一个胎记,但不想让飞燕看出来。她穿着里裤抬脚跨进木桶,郑重地说:“飞燕,胎记这事,千万莫向别人提起,免得被有心人听了去……”
飞燕忙不迭点头,举手对着天:“姑娘放心,奴婢知道的。”姑娘家的身子事关清白,若是出去胡说,被登徒子听了去,非说和姑娘有了首尾,到时任凭姑娘长了十张嘴都说不清。
姑娘给她做好吃的,还教她做菜,对她也和气。和以前在家里动辄被继母拧耳朵抽扫把还不给饭吃的日子比,再和那些服侍楼里其他姑娘经常挨骂的小姐妹比,她跟着姑娘的日子就像过年。她可舍不得姑娘让登徒子败坏了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