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赖云芳丧子(一更) ·
因为夏安安的双胞胎女儿是在赖云芳和顾雪竹苟合之后怀上的, 所以,按理说,赖云芳应该比她早一些生产, 可夏安安的孩子早产,提前了两个多月出来, 所以这一来一去, 赖云芳反倒是落后一个多月才生。
生的还是个儿子,可把夏安安气死了。
所以她直到又怀上了,才有了底气回去看看她这个名义上的“侄子”。
这时候的赖云芳还没出月子, 天气渐渐热了,一头长发油光光的,头皮痒得难受,她受不了, 正跟夏树逵撒娇要洗头呢。
夏树逵遵循他娘的叮嘱,死活不肯赖云芳洗头,赖云芳只好委屈地撅着个嘴:“我都给你老夏家生了个儿子了还不行吗?你就让我洗个头,就一次,好哥哥, 求你了。”
夏树逵最是受不了她的这一声好哥哥,只听得他头皮发麻, 身体发酥,可他是当兵的人,意志比常人坚定,咬定了就是不松口。
最后赖云芳气得在床上哭了起来,夏树逵只好坐在床边, 一下一下拍打着她的后背,给她说些军队里的趣闻, 哄她开心。
赖云芳虽然嫁了人,可心里惦记的还是顾雪竹,毕竟那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呢,而且孩子又是顾雪竹的,说什么都有点心猿意马,这时候夏树逵提部队的事,她就有意无意地提一提顾雪竹,还打着“你妹妹男人”的名义。
夏树逵为人实诚,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问他就回答,所以夏安安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夫妻俩在议论顾雪竹呢。
夏树逵感叹道:“在部队的时候雪竹就挺受姑娘们喜欢的,有两个文艺兵追过他,还有一个医务兵一直给他写信,说是他的中学同学。害,反正我看他也没乱来,人规规矩矩的,把那些女孩子都拒绝了,所以我才放心把安安介绍给他的嘛,谁想到呢,这小子结婚之后居然是另外一个德性,真是气死我了。”
赖云芳知道夏树逵在说翠花的事,便添了一把火:“什么叫结婚之后才这样,我看他就没变过,以前就跟翠花眉来眼去的,你可得叮嘱一下安安,别掉以轻心。”
“我掉不掉以轻心,就不劳三嫂操心了。”一直在门口听墙角的夏安安,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她直接走了进来,冷笑一声看着她哥:“三哥,没事别议论我家雪竹的是非,你是个实在人,难道听不出来别人话里有话?”
赖云芳一见着夏安安就觉得晦气,直接躺回去了,背对着夏树逵,不说话。
为了有个合理的借口,她把孩子搂在怀里,掀开衣服喂奶。
夏树逵见她忙着奶孩子,就起身跟夏安安出去说话了。
夏安安落后一步,扭头看着赖云芳怀里的孩子,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野种!
声音不大,但是足够夏安安听见。
而走到堂屋那里的夏树逵,自然也听进去了一个大概的音。
他有些不满,蹙眉思考了片刻,时间对得上,他和赖云芳结婚到怀孕,不多不少正好一个月,而且医生也佐证了。
所以安安为啥要这样说呢?
他不理解。
难不成真的是跟云芳有旧仇,看她不顺眼?
这么一想,他就想到前些日子听二嫂和大嫂嚼舌头说的那些话,不免有些气恼。
回头看着夏安安:“安安呐,你嫂子坐月子呢,你别跟她过不去,你也是当娘的人了,这点体谅总是该有的吧?别的不说,就说她给咱们老夏家生了个儿子,她就是大功臣,你就该让着她点。”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安安听了,立马拉下脸来:“三哥你什么意思?她又不是给我生的,我体谅她谁体谅我啊?我早产大出血,也没见她来看我一眼啊,还有你,娶了媳妇就忘了妹妹了?我几次大半夜出事,可都是人顾雪竹的表弟和表弟妹送我去的医院,你们呢?第二天下午才姗姗来迟看我一眼,怎么?我生不出儿子丢你们的人了,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是吧?行啊,那我就继续生,直到生出儿子来,我看你们到时候还怎么埋汰我!”
夏安安哭着跑了出去,夏树逵被骂得莫名其妙的,根本不能理解她发的哪门子脾气。
“真是被我惯坏了,也就雪竹,脾气好,受得了你!”夏树逵没忍住,在她身后怼了一句。
夏安安原本都跑到院子门口了,闻言又气得折了回来,她就想不通了,这还是她亲哥吗?怎么净胳膊肘往外拐呢?
自己没打听清楚就介绍了这么一个风流乱搞的不安分的男人给她,他却一点愧疚都没有,还好意思指责她脾气坏呢?
她脾气坏也是被逼的好吗?
夏安安今天无论如何不信这个邪,非要跟夏树逵掰扯清楚。
这一掰扯,直到她大哥和二哥都回来了,也没掰扯完。
夏树迢和夏树迎也是宠着这个妹妹长大的,但是老话怎么说的,你个当妹子的再好,能有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好?
所以结婚成家之后,两个哥哥对她的感情也淡了不少。
这会儿见她在娘家撒泼,心里下意识地就感觉到了不满。
再说了,往日她回来,热情招待是看她懂事,可她现在胡搅蛮缠,两个哥哥再疼她,能比得过他们跟老三的感情去?
所以这一下子,就分出亲疏远近来了。
夏树迢强忍着不满,好脾气地问了问怎么回事,夏树逵正被夏安安骂得跳脚呢,说话的时候特别冲,这叫夏树迢听了,可不就跟着来气了。
夏树迢来气了,夏树迎肯定也是要帮着兄弟们的。
一时间,老夏家三兄弟,全都开始指责夏安安的不是。
直到这个时候,夏安安才意识到,什么哥哥疼妹妹,都是假的,疼爱的前提只是利益不冲突的时候,等到她跟其中一个翻了脸,其他两个哥哥就不是她哥哥了,而是她仇人!
她一张嘴说不过三张嘴,而且这兄弟几个张嘴闭嘴就是赖云芳生了儿子,简直就是在她雷区蹦迪,以至于她气头上在娘家砸了一堆锅碗瓢盆,等两个嫂子黑着脸过来赶人了,她又拿着铁锹把大灶的铁锅给捅了个窟窿:“让你们得意两天好了,养了野种而不自知的一群白痴,姑奶奶等着看你们的笑话!”
第二天,她就把顺走的婴儿口水巾拿了出来,上面有一根胎毛,柔柔的软软的,再从枕巾上拿了一根顾雪竹的短发,随后再三给席伟民求情,求他帮忙去做一下亲子鉴定。
席伟民本来不想掺和这个事儿的,可是夏安安居然答应他把两个女孩子跟他姓。
女孩子也行啊,有比没有强啊。
席伟民乐呵呵地去跑了一趟腿,自己垫钱都在所不惜了。
几天后,夏安安拿着亲子鉴定的报告,回了趟娘家。
因为她上次大闹一场,所以现在一大家子看她都跟看苍蝇似的,嫌弃中透露着疏远。
夏安安无所谓,反正她豁出去了。
她把鉴定报告往堂屋八仙桌上一拍,随后冷笑着看着这一大家子,干脆把水搅混了:“你,许薇,气恼我哥女人缘好,所以你跟村口的王二麻子家的小儿子有一腿。你,宁淑茗,嫌弃我哥床上不太行,所以,你跟河西的李四瘸子家的大儿子有一腿。你,夏树迢,知道自己媳妇偷腥,就去偷了村东头的刘寡妇。你,夏树迎,知道自己媳妇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又不好意思让别的女人知道你不行,所以,你□□了村口的一个老太婆,第二天人就死了。还有你,赖云芳,赖在我和顾雪竹的家里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偷我的男人!至于你夏树逵,你个偏心眼的废物,活该是个绿毛王八!你自找的!姑奶奶有你们这群娘家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我呸!”
骂完,夏安安就扬长而去了。
至于夏家是怎么被暴风雨袭击怎么鸡飞狗跳的,她不在乎。
三天后,老夏家传来噩耗,赖云芳的儿子,夭折了。
据说是大人没看好,孩子挥手把被子捂住了口鼻。
当时赖云芳刚出月子顾着去洗澡洗头,没看着孩子,而家里其他人,下地务农的下地去了,下河洗衣服的洗衣服去了。
偌大的一个家,居然没有一个人看着这个刚刚满月的孩子。
等到赖云芳洗完了澡回来奶孩子的时候,孩子已经没有温度了。
赖云芳哭天抢地,一度怀疑是夏树逵下的黑手,可夏树逵说他去公社武装部有事,有人证在,绝对不是他。
赖云芳又怀疑是夏树逵的两个兄弟替他报仇,可这两个也有不在场的证明。
最后赖云芳孤立无援,只能抱着冷冰冰的孩子,哭着回来求顾雪竹给她主持公道。
顾雪竹忙着呢,没什么公道好主持的,再说了,他也不信这孩子是他的,一晚上就怀上,还是个儿子?
看看他前后两个媳妇给他生了四个闺女,他有这个福气吗?
他不认,赖云芳就不走,还拿出亲子鉴定,顾雪竹笑了:“夏安安搞的鬼对不对,所以我不会信的。”
赖云芳百口莫辩,到最后,还是夏树逵亲自过来把人给拎回去了。
到了家里,一个大耳刮子就糊了上来:“不要脸的臭表子,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还不滚去给大家做饭!”
赖云芳一动不动,抱着怀里的孩子,恶狠狠地看着夏树逵:“对,我是表子,谁让我看上了你表子妹妹的脏男人。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对啊,我第一个男人是顾雪竹啊,你娶的是个二手货,你高兴了吗?你满意了吗?哈哈哈哈哈,可怜的夏树逵,当了一年的王八,这滋味还挺不错吧?其实你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怀疑过吧?只可惜你心里存着侥幸,只可惜你只顾着馋姑奶奶的身子了。怎么,现在孩子生出来了,你不想认?行啊,不管你认不认,孩子是在你家死的,我今天就要去派出所报案,我要看看,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
赖云芳说着,抄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将试图冲上来阻拦她的夏树逵逼退。
随后她抱着孩子,在如血的残阳里,一步一步,往公社走去。
第52章 末路归途(二更)【正文完】 ·
赖云芳到达公社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
民警晚上虽然有两个值班的,可是这会儿正是交接班的时候,一个在后面食堂吃饭, 一个家里孩子发烧临时被喊走了,代班的还没过来。
所以, 接待赖云芳的, 只有那个正在吃饭的。
等那老大哥端着一碗面条,吸溜吸溜地听她说完,笑了:“大妹子, 你怕是受了刺激说胡话呢吧?我活了四十多岁,从来只见过把女儿淹死闷死掐死或者直接扔了的,可从没见过这样对儿子的啊。退一万步讲,就算孩子真是你偷人养的, 那他们这么做,不是跟你的情夫结下死仇了吗?所以这事不可能啊,肯定是你想多了。孩子小,自己乱挥手把被子捂住嘴都是正常的,我家那口子就是怕孩子出事, 从生下来就绷紧了神经,直到三岁会说会喊会跑了, 才松了口气。这事,你只能怪你自己太不小心,以后警醒着点吧。”
赖云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据理力争,可这老大哥说来说去就是她自己没有看好,怨不得别人。
最后被她缠的烦了, 干脆问了一句:“大妹子,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的话你这属于血口喷人知道吗?别的不说, 要是我媳妇敢这样,早被我赶出家门了,你婆家都没赶你走,够可以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做人不能贪心,这也要如你的意,那也要顺你的心,不可能的。”
老大哥说完,再也不肯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拍拍屁股,走了。
赖云芳最后只能抱着孩子,像一具行尸走肉,麻木地走在乡村小道上。
日子正朝着夏天过,白天变长,黑夜变短,可即便是这样,这会儿天也黑透了。
她抱着早就僵硬的孩子,无处申诉,无处可去。
最终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走着……
第二天早上,邱崇英一上山,就看到了倒在山道上的赖云芳。
有阵子没见了,赖云芳养得珠圆玉润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脸色苍白地倒在了山道上,怀里还抱着个襁褓。
邱崇英狐疑地走过去,喊了两声,没动静。
她警惕地看了眼身后的傅琛,摆了摆手:“你把孩子带远点,等我喊你你再上来。”
说着她俯身,扒拉开赖云芳怀里的襁褓,这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作孽啊,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夭折了!
身体已经硬了,一点温度都没有,小嘴紧闭着,手指还保持着握着大人拇指的姿势,真是可惜,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邱崇英心情沉重,忙对后面的傅琛喊了一声:“你把孩子带回去吧,顺便把赖家的人喊过来。”
按照迷信的说法,像思危和静静这样的小孩,要避开夭亡的婴儿的。
那些胎中不足自然死亡的还好,那些死于非命的,说不定就会有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奇怪影响。
她穿越的世界也不算少了,多多少少对这些无法解释的东西存了一点敬畏之心,所以,她不敢拿孩子冒险。
等赖家的人来了,赖云芳已经醒了。
她依旧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灵魂被掏空了一般,彻底没了活着的念想,眼睛一片死灰。
邱崇英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人都倒在她山头上了,她好歹得帮把手,把人抬下山再说。
于是她和赖云芳的娘一起,把赖云芳扶了起来,赖云芳的娘从她手里把孩子抱走,劝她入土为安,可原本还算安静的赖云芳,忽然激烈地反抗了起来。
她哭着喊着,要把孩子抢回来,一跺脚追上了抱走孩子的她哥,扑上去就是拳打脚踢的。
她哥本来就不待见她,见状,直接搡了她一把,骂道:“丧门星,这么晦气的东西非要抱着,要不是看在你姓赖的份上,老子才懒得管你!你这么想要你就拿走吧,最好跟这小鬼一起走了,一了百了!别再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我会给你多烧两炷香的!”
说着,他就把孩子扔给了赖云芳,吓得赖云芳鬼叫一声,扑上去把孩子搂在了怀里,脸贴着孩子的脸,哭声震天,撕心裂肺。
赖家的人受不了她,骂的骂,劝的劝,见她无动于衷,不一会就没了耐心,全都走了。
就剩下邱崇英在这里陪着她。
邱崇英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只能先把人看着,免得她真的想不开,寻死觅活的她管不着,别死在她面前死在她山头上就行。
哭声中,山道上来了个人,正是每天要上山帮忙的顾雪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