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莉快生了。
临到预产期,她胖了许多,饭量变大,正在安静地吃饭, 仿佛没有听到这一句“明医生”。
收回余光, 靳简寒抬眼透着点乖巧地对靳北南说:“您老放心,我真没事,吃药了。”
靳北南皱起了眉,不相信靳简寒这说辞, 靳简寒更像是……被打了之后的无力与虚弱。
靳北南收了手,向靳厚淮看过去。
靳简寒小时候脸色不好生病,大部分都是与靳厚淮有关,至于原因,大家心里都清楚,公开的秘密罢了。
靳厚淮感受到来自父亲的质问目光,没抬头,喝了口汤,漫不经心地说:“简寒最近累到了吧,毕竟想要将父亲和大哥踢出集团,不是容易事。”
此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就倏然变紧张。
何玲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老公靳厚江。
靳厚江自公开站队靳简寒后,在公司里就会和大哥靳厚淮对付两句,现在被老婆踹脚提醒,便跟着出声:“大哥,爸说了家里不谈公事,你就不要提了。再说小寒身体不舒服,你作为父亲,是应该关心,不该说这样的话。”
靳厚江以前就擅长和稀泥,现在开始跟大哥顶嘴,靳厚淮“啪”的一下扔了勺子,碗里的汤被搅得溢出来。
靳厚淮对这个弟弟已怒及之久,冷声说:“靳厚江,他是我儿子,还轮不到你在这说短道长。”
靳厚江对这个大哥也已积恨许久:“他是你儿子,可你做到半点父亲的责任了吗?哪个父亲能对儿子做出那些损良败——”
靳北南最痛烦饭桌上吵架,忍无可忍地拍桌喝道:“够了!你们没看到小寒不舒服吗,不准吵,都给我闭嘴!”
这家里一个两个的,没一个省心!
这顿饭还是吃出了和往常一样的战火,靳简寒一刻不想多待,起身说:“我吃好了,爷爷,你们慢慢吃。”
不等他们任何一人说话,也不再听他们说的任何话,靳简寒大步离开,背影透着冷漠凉薄。
靳北南还没看过靳简寒这病态模样,看着靳简寒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眉头无法舒展开,尽是不放心。
靳文斌适时出来做好人,摆的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样:“爷爷放心,明天我带简寒去医院做检查。如果他不去,我就叫明医生去公司找他,一定说服他去医院做检查。”
靳北南放下一半悬着的心:“哎,行。”
可老爷子还在望着靳简寒的卧室方向。
靳文斌垂下了眼睛,同样是亲孙子,但从小到大,爷爷关心的,都只有靳简寒。
所谓亲情对他来说,当真不如利益更切实。
何玲和金莉刚刚坐在旁边,始终没插话。
这家子的五个男人,从老爷子靳北南,到靳厚淮和靳厚江兄弟俩,再到俩小的靳简寒和靳文斌,没一个不简单,都心思厚重并敏锐,她们俩女的不宜插话。
直至此时,核心人物靳简寒离开,何玲才出声打圆场说:“是都应该勤着点做体检,你们啊,公司员工都让一年做一次体检呢,结果你们还总用忙做借口。这样,两个小的也快放寒假回来了,咱家组团去做检查,谁都不能再用忙做借口了啊。”
两个小的是指何玲的女儿和金莉的女儿,不管爸妈怎么样,两个女孩倒都是好女孩,性格都很好。
靳北南听着想起两个正读书的孙女,问起孙女们考试时间,何时能回家,刚刚的刀光剑影总算过去。
**
靳简寒回房后,反锁房门,点了根烟,去阳台。
露天阳台,零下近二十度的天气,他只穿了件衬衫,冷温瞬间让他清醒。
甚至清醒到发寒。
夜幕已至,宅院里点起了灯,一如既往的灯火通明。
宅院外的雪没有铲除干净,是老爷子不许,说会坏了冬天的雪景意境。
冷风的夜里,靳简寒的背影就似潜伏在夜中的狼,望着树枝上落的雪,一动不动。
可若仔细看,夜色下他的正面脸颊,用力吸着烟,两腮向内嘬到凹陷,猩红的烟头,令他苍白的肤色对比更加强烈,咬着烟的嘴唇微微颤抖。
再狠的狼,也有陷入脆弱的时候。
他今天就被一个叫做弦歌儿的看似十分善良的女孩,咬得皮开肉绽。
此时他犹如躺在雪地里,模糊的血水混着雪水,濒临死亡。
忽然,一道铃声从卧室里传来,将靳简寒拉回现实。
是曲钟的来电。
之前有一天,弦歌儿看他总不及时接电话,就拿起他手机,给他不同联系人设定了两个不同的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