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污蔑,大人不也得先看过证据后再说?”祈渊双手拢于袖中,话语不咸不淡。
他这笃定的模样,倒让刘能一愣,剑眉倒竖。
季家作为邬国百年士族,作为皇室利器,尽忠职守,为皇室摒除障碍,表面恩宠不绝,深受信任,但实则呢?当真如此吗?
纵是百年之前季家确受初代皇帝信任,但物转星移,人事变迁,如今帝王非当日皇帝,谁又能猜透人心?
季家日趋壮大,权势滔天,虽未掌兵权,然其手中门客千万人,各个武功卓绝,新皇岂会不忌惮?岂会不起疑,觉得季家不过是在虚与委蛇。
当年先皇在位,季年所做之事不耻,震惊朝堂,被文武百官连参百道,这等嚣张跋扈的作法,落入先皇眼中,直如挑衅。
然而当时昭国强健,虎视眈眈,又怕大沅趁此出兵腹背受敌,若先皇派兵对付,只怕元气受损被他国钻了空子。
所以哪怕心有不满,亦未有责罚。
之后季家倒稍有收敛,未再干出惊世骇俗,大逆不道之事。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这怕随时被异姓取而代之的心情只会扰得皇室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是以后来先皇身子一直不大爽利,于前年驾崩。
太子登基后,提拔了自己老师之子,即是刘能。
刘能既然不再娶妻,那则说明他有另外打算,必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想做。
不止祈渊,刘能当年被人大肆嘲笑,被人眼睁睁扣了一大顶绿帽之事甚至还被改编为故事大街小巷传颂,这若真能忍气吞声,旁人都瞧不起他。
新帝既委以重用,其意何为,刘能又怎不知?
新帝知道他与季家的仇怨,给其机会,就想看两人争个你死我活,不沾一身腥地坐收渔翁之利。
季家若倒,新帝必定乐成其见,但却也不能堂而皇之直接拔除,当年季年做那事都未被降罪,若此刻无缘无故对其下手,那怕会寒了如今其它士族对新皇的心。
所以寻个“正当”理由将其铲除,通敌叛国,勾结外族最为严重,百姓们亦不会觉得可惜,只会对其憎恶。
如今形式不同,昭国皇帝病危,太子未定,必然不会再抽闲心来管他邬国之事,是下手的好机会。
邬国皇帝下手是迟早的事,祈渊本来的计划也是趁着刘能对付季家,获取解药。
但为防刘能利用姜家,他提前做了些准备,本是希望此法不用,然而如今却事与愿违。
祈渊看向李蓉,正欲开口,谁知那边刘能竟高声打断,“等等!在看证据前,刚才这位公子,可是承认了这两位确有通敌叛国之实?!”
“那这便要看大人这位主子,可曾有委命过他们此类任务了。”祈渊半分也不上当,绝不轻易被刘能以文字套住。
刘能眉眼微扬,眼中愠怒更重,带着几分咬牙切齿,“那本官可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何证据。”
祈渊颔首,望向李蓉,“姜夫人,方才请你贴身带着的那锦囊,如今可在身上?”
山洵临走前让他们好生保管,绝境时打开的锦囊!李蓉眸光一亮,猛地点头,指了指自己腰侧。
那边侍卫接得命令取下递至了刘能面前。
刘能面色铁青地打开锦囊,发现锦囊中是折叠好的许多书信,拿起打开,白纸黑字清晰呈在眼前,刘能呼吸一窒。
见他神色有异,祈渊温和笑道:“这字刘大人可是熟悉?这可是刘大人的字啊。”
祈渊啧啧了两声,继续道:“这里面有来有往,既有刘大人的字迹,又有方才刘大人展示给大伙儿看的姜先生的字迹。”
“胡说!如此伪造,你当别人不知?!”刘能几下将手中书信撕碎成片,有些纸碎因他激烈地动作扬至地上,周围围观人眼尖地便看到了一个‘杀’字。
“胡说?”祈渊讽刺一笑,眼角泪痣熠熠生辉,整个人在这月色下仿佛笼了一层柔光,“你以为你撕毁了这些证据便不作数了?”
“这些证据,不过只是一部分,剩下的如今可能已经全部呈于皇上面前,是非曲直,相信皇上自有判断。”
“你!”
刘能那一向沉静地面容,登时土崩瓦解,怒意遍生,似恨不得过来将祈渊碾碎拆骨!
他倒是并不怕面前这少年所说会让皇帝对他起疑,毕竟季家门客每年自会上报,李蓉之名位列其中,是不争事实。
李蓉曾为细作,能力出众,之前确为邬国带回许多有用情报,那些情报均由姜永跃代笔传至皇上面前,要想找出一些模棱两可的指摘其通敌叛国之罪轻而易举。
以此为由,若季家出面,则可落实季家通敌叛国之罪,皇上可一举拿下季家。
就算季家不出面,刘能也已想好,必定将姜家人抓入牢笼屈打成招,让他们指认季家为幕后主谋。
从姜家下手,也不过是之前听到消息,季家那嫡子对这李蓉之女一往情深,甚至前段时日还为讨佳人欢心滥杀无辜!
这是他与皇帝合计之法,皇帝自不会怀疑他,但若此时弄砸,却会影响皇帝对其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