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忍不住笑了笑,觉得今天自己有些不同,多管闲事不说,还说出先爱自己最重要的理论,而她又做到了几分?
真是专打自己脸,姜离像是骤然被人看穿心思,无处遁形的羞-耻感席卷而来,是以本来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此刻却幼稚的反驳刚才阮之之对她的控诉。
姜离点头,异常认真地道:“当然,我怎么会嫌弃你?只是我身份特殊,尚有任务,所以不能将你带在身旁,更何况我们才认识,更不存在什么要抛弃你的说法。”
“我知道,我只是,见姐姐好看,对我又如此亲切,自爹娘过世,好久没人这般对我了,一时想要亲近姐姐,舍不得离开,所以才说出那话。”
是啊,他父母已亡,身边只有个黑心姨父,也不知道要将他送到哪里,如今身旁唯一的大人也死了,把他单独留在这竹林中,带着那么多值钱之物,估计也活不了太久吧。
姜离皱紧了眉,她是放弃了追那黑衣人才留在这的,如今耽误那么久,必定完全失了他的下落,而本来是要救人的,结果这人也没救成……
本来计划成功救下那个女人,然后深藏功与名的离开。
可如今知道了那么多,姜离又有些不忍。
姜离陷入了沉思,而她不说话,面前阮之之也不再开口,他似是在等姜离做决定,面上惴惴,手指不断搅着自己衣衫,他不断抬头瞥姜离,刚一瞥见,就像受惊的小鸟低下头去。
“是之之自私了,姐姐救我已是天大恩惠,我怎能还恬不知耻强留在姐姐身旁,我马车上的东西,姐姐尽管挑!”
阮之之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我爹娘曾说过,钱财乃身外之物,本来之之不想以这些俗物来侮-辱姐姐,但既然姐姐不要之之在身旁报恩,那就一定要收下这点心意,今日一别,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阮之之强撑着笑颜,模样十分懂事,但却着实让人心疼。
这么小的孩子便学会了识人脸色,褪去该有的孩童天真,姜离抿了抿唇,更是不忍。
须臾,终还是妥协在了自己的良心面前,姜离叹了一声,“你一个孩子,若之后再遇见山匪该怎么办?”
“我如今有任务在身,必须得去昭国,昭国与你故乡两个方向,隔了千里之远,所以我可以送你到最近的镇子,雇好马车送你回去。”
见阮之之面上带了犹豫,眼中明显的抗拒,姜离话锋一转,又道:“但倘若你不想回剑柔,想去昭国重新生活,倒可与我同路。”
想着今天总得做成一件事吧。
本来姜离得在追踪完那黑衣人后,立马去与季简汇合,如此带上这么个孩子在身旁诸多不便。
季简不会可怜人,到时不过是将阮之之从虎穴带入狼坑,她还做不来把人推往火坑的事。
可就这样放任不管,她也终归做不到,这么小的孩子,在城镇中生存能力可能都为零,更何况是野外?
城镇中至少没有野兽,活下来的几率更大,那时她也算仁至义尽,该做的都做了,之后就靠他造化了。
反正有没有她,季简一行也会继续前行,而弦月蛊……这次出发前因考虑在路上多有不便,养伤条件艰苛,是以在出发前,季简流够了从这一路到昭国的血。
只要她在用完之前按时抵达昭国即可,到时无论季简如何严惩她,她亦没有怨言。
听得姜离这话,面前少年眼神倏地一亮,但随即面上又露出了几分害怕,好似怕此话是假的般,不禁再三确认,“真的可以吗?我可以随姐姐去昭国吗?”
看着这模样,姜离展颜一笑,届时结果如何,她也认了,必不会后悔。
姜离点点头,“嗯,但到时到了昭国,我们就得分开,我会看看能否为你寻个好心人家收养你,亦或你自己买个小院生活。”
这孩子早熟,想来自己生活应该也不成问题。
阮之之将他的头点得如拨浪鼓一般,站起身跑过来抱住了姜离,小手紧紧缠在姜离的脖颈,随后轻啄了下姜离的侧脸。
然而不知是不是姜离的错觉,方才微风拂过,姜离好似听到了一声极浅的话,那话阴恻低沉,带着完全不似孩童的天真——
“你与她们不一样,我喜欢。”
待姜离疑惑地望向阮之之时,对方只是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望着她,不像是能说出这话的人。
姜离耸了耸肩,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再在意,揉了揉他的发。
*
陆路与水路不同,再加之昭国地势险要,姜离这一行,走了三个月。
两人风尘仆仆终于抵达昭国,却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按理说,昭国新皇登基,该是万物朝新,一派喜悦之景。
昭国都城中,街道上人流不息,车水马龙,虽不算冷清,但走至其中,却只觉每人行色匆匆,眉眼间皆是惶惶。
正疑惑间,穿着一件轻-薄小斗篷的阮之之被叫卖的糖葫芦小贩所吸引,满脸惊奇,兴高采烈向其跑去。
恰在此时,听得一串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街上传来一阵喊叫,“让开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