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的徒弟是反派——仙桃玉米
时间:2022-01-15 16:11:42

  洛桑眼睁睁地看着他“砰”地一声把门关上,有些费解地皱着眉。
  在深海炼狱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为什么不告诉她,是觉得她帮不上什么忙吗?
  洛桑细细地回想着在瀛洲岛的每一件事情,包括晗颂魂魄归体后的那个眼神、武灵仙尊小心翼翼的试探……
  洛桑直起身,“他该不会是听到了吧?”
  武灵仙尊叫她“摇光”时候,晗颂虽然神智恍惚,但也不至于五感全失。
  可就算是听到了,那和连佑又有什么关系呢?
  洛桑仔仔细细地回忆着,直到某一瞬间,她想起了武灵仙尊的小仙童在大殿上说的那番话。
  当时她因为气昏了头,没有第一时间抓住关键点,现在回想起来的话,便觉得十分蹊跷。
  晗颂身上一直有血玉护体,那么他是金鸾鸟族的遗孤这件事,连佑是怎么知道的?
  片刻后,洛桑望着阁楼之下漆黑一团的深林,长长地叹了口气,“出来吧,你在那个地方站了那么久,腿都站麻了吧。”
  灌木林间忽然一动,一个身披白袍的仙人从树后走出来,他仰头看着洛桑,眼睛里带着足以穿透人心的威力,目不转睛地和洛桑对视着。
  半晌后,洛桑问:“你看出什么了吗?”
  连佑恍惚了一下,试探着问:“摇光……上神?”
  洛桑直接承认了:“是我。”
  连佑身形一颤,第一反应竟是慌忙低头行礼,“弟子方才多有冒犯,还望上神恕罪。”
  他的声音不再和从前一样稚嫩,却依然带着嗫嚅和颤意,以及压抑不住的哽咽。
  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连佑就很怕她。
  洛桑拍了拍身旁的木阶,“坐过来吧,我们聊聊。”
  连佑抬起他湿漉漉的双眼,嘴唇动了几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依言坐到了洛桑身旁。
  他手脚极不自然,带着十足的拘谨。
  或许是太久没见,连佑在面对她的时候越发小心翼翼了。
  洛桑来了一个很老套的开场白:“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劳上神挂心,弟子过得很好。”
  洛桑抿了抿唇,“当初我为了征战把你送往了瀛洲岛,后来又因为养伤忘记去探望你,确实是我做得不对,你大可尽情责怪我,我都会受着的。”
  连佑一怔,“我从不曾怪罪过您,只要您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我便心满意足了。”
  洛桑蜷缩了一下手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是上神您这一万年来到底去了哪里?为何外界会说您已经陨落,您又是怎么变了模样,成为这昆仑山的一位仙子呢?”
  洛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连佑:“上古大战之后其他六位上神依次陨落,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连佑答不上来。
  “元气受损当然是缘由之一,但根本原因是大战之后六界安宁,众神意识到这世间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于是功成身退了。”
  博爱天下是身为神明的职责,他们只为创世救世而存在,哪怕是陨落之后也要化作隔绝六界与混沌的一块碎片,守护六界安稳。
  洛桑看着月亮笑了笑,“我也曾和他们一样,怀疑过这六界是否还有我存在的必要,但后来我领悟到入世方能出世,便投胎为人,去了很多地方,人界、妖界、仙界,甚至是魔界和冥界,在这尘世里,我看到了人情冷暖,看到世人皆苦,所以想留下来。”
  在收晗颂为徒之前,洛桑从不会闲着,她常年云游四海,遇到什么事都要管上一管,几千年前烛九阴险些冲破凤凰神血的封印,也是被她搅了局。
  想到这里,洛桑便问:“连佑,你和小九的关系很好吧。”小九指的是烛九阴,当初他们三个一起住在九天之上的神宫里,关系是意想不到的和谐。
  洛桑看向身边的人,“怎么不说话?”
  连佑从恍惚中回过神,“没什么……就是很惊讶,您竟然还愿意叫他一声小九。”
  洛桑叹息,“毕竟他和你一样,都是我自己捡回来养了很久的孩子,当初他犯了错,也有我的责任在。”
  当年她云游至仙界,在一处竹林之中遇到了被一条小白蛇咬住小腿的连佑,当时的他尚且是个脸带婴儿肥的小娃娃,正扶着树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洛桑被当时的小连佑萌到了,便带着他回了九重天上的神宫,一起带回去的还有挂在他小腿上的小白蛇,烛九阴。
  烛九阴咬着他的小腿不松口,小连佑还哭着对他说:“你是不是有毒,我是不是快死了?”
  后来,洛桑也不知道这两个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或许是她常年在外不管神宫里的事,年纪稍长的烛九阴就像带孩子一样看着连佑一点一点长大,两个人的感情甚至超过了友谊,就像是亲人一样。
  而现下,连佑却说:“不是您的错,是他生性嗜杀易怒,错是他自己犯下的,和您没有任何关系。”
  洛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记得当初你们两个关系非常非常好。”
  连佑顿了一下,“嗯。”
  洛桑紧跟着问:“那现在呢?”
  连佑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上神您忘了吗,他被您封印在妖神之泉下已经十几万年了,我至今没有见过他一面,怎么谈得上关系好不好呢?”
  洛桑用手支着下巴,“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有一天冲破封印过来找你,你会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见连佑的脸色有些苍白,洛桑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害怕,他暂时还没有那个本事冲破封印。”
  接着她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只不过我怀疑一千多年前金鸾鸟族被灭的事情和他脱不了干系,若哪天他寻到机会过来找你,你可千万要告诉我,毕竟烛九阴一旦出世,便是毁天灭地,不死不休啊。”
  连佑目光动了动,唇角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一下,“上神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将他的去向告知您。”
  洛桑笑了笑,“你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的。”
  夜里虫鸣阵阵,洛桑站起来说:“夜深了,我该去看看我的徒弟了,昆仑山地形错综复杂,要我送你吗?”
  “……上神不必相送,只是那晗颂……”
  洛桑淡淡地看着他,“我知道你是按照武灵仙尊的吩咐行事的,我不怪你,只是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发生了。”
  连佑肩膀颤了一下,低头应道:“弟子知道了,弟子告退。”
  说完有些复杂地看了洛桑一眼,然后化作一道白色光影离开了。
  目送连佑离去后,洛桑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她凉凉地笑了一下,带了些许无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和以前一样,不会撒谎。”
  阁楼的木床上,晗颂正做着一个梦。
  梦中的“他”穿着一身染血的袍子,五官如刀削般苍白无血色,一双眼眸冰冷又阴鸷,盛满了杀伐戾气,血色双瞳宛如宝石一样闪着猩红的光。
  仿佛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
  晗颂被梦中的自己惊到了,与此同时,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像潮水一般飞快地掠过他的眼前。
  弥漫整片天际的硝烟,喷散四射的鲜血,漫天飘荡的碎魂,剑刃刺入血肉的声响,沙场征战的呼喊,九转龙吟“嗡嗡”的剑鸣……
  他看到自己麻木地挥舞着沉重的利剑,看着无数的仙人或是魔族在他面前倒下,又看着成千上万的新面孔在他眼前出现,前赴后继地扑向那片充满硝烟与血气的战场。
  这些画面陌生却又熟悉,带着积累了万年的厚重扑面而来,裹挟着绝望却又永无止境的杀伐戾气,冰冷且令人战栗。
  “晗颂,晗颂!”
  洛桑的惊呼声猛然间将晗颂唤醒,他游离的神智一瞬间回笼,大口喘着粗气,一身衣物被冷汗浸透了一半。
  “晗颂,你怎么了?”
  晗颂茫然地看了一眼洛桑,然后低头将手腕上的袖子撸起,只见那枚他随身戴了三百多年的血玉坠子将他手腕处的皮肤灼烧出一道带血的烫疤后,正缓慢地闪烁起猩红的光,宛如梦中那人的眼眸一样,阴鸷又诡异。
 
 
第33章 
  魔界,荒芜山丘上的一所宫殿中。
  两个黑衣侍者坐在一处木柜前,百无聊赖地看着柜子里排成四方形的四盏幽冥神灯发呆。
  其中一个侍者打了半天的瞌睡,然后忽然被身边的人一个肘击惊醒。
  “孚墨,别睡了,幽冥神灯事关重大,必须无时不刻地盯好,若是被将军知道你偷懒,肯定是要怪罪的。”
  孚墨伸着懒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得了吧闻白,这幽冥神灯亮了一千多年都没有动静了,又不会因为我打个瞌睡就灭掉,况且这地方平日里除了我们根本没人来,能出什么事情。”
  木柜里的四盏灯在这一千多年来轮番换着人来守,已经被魔族人寸步不离地盯了这么久了,却依然没有出现过任何动静。
  孚墨是半个月前接替上一批人的班来这个地方的,眼下日夜不休地守了许多天天,早就坐不住了。
  同他一起的闻白蹙眉,“我真搞不懂就你这马马虎虎的态度,将军怎么会让你来守护幽冥神灯的,若是你一个不留神打碎一盏,那咱们尊上便再无归位的可能,整个魔界今后不就等着被仙界欺负了吗。”
  虽说外界宣称魔尊曜渊已在当初方丈山之战中陨落,但只有魔界中少数几个人知道,曜渊只有肉身在敌军仙力冲击下化为了湮粉消散于天地间,然而元神和魂魄却未灭。
  曜渊手下的大将军乾沧寻遍了方丈山,最后用四盏幽冥神灯找回了他的一魂一魄,剩下的三魂七魄可能是于六界中渐渐消散,也可能是已然投胎转生了。
  若是前者,他们就只能永无休止地将这四盏灯一直守下去,但若是后者,那么等到四盏幽冥神灯熄灭之日,便是魔尊曜渊重新归位之时。
  “因为脱离肉身的魂魄都有回归冥界的本能,所以储存尊上魂魄的幽冥神灯的灯芯可都是用黄泉路上的泥土、奈何桥上的苔藓、以及三生石研成的粉末做成的,分外珍贵,千万要看仔细了。”
  孚墨听闻白这么一说便好奇了,“这些都是冥界的东西,咱们将军是怎么得来的?”
  闻白左右看了看,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过去,“我听说,咱们的乾沧大将军和冥界那煮汤的孟婆,从前可是老相好,这些东西都是找她帮忙取的。”
  孚墨一瞪眼,“不会吧,咱们将军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和一个老婆婆相好?”
  “诶,你不能听人家叫孟婆就以为人家是老婆婆好吗,她在被冥界收编之前,可是凡界鼎鼎有名的大美人呢——”
  “咳咳!”一声低沉又严肃的轻咳声响起,闻白和孚墨两人瞬间一哆嗦,赶紧端端正正地坐在柜子前静若寒潭。
  乾沧从两人身后慢慢走近,沉着脸问道:“神灯还是毫无动静吗。”
  “回将军,没有——”
  话未说完,就见木柜上原本沉寂了千年有余的神灯忽然剧烈地闪烁起来,照得屋内一时间忽明忽暗,十分晃眼。
  孚墨和闻白瞬间慌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不,不知道,刚刚还好好的。”
  乾沧紧张地上前查看,却在尚未靠近那木柜时,听到“砰”的一声炸裂的脆响,紧接着就是什么东西叮当落地的声音。
  几人眼前猛地一暗,片刻后又归于平静,整个幽暗的屋中又亮起昏黄的灯光,只见木柜上的三盏幽冥神灯安然平缓地亮着,唯独右上角的那一盏在刚刚的炸裂声中变成了一摊碎片。
  闻白一脸震惊地抬起头,哆哆嗦嗦对身后的人道:“将军,灯,灯碎了。”
  乾沧呆愣地看着那盏碎裂的灯,过了许久忽然红了眼。
  一千三百年过去了,他们的魔尊终于快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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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几天,洛桑一直觉得晗颂有点怪怪的。
  以往总是喜欢与她待在一块,一分开就满世界找她的小徒弟不知怎么回事,自打从瀛洲岛回来之后,便一天到晚连个影子都见不着,像是故意躲起来了一样。
  唯独有一次洛桑睡得晚了些,恰好遇上了不知打哪回来的晗颂,正想与他好好说道说道,却见自己的小徒弟见了她像见了鬼一样,目光躲闪地一溜烟跑了。
  洛桑百思不得其解。
  细细回想当时,他像是害怕她,又似乎唯恐她知道什么。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她有些在意,就是刚从瀛洲回到渡云峰的那个晚上,晗颂从梦中惊醒时,他手腕上的血玉坠子一反常态地闪烁着红光,而且那一瞬间晗颂身上所爆发出来的杀伐戾气,像极了当年的魔尊曜渊。
  想到这里,洛桑眸色沉了下来,一言不发地陷入了深思。
  另一头,裕雪峰上漫天飞雪,在月色照耀下积雪如银,晗颂挥舞着一把摄魂剑不知疲倦地去砍空中飞扬的雪花,片片碎冰落在他发红发烫的眉眼间时,瞬间化为了细小的水珠挂在眼睫上。
  他体内有一股十分暴躁的戾气,让他无时不刻有一种把周围的一切都砸碎的冲动。
  每当他一闭上眼睛,那些漫天硝烟的记忆就浮现在他脑海中,让他有一种沉重苍茫却又几近窒息的感觉。
  那是他的前世,他的前世是魔,一个让无数仙人死于他剑下的魔头。
  晗颂在仙界生活了三百多年,虽然显少与洛桑之外的人往来,但是他却无比清楚地明白一件事:魔族是仙界的死敌,仙界中无论哪一个人都对魔无比厌恶,甚至是痛恨。
  这些痛恨魔族的仙人里,无疑不排除洛桑。
  洛桑是教导他三百余年的师父,是于他而言最为重要的人,若是知道他前世是魔,且眼下已经有些半魔化的趋势,一定会因此而厌恶他。
  晗颂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但却极其害怕从洛桑的脸上看到憎恶,那会让他觉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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