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皇上拿他一人开刀。
“皇上,诸位臣子说自古以来,位极人臣者,都要外放历练,确定有实干卓绝者,方才擢升。
小阁老年纪尚轻,可能力不凡,担得起小阁老的身份。但……但是自古以来,内阁官员不得兼任吏部尚书一职。就算可以破格,小阁老非进士出身,恐怕会难以服众。”
李御史哆哆嗦嗦讲完这一大通道理,在庭渊的注视下,吞咽一口唾沫:“臣……微臣没有弹劾小阁老,说……说的是新科状元,榜眼与探花郎已经去翰林院报到述职,他至今还未露面,简直是藐视皇威,不将科举放进眼里,还请皇上处置!”
“皇上,李御史说得对。若没有破格,哪来的祖制先例啊?以小阁老的能力手段,吏部尚书一职能够堪当大任。
只不过,历来有规定,六部尚书需要进士出身。倘若这个规矩给破了,叫十年寒窗苦读入朝为官的人,心中作何感想?人人都会想去走捷径,这科举不就荒废了吗?”
“正是正是,若小阁老是进士出身,微臣们定无二话,支持他担任吏部尚书一职。”
“皇上,请您明察!”
太和殿一半的人,全都跪下来了。
才恩科完,小阁老要想考科举,还得三年。
吏部尚书的位置,早已被人霸占了,哪里轮得到他啊?
大殿里悄无声息。
众人心中怪异,悄然抬头看向皇上,他眼睛亮得惊人,兴奋至极。
他们心里「咯噔」一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景云声音都变得清亮:“既然大家都同意庭渊爱卿担任吏部尚书一职,朕便着人拟旨。”
众人一脸懵,他们何时说答应了?
“皇上,您——”
众人随着庭渊摘下面具,话音戛然而止!
这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庭渊公子怎得变成新科状元了?
李御史脑子没有转过弯来,痛批道:“岂有此理!状元郎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功名将要不保!居然胆大包天,冒充小阁老!”
其他人不敢附和,心中却也有这个猜疑。
两个都是关系户,想必有些牵扯吧?
只不过大家不敢轻举妄动。
静观其变。
毕竟还有一个可怕的结果,那就是两个人真的就是一个人呢?
那庭渊的城府该有多深沉?
“谁敢冒充我?活腻了?”顾淮之将面具戴在脸上,眼底透出一种嘲弄:“我十五岁入内阁,那时便有人拿进士出身来阻挠。虽然我喜欢以权压人,但是更喜欢以理服人,便考了一个进士。”
他顿了顿,淡淡一笑:“顾淮之不进翰林院报到,一是不必要,二是内子生产,在家照顾妻儿。庭渊告假在家,也是因为如此。”
这种欠揍的语气,让人牙痒痒的话,真的是庭渊无疑了。
五雷轰顶,也难表述他们内心的震惊。
李御史变成一张苦瓜脸,悔恨不已。
景云看着仿佛如丧考妣的臣子,舒畅极了:“顾淮之是庭渊,庭渊也是顾淮之,两个人是一个人。大家说庭渊是进士出身,便支持他担任吏部尚书。
如今他不仅仅是进士,还是新科状元郎,足见他才学过人,便由他兼任吏部尚书一职。”
“淮之在此感谢诸位同僚的支持。”顾淮之决定舍弃庭渊的身份,拱手道:“待我的女儿满月礼,给诸位同僚发请帖,上门来观礼。”
大家有一种被欺骗的憋屈,隐隐还有一丝丝委屈。
好心机啊!
几年前就盯上吏部尚书一职,开始下一盘大棋,让他们防不胜防!
顾淮之踩着他们扶摇直上就算了,还请他们去观礼他女儿满月,盯上他们的钱了。
今日将人给得罪透了,顾淮之又是掌百官擢升、考核的,满月礼不给丰厚一点,他是要秋后算账?
众人全都一脸菜色,下朝后几个人聚在一起,商量要给多少礼。
顾淮之一眼看穿他们的心思,倒是没有阻止。
反倒是一旁的徐首辅打趣道:“老奸巨猾顾淮之。他们反对你担任吏部尚书一职,如今倒是他们亲手把你送上去。你请他们观礼,他们必定打算出钱消灾,你这是明目张胆索贿。”
顾淮之不以为意:“内子要做慈善,需要家境富裕的人支持。大家都是无利不起早,没有得到好处不说,还要往外掏银子,只空得一个美名,谁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他们觉得自己有罪,送银子上门,我便收了,用在慈善上面,给他们做好事。”顾淮之意味深长道:“我与内子联名创建一个救济会,相信诸位同僚都心存大爱,不吝帮助穷苦百姓。”
“呃……”徐首辅都被顾淮之的无耻给震住。
百官生死都在他手里,大家想升迁,想通过考核,就得讨好他。
怎么讨好?
往他那个劳什子救济会砸银子啊!
有官员积极牵头,下面想要仰仗百官的富商,自然就得砸银子。
果然奸诈!
徐汇庆幸顾淮之不是奸佞小人,不然这朝廷就完蛋了!
第345章 大哥太无用了
顾淮之这个举措,倒是帮了苏晚一个大忙,让她省了心,不用特地去想别的办法拉人捐银子。
景云很崇拜顾淮之,这么有先见之明。
“大哥,你现在是二品官,给娘和大嫂请个诰命啊!”
景云觉得不妥,小脸表情严肃:“一个官员,只能请一个诰命。你给大嫂请的话,没给娘请,那肯定会给人话柄。
这样吧,大嫂创建了百善堂,为百姓造福。如今又要开设救济会,不如我给她封为周国夫人?”
顾淮之:“……”
这周国夫人,以景云的心思,必定是一品。
诰命夫人品级从夫的品级。
他二品官,夫人却是一品诰命。
景云也意识到这一点,嗫嚅道:“大哥,大嫂不是你请的诰命,不随你的品级也无妨?”
说着,不等顾淮之回话,摸着下巴道:“不行,这样衬得大哥太过无用了些,还是二品周国夫人吧?”
顾淮之脸色一黑:“这段时间的学问我没有考查,今日正好得空便考查了吧。”
景云瞬间被掐住命脉,“大哥,还有奏折要批阅。你进宫多时了,侄女儿只怕想着你呢。”丢下这句话,灰溜溜的跑了。
顾淮之想念妻女,又自觉给苏晚办成一件大事,便回府去邀功。
如今身份被揭露,顾淮之不必遮遮掩掩,直接回的家。
他去书房换下官袍,穿上一件柔软光滑的深衣,去正屋看望妻女。
小家伙正睁开大大的眼睛,四处张望,最后定在他身上。
“一会不见,想爹了吗?”顾淮之心头发软,将孩子抱在怀里,与她额头相抵,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含笑道:“她现在还看不清吗?我总觉得进来的时候,她就看见我了。”
“一个月内看东西模糊,远了只能感知到光和影。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得清。”苏晚有点吃味,以前顾淮之一回家,就是先找她。
现在一回家,连忙抱着闺女。
“今日进宫顺利吗?”
“顺利。”顾淮之坐在床边,一边逗孩子,一边说:“救济会的事情已经有眉目,娇娇满月礼会有人送钱来。”
苏晚不用问也知道怎么回事,浅浅笑道:“恭喜你啊,顾大人。”
“夫人同喜。”顾淮之记起一事:“吩咐府里的人,往后称呼母亲为老夫人,我和你为老爷、夫人,娇娇为小姐。”
小小姐听着怪异。
苏晚没有意见,不过是个称呼罢了。
她的兴趣全都在救济会上,在屋子里待一个月人都要发霉,幸好有一件事做。
她按捺不住:“淮之,你照顾宝宝,我去拟定一下流程。”
“别累着,刘太医说不能用眼过度,会伤着眼睛。”顾淮之抱着孩子跟上苏晚:“你抱孩子,在旁边指点,我来写。”
“不妨事,我自己是郎中,心里有数。”苏晚笑盈盈的踮脚在他脸颊亲一下:“我有你和宝宝,会更爱惜身体。”
顾淮之无奈妥协,却是吩咐清沅点一炷香,香燃烬了便让她休息。
苏晚有事情做,觉得时间过得异常的快。
顾淮之如今新官上任,想要在家多陪陪妻女却是有心无力。
吏部尚书卸任,顾淮之要与其交接,处理繁重的公务,忙的脚打后脑勺。
苏晚倒是希望他有事干,就不会盯着她,这也不许干,那也不许干。
转眼间,便快到了满月礼。
之前说好是只请亲朋好友,可顾淮之在朝中与同僚说了邀请的话,自然给他们都送去请帖。
满月礼前一天晚上,顾淮之被左侍郎叫住:“大人,李御史等人设宴,在翠烟楼摆了一桌给您赔礼。”
在顾淮之拒绝之前,他连忙说道:“他们听说您要开设救济会,他们叫来了不少富商,全都在那儿等着您。”
顾淮之略一思索,微微颔首,与左侍郎一同前往,去了翠烟楼。
李御史早就在门口侯着,见到顾淮之的一刹那,热情的迎上来:“顾大人能赏脸前来,是下官的荣幸。您随下官来!”
顾淮之不动声色扫视一圈,大厅里宾客满楼,每一桌客人身边都有女子作陪。
他眸色微冷,垂下眼帘上二楼雅间。
果不其然,几位官员已经到了,还有几位眼生的中年男子,便是左侍郎口中的富商,神情格外拘谨,不敢乱开口,只陪着笑。
五六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子,站成一排,似乎在等着主客来了先挑选。
“顾大人,您请上座。”李御史请顾淮之入座,给一旁的女子递个眼色。
为首的一位女子容貌精致,一双水杏般的眼眸清澈动人,身上穿着一条杏色长裙,衬得她肌肤如玉,欺霜赛雪。
她盈盈袅袅的走到顾淮之身边,声音柔媚入骨:“大人,嫣儿来伺候您。”
第346章 秋后算账
阮嫣分寸拿捏得极好,距离顾淮之有三步之远,左手轻轻捋着右手的广袖,取来桌子上的酒壶准备给顾淮之斟酒。
顾淮之将酒杯倒扣在桌子上。
「咔哒」一声。
雅间里的人,表情全都僵滞住。
顾淮之根本没给面子。
几个富商噤若寒蝉,往后缩,尽量减低存在感,以免成了炮灰。
其他的官员,纷纷打眉眼官司。
相互推责,最后齐齐看向李御史。
这个馊主意就是他出的。
李御史惊出一身冷汗,顾淮之正式走马上任吏部尚书后,害怕被秋后算账,他的心放在油锅里煎一般难熬,寝食难安,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昨日他寻到一个宝贝,打算顾家千金满月的时候送过去,希望顾淮之能够高抬贵手,不与他计较。
高兴之余,便去爱妾房中放松放松。
爱妾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没有男人不爱美人与权势。
顾淮之的妻子生产,如今又在月子里,府里又没有小妾与通房,久不沾女人,不是不想,而是身边没有那么一个人。
李御史便动了心思,男人最了解男人,顾淮之与苏晚夫妻感情好,他特地找了一个妙人儿,容貌隐约与苏晚神似,却又自有一股风韵,还是翠烟楼的淸倌儿。
只要今日伺候顾淮之喝酒,他将人收下带回府,自个的乌纱帽就妥了。
眼下这个处境,李御史抖若糠筛,双手扶一扶头上似要掉的乌纱帽,却摸到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
“顾……顾大人,翠烟楼就是这样的规矩,吃酒的时候,身边有婢女伺候。”
李御史干巴巴的解释阮嫣的存在。
阮嫣眸光流转,盈盈浅笑:“大人,嫣儿只为您斟酒、布菜。”
“内子严禁在外饮酒,散衙后不得在外久留,要回府带女儿,她每日很乖,吃了便睡了,只有晚间要见到我才肯睡。”
顾淮之眸光清润,语气无奈:“诸位见谅,往后戒酒了,要哄孩子睡觉。”
众人一愣,尤其是左侍郎,不由多看了顾淮之一眼,赴任的时候他闺女已经出生,官署里一起吃个饭,他可是吃了几杯酒的。
顾淮之看了李御史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李御史今日组局,为内子的救济会添砖加瓦,我会如实告诉她,让她好好感谢你。”
李御史脸色煞白,膝盖发软的就要跪下来,一旁的左侍郎扶了他一把,打圆场道:“酒菜已经上桌,大家快快入座。”
他把李御史推到就近的凳子上坐下,然后坐在顾淮之的旁边,指使阮嫣道:“你给我倒酒。”
阮嫣扣着酒杯的手指泛白,看着顾淮之带笑的眉眼,话语也轻松平常,可心底却冷不丁的泛起一阵寒意,就在她进退两难之际,左侍郎给她解了围。
她松了一口气,端着酒壶给左侍郎斟酒,随后站在他的身侧。
其他人跟着落座。
顾淮之淡淡睨左侍郎一眼。
他心里一紧。
顾淮之收回视线,端起一杯茶:“今日大家尽兴。”
众人脸上挤出笑容,端着酒喝进去,醇香的酒水生生吃了苦味,在心里狠狠记李御史一笔。
为了将功折罪,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纷纷加大一倍筹码,投注资金到救济会。
这一顿饭,吃得大家消化不良,一点胃口也无。
顾淮之倒是自在,认认真真吃了这顿饭,临了,放下筷子点评道:“这道香酥鸡不错。”
大家的心态快要崩了。
其中一个富商道:“您若喜欢,尽管来这儿吃,记在我的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