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直接塞江氏嘴里,把她的手反剪在身后,用裤腰带捆绑住,一脚踢踹向江氏的膝盖窝。
江氏扑通跪在地上,体内一层叠一层的怒火喷涌而出,她的眼珠子布满血丝,恶狠狠瞪着顾族长。
“啪——”
一鞭子抽在江氏身上,鞭子上的倒刺扎进皮肉,撕拉出一条血痕,顷刻间染红后背上的衣料。
江氏惨叫一声,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没等她缓过劲来,下一鞭子接着抽过来。
鞭子上一根根刺,仿佛钉入她骨头里,将血肉全都剜出来,痛不欲生。
乡邻们打一个哆嗦,捂着眼睛不敢看。
宋满福死死盯着快要昏厥的江氏,那一鞭鞭似抽在他脸上,里子面子全都丢尽了。
他心里对宋大郎和江氏有怨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宋满福一甩袖,绷着脸回家。
宋大郎听到鞭子甩动声,伴随着江氏凄厉的嚎叫声,恐惧深扎进灵魂,就连灵魂都颤抖起来。
他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抬着他的两个青年,掉个头准备去宋家。
“走什么?”顾淮之如雪夜寒刀的眸光掠过宋大郎,与门口的墨渊、墨尘对上,勾一勾唇角:“你很不服气,应该觉得自己受了冤屈?我们是邻里关系,不好让你蒙冤。官衙还是得走一趟,你安然无恙回来,说明你没有买凶杀晚晚。”
“不!我不去!我娘已经受罚,就算给我伸张冤屈,也没有半点含义……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快放开我!”
宋大郎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双手砸着门板哐哐作响,他愤怒和惊恐的目光瞪向墨渊和墨尘,恨不能扑过去咬断他们的脖子!
可他双腿残废,有心无力。
墨渊和墨尘脚步不停,蹬蹬蹬往院门走去。忽然,脚步一顿,轻飘飘扫过两个凶徒。
哥俩心中胆寒,不敢造次,乖乖跟过去。
顾族长不赞同道:“淮之,得饶人处且饶人。”
宋大郎去官衙,十有八九出不来。
说不定还要吃一顿板子。
顾淮之狭长的眼眸清澈澄净,犹如青山流水,高远旷达。似乎不懂顾族长的话,修长的双眉一皱:“族长,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他微微一笑,明月清风般疏朗清润,低咳几声道:“咎由自取罢了。”
顾族长叹息一声。
“族长,五十鞭子抽完了。”青年上来禀报。
几个人的目光望去,江氏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后背血肉模糊。
江氏身上尖锐的利刺,被这一顿打给拔去,虚弱地眨一眨眼睛向族长求救。
顾族长视若未见,吩咐两个青年:“把她送到祠堂,熬下三天,再放她出来。”
顿了顿,补充道:“不许给送饭食,让她好好反省。”
江氏被这一番话刺激的昏厥过去。
顾族长看一眼顾家人,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带上乡邻走了。
顾母看到地上一滩血,啐道:“晦气!”
她抄起铁铲,拎着两个撮箕,将沾血的泥铲进撮箕里,用一根扁担挑起离开。
苏晚想到方才看见的墨渊和墨尘,一直蹲在门口,像是跟凶徒一伙的,可凶徒的表现却不像,哥俩明显很畏惧墨渊和墨尘。
她瞥一眼神色清淡的顾淮之,他闷声咳嗽,颧骨上染上一层薄红,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仿佛是一朵骄艳又藏着剧毒的食人花。
苏晚哂笑一下,觉得自己想法简直荒诞。
顾淮之有这样厉害的人,他家里还会穷得叮当响吗?
“我去做早饭。”苏晚决定等戚广来找她时,好好感谢他三番两次的救命之恩。
她的好心情才维持了几息,愁眉苦脸道:“伤药还有一千瓶没有做好,马上要到交货期限,而且药瓶也短缺,还得订两千个。”
她一边絮叨,一边进屋去梳头,蓦地看见枕头边放着一块手帕。
苏晚疑惑的走过去拿起来,手帕包着一根打磨光滑的梅花簪,顶端的几朵梅花雕刻得栩栩如生,可见手艺了得。
她愣怔住,帕子上残留一缕淡淡的药草香,谁送的不言而喻。
尤其是看见床脚燃烧成灰烬,还剩下一点点没有烧完的艾草,昨晚的记忆稍稍回笼。
那不是梦,顾淮之来过她的房间,还给她点艾草驱蚊?
苏晚摸一摸簪子,反手绾发戴在头上,心情莫名的放晴。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看在顾淮之诚意十足的份上,暂且原谅他,早饭多给他加一个荷包蛋!
——
宋大郎以故意杀人罪,被关进大牢里。
宋家更加低调起来。
苏晚两点一线,医馆,酒楼来回跑,夜里也住在镇上。
三天时间过去了,她总算把三千瓶伤药全都做完,让人给赵巍送口信,来医馆拿药。
她叮嘱周郎中一声:“赵巍给了五十两银子,你跟他对接一下,把尾款结算,我几日没回顾家,先回去看看。”
“好了,你这几日没睡什么觉,好好休息几日。”周郎中取来一个食盒塞苏晚手里,“路上垫垫肚子。”
苏晚没客气,拎着食盒坐上马车,去往杏花村。
马车停在杏花村口,苏晚从马车上下来,便瞧见前头还有一辆沉香木马车,低调中透着奢华。
这时,马车上下来一个婢女,搀扶一位美少妇从马车上款款下来。
苏觅雪觉察到打量的视线,她偏头望来,眼中闪过诧异,唇边绽出柔美的笑:“姐姐。”
第72章 我嫌脏
苏觅雪这一声「姐姐」,将尘封在苏晚脑海深处的记忆与剧情,猛地拉拽出来,走马观花般一幕幕闪现。
苏觅雪的外祖母是苏继鸿的乳母,苏继鸿五岁的时候,冯乳母攒够银子准备回乡跟男人盘个铺面,做一点小本生意一家人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男人带着大儿子一起来接冯乳母,因为苏继鸿舍不得冯乳母,定远侯老夫人留了一家子多住几日,回去的路上出事,只有冯乳母一个人活下来。
婆母将她恨进骨子里,咒骂冯乳母是克星,将她给赶出家门。
定远侯老夫人可怜她,又让她继续照顾苏继鸿。冯乳母肚子里却怀上一个遗腹子,十月怀胎后生下晴岚,也便是苏觅雪的母亲。
苏继鸿很敬重冯乳母,心中存了愧疚,如果不是他不懂事,多留了冯乳母一家几日,说不定她的男人和儿子不会死,将晴岚当做亲妹妹一般照顾。
定远候老夫人也是一个心慈的,或许和苏继鸿怀着一样的心理,格外照顾这对母女,准许晴岚去族学跟着小姐、少爷们一起念书。
晴岚很有心机城府,就是抓住这个心理,嘴甜又会耍巧,很讨定远侯老夫人喜欢,府里的小姐也爱跟她玩,除了身份低微外,过得日子比寻常家的小姐还要好。
这也就助长了晴岚的野心,她想嫁给苏继鸿,将苏继鸿勾得五迷三道,紧紧抓在手心里。
晴岚及笄后,苏继鸿与定远侯老夫人提起要娶晴岚为妻。
定远侯老夫人强烈反对,他堂堂侯府的继承人,怎么能娶一个身份低微的下人之女?
晴岚虽然有学问,跟府里的小姐一起学习,可终究门第间有无法逾越的差距。
恰好这时太后送来一个机缘,她给苏继鸿定下戚家独女这门亲事。
原来她打算让晴岚给苏继鸿做小,可瞧见苏继鸿对晴岚鬼迷心窍,定远侯老夫人改变主意,到底是抬举了晴岚,想要把她认作义女,挑选家世清白的进士老爷给晴岚做夫婿。
待做出政绩,定远侯府再打点一番,将人拉一把,算是全了一番情谊,也断了苏继鸿的念想。
可晴岚听到母子俩的谈话,设了局,将苏继鸿灌醉了,把人勾上床,故意让人撞破,逼迫定远侯老夫人松口。
定远侯老夫人在深宅大院里长大,什么伎俩没有见过?
当即识破了晴岚的手段,她既愤怒又失望,将晴岚赶出定远侯府。
冯乳母没脸留在定远侯府,向老夫人忏悔之后,带上晴岚一同回了老家。定远侯夫人给了几十两银子,全了最后的主仆情谊。
冯乳母拿着这笔银子当做晴岚的嫁妆,急忙把她嫁给村里的一个穷秀才,婚后不久晴岚方才发现怀了身孕。
晴岚本就不甘心,不认命,她觉得自己翻盘的机会来了,等冯乳母病逝之后,她偷偷联系上苏继鸿。
那时候苏觅雪已经五岁,苏继鸿找了过来,将母女俩接到镇上,买下一座宅子安置好,请了西席教导苏觅雪学问。
穷秀才在苏继鸿威逼利诱下,为了家人的安危,只得忍受屈辱,最后郁郁而终。
“姐姐,你在生我的气,怪我抢了你的亲事吗?”苏觅雪走到苏晚面前,脸上流露出愧疚,自责道:“这都是爹的决定,我、我只是他的继女,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苏晚看着苏觅雪一副泫然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觉得挺有趣的。
这母女俩装小白莲,将原主耍得团团转。
目的达成后,还在她跟前装,把锅甩苏继鸿身上。
书里面苏觅雪没来过杏花村,原主嫁给顾淮之后也只是恨苏继鸿,迁怒苏觅雪而已,一心想把亲事换回来。
如果这具躯壳里住的还是原主的灵魂,说不定又被苏觅雪拢络住,然后悄无声息的死在苏觅雪手里。
“你得了便宜还卖乖,亏我把你当好姐妹。你现在来杏花村,是跟我炫耀你做太子妃了?”
苏晚拿捏原主的语气和神态,不屑的冷笑一声:“野鸡就是野鸡,披着光鲜亮丽的皮毛,也做不了凤凰。”
苏觅雪没有生气,反而眼泪不断往下掉,梨花带泪道:“姐姐,我没有,你想做太子妃,我可以帮你。”
她情真意切,想握住苏晚的手:“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能想办法把你换回去。”
“不用了。”苏晚避开苏觅雪的手,嫌弃道:“太子已经被你用过,我嫌脏,你自个留着吧。”
苏觅雪心口一滞,错愕的看向苏晚,实在想不到刚才还在酸她的人,转瞬换了一副嘴脸,十分看不上太子。
心思翻转,苏觅雪想通了,苏晚还在置气呢。
这是口是心非。
“姐姐,你别这么说,我也不想的。”苏觅雪咬住唇瓣,委屈的说道:“我这次来是看看你,然后告诉你爹病了。你看见太子张贴的榜单了吗?”
“没有。”苏晚懒得跟苏觅雪浪费口舌,朝她伸出手道:“你也看见了,我的日子不好过,你对我姐妹情深,给我一千两银子。”
苏觅雪表情僵住,忍不住打量苏晚,觉得她变了,没有嫉妒、不甘,或者指着她的鼻子愤怒地破口大骂。
只是不冷不淡的拈酸讽刺一句话。那双清水似的眼睛里,通透得仿若能够洞穿人的灵魂。
她身上穿的布裙,头上是一根木头簪子,以自己对苏晚的认知,她便是死也不会穿这种衣服,偏偏还一副适应良好的状态。
苏觅雪不安的双手交叠起来,隐隐有一种事情超出她掌控的感觉。
她皱紧眉心,恼怒江氏办事不利。这么久,还没有把苏晚搞定。
尤其是苏晚刚刚从马车上下来,顾家不是很穷吗?
侯府给苏晚准备的嫁妆,她母亲使了手段,全都充入她的嫁妆里去了,半个铜板都没有给苏晚。
苏晚哪来的钱坐马车?
苏觅雪收敛好情绪,泪光盈盈道:“你不关心爹……”
“废什么话?你是不肯给银子?”苏晚不耐烦打断苏觅雪的话,嗤笑一声:“你能嫁给太子,心里指不定偷着乐,少在这里假惺惺,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姐姐,你误会了,我怎么会不愿意给?”
苏觅雪咬紧牙根,思量一番,忍痛让清欢去取一千两银票过来。
苏晚拿到银票,笑了一下:“太子算我卖给你了。”
第73章 淮之,你媳妇要跑了
苏觅雪表情管理失控,有一瞬间扭曲。
她之所以在苏晚面前装,是她的性格向来谨慎,在苏晚彻底退场前,说不定还有利用价值,因此她也愿意做出一些忍让。
苏觅雪现在是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她跟苏晚身份天壤地别,有十足的优越感。
甚至能从苏晚手里把太子抢过来,看她出嫁前愤怒、不甘、歇斯底里,苏觅雪特别痛快。
现在苏晚风轻云淡,一句「太子算我卖给你了」,很不屑一顾。
用尽手段抢来的珍宝,结果却是苏晚弃若敝履的东西,瞬间觉得不香了。
苏觅雪心里膈应,不肯相信苏晚真的放弃太子,牢牢盯着苏晚想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
“大嫂!”顾宝珠欢快地叫一声,挎着鱼篓,撒丫子朝苏晚跑过来,脸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我和二哥捞了小鱼仔,今晚我们炸了吃?”
“还有一条大鱼,我们养在水缸里,吐完脏泥后红烧吃。”顾景云露出两颗小虎牙,眼睛亮晶晶的说道:“大嫂,我明天要书院考试。”
苏晚看出小家伙的心思,摸一摸他的脑袋:“明天我送你去。”
她用手指勾来鱼篓,看见里面是一条大鲤鱼,还有半篓小鱼仔,夸赞道:“你们真厉害,好多鱼啊,都能吃辣,咱们就做香辣小鱼仔。”
顾宝珠和顾景云吸溜一下口水,馋的不行。
苏晚忍俊不禁,捏捏两小只的脸颊,“小馋猫。”牵着两个人的手:“走,回家去。”
自始至终,无视苏觅雪。
苏觅雪看着一蹦一跳的两个小孩,只是背影便充满欢快,这是装不出来的,苏晚跟顾家人相处很愉快。
这个认知让苏觅雪意识到,苏晚是真的不要太子,不是故意说气话。
“太子妃。”清欢心情也有些复杂。
不知大小姐经历过什么,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苏觅雪回过神来,脸色沉下来,现在有些后悔没让太子一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