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阿棠和桑珠听不见两人的悄悄话,只催促荣花妤赶快回府,不要误了大事。
不能再耽误时间,荣花妤对沈明笑笑,“诊金我会派人去找坊主拿,公子不必介怀,刚才的话,就当是说笑了。”说罢,转身向门外走去。
一只脚还没迈出门去,身子却动不了了,荣花妤停住脚步,疑惑着回过头去看,原来是沈明拉住了她的衣袖,那纤长的手指将她的袖口边捏在指尖,轻轻牵住。
她的身形牵动着沈明也向前迈了一步,近侍赶紧上来扶住他。
腰间环佩玎珰,荣花妤听到美人的声音在身侧低声轻吟,“我愿意。”
“什么?”荣花妤惊讶,一时着急说出口的戏言,没想到美人真的会答应她这种无理的要求。
沈明以为她没有听清,稍稍侧过脸去,像是被人强迫着不太情愿又像是在故意躲避荣花妤的视线,放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愿意娶你。”
这下荣花妤更慌张了,她不希望这气质清冷的美人留在清韵坊被坊主压榨,可也不想真的把他带回家去。
互不了解还是其次,万一当下说的好好的,回到府里后,站在府尹面前,他害怕了要逃走,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见他表情坚决,像是真下定了决心似的。荣花妤放低了声音,严肃道:“我要的不是普通的相公,是要愿意为我入赘荣家。你若不能接受我也能理解,我大可以去找旁人。”一边说着,还怕他有心理负担,替他找台阶下。
沈明听了她的话后,不但没有顺着台阶往下走,反而语气更坚定,说话声也比方才大了些,像是故意说给外头她两个仆从听。
“我做你的夫婿,你为我治好眼睛。”
美人的表情始终是淡漠的,荣花妤只能隐隐从被白纱遮了一半的眉眼中窥见他的情绪——他并不是在说笑。
他应当是下了决心的,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本是只可远观不可近看的高岭之花。如今却因为病痛失了体面,折了傲骨,落在荣花妤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是怜惜沈明的,毕竟自己也有过苦日子,但能嫁给玉树临风的美人,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有便宜不占,不是她的做派。
“你可要想好了,苏州府尹正在我家逼婚呢,你若跟我回去,可就是得罪了他,你不害怕?”荣花妤再三提醒,要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沈明丝毫没被府尹的名头吓到,清冷的声音淡淡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听罢,荣花妤扬起嘴角,笑容明艳动人,“那好,沈公子这就随我回家吧。”
在门外候着的阿棠和桑珠透过半开的门完完整整的看完了这一幕:小姐不知道跟那公子说了什么,然后……就得了一个上门夫婿。
不知是喜事还是玩笑。
两人眼睁睁看着荣花妤与沈明并肩走下楼去,好似很开心似的说着话。阿棠与桑珠对视一眼,想去劝荣花妤三思而后行,可又什么都不敢说。跟在沈明身边的近侍显然也是如此。
对他们双方而言,这好像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沈明上马车的时候,荣花妤在旁边伸了手准备扶他,惹得他的近侍不悦的瞪了她一眼,荣花妤赶忙将手换成胳膊肘让沈明扶一下。
等沈明坐进马车里后,荣花妤才问那近侍:“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身着黑衣的青年不似美人那样身形高挑,但也身材健硕,看着像个练家子,主人家境落魄了,也仍旧跟在身边,想来是个忠仆。
青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姑娘叫我林笙就成。”
荣花妤微笑,“林笙,沈公子是自愿跟我回去的,你可千万不要对我不满,咱们和和气气,对你我和你家公子都有好处。”她能理解林笙的不悦,为了治病做赘婿,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她占便宜。
“若姑娘能治好我家公子的眼睛,我自然对姑娘以礼相待。”林笙说着,转身走到马车另一边。
稳定人心后,荣花妤这才上马车。
沈明安安静静的坐在车里,仿佛一尊白玉雕的神像,她坐到他身旁,动作小心,不想扰了他的安静。
马车往荣府走去,太过安静的氛围让荣花妤很不自在,悄悄侧过头去,还未看清那俊逸的侧脸就收回了目光,故作轻松的说:“不知沈公子是哪里人,家里有什么人口……”
正说着,忽然感觉自己像是盘问犯人似的,又解释说:“一会儿到了我家怕是有长辈会问,现在问清楚好过等会儿一问三不知。”
沈明轻轻吐息,“我今年十九,家住祁州,父亲早亡,兄长为争家产将我赶出家门,我双目失明,这才流落苏州。”
诉说着悲惨的经历,美人脸上却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荣花妤见了,对他更生怜惜。
“你愿意入赘解我困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多谢荣姑娘。”
让沈明回忆起伤心事,荣花妤心里过意不去,两人间的气氛渐渐冷下来,荣花妤提议说:“一会儿就要见我的家人了,我们别互相称呼的那么生分,我叫你沈明,你就叫我花妤吧。”
“好。”
听他答应,荣花妤微笑着在心底默念,“沈明”——名字如同他的人一样,清明透亮,谦逊温和,那端正而不近人的姿态又带着些让人疏离的清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