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良轩的脸和嘴巴一起抽搐,眼看杨泽月因为他的神情横眉立目起来,他连忙低下头颅,狠狠地在心里骂了几句草拟吗的狗公主,该挨草的小贱人,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勉强凑出个温柔的笑容:“殿下,说来这都怪我,长这么大了还没多少钱财,只能进京后购置这种小院子落脚。”
他尽量不去看杨泽月被别的男人抱着的样子,语气也放得温柔,还适时装了下可怜,以期这个狗日的能放过他。
谁知杨泽月这狗日的反而勃然大怒,指着他骂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怪你怪谁,难道怪本公主吗?齐良轩,你就是个废物!”
齐良轩猛地闭了闭眼,心中又骂了几句草拟吗的,这才低三下四地道:“我没有怪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我废物,我废物。”
“你知道就好。”
杨泽月多云转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温暖,她招手命他上前,语重心长地说:“齐良轩,不是本公主说你,你这么大人了,不事生产,光读书,就没想过万一考不上科举该怎么办吗?万一考不上,你岂不是要受一辈子穷,本公主听说你还有老母和弟妹,就感觉你的行为大大的不妥当……”
齐良轩心说良城公主终于说了一句人话,狗嘴里出了象牙,虽然有些不中听,但是……
就听杨泽月继续道:“你为什么不卖身养他们,你这个不孝的玩意,本公主看你还不如看街上的叫花子!”
齐良轩拳头不由得捏紧了。
他的自尊心被打击得千疮百孔,想把这个无知又傲慢的女人打出去,只是想着自己的攻略任务,想着泡完了她就可以重生,好好教训一下岳父岳母,他就安慰着自己隐忍了下来。
齐良轩勉强道:“殿下,我这不是考中了吗,我没有不孝,殿下的教训我都放在心上了……”
杨泽月点点头:“你明白本公主的良苦用心就好,本公主没有白提点你。”
章文瑞抱着她往屋里走去,这院子小得很,墙边堆着点破瓦罐,还种了一点青菜,杨泽月看着没什么意思,她迫不及待地要进去看齐良轩的家人了。
齐良轩被杨泽月骂得抬不起头,生怕一抬头就被看到眼里的熊熊火光,眼下张开嘴只想骂人,完全不愿意再搭理她,只低着头任凭杨泽月进去,自己留在外面喘口气。
乔氏看儿子兴冲冲给公主开门,到底心有忧虑,正闷闷地坐在屋子里想事情,忽然门帘一掀,进来一个被人抱着的美貌女郎,这女郎说了句“屋里了,放本公主下来”,便轻轻巧巧从男人手臂上跳了下来,顾盼生辉,直直向她看来,不禁一愣,旋即明白了这就是和儿子有婚约的良城公主。
下一刻,她心里的怒火蹭蹭直往上冒,这还没尚主呢,她就公然与别人分外亲密了!
岂有此理!
乔氏气得心口疼。
杨泽月一抬眼,就见屋里坐着个老妇人,长得和齐良轩差不多,有七八分相似,便问道:“你就是齐良轩的母亲吗?你姓什么?”
乔氏本来就对她不满意,此时听她直呼齐良轩的名字,心中的不爽便从七分上了十分,存着教育媳妇的意思,眉头微微皱起,说道:“公主和我儿有着婚约,便应该知道礼数,你们以后便是夫妻,自古来夫为妻纲,天底下哪有妻子直呼丈夫名讳的道理?况且公主刚刚进门的时候,和别的男人也太亲近了些……”
杨泽月看了一眼章文瑞,章文瑞立刻会意,上前一把把乔氏从主位上拽了下来,脱下大氅铺在座位上,扶着杨泽月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在位置上坐下了。
“公主,你!”乔氏一脸错愕。
杨泽月不耐烦地看着她:“什么礼数礼数,本公主是天家女儿,与你有君臣之别,你见到本公主不行礼磕头也就罢了,一张嘴哔哔什么!”
有道是婆婆儿媳一般都相看两相厌,况且相处的时候不是你强就是我弱,她断断不肯让儿媳妇骑在自己头上,听完脸色就变了:“公主,婚约是先帝和我家先人定下来的,日后你们完婚,你就是我的儿媳妇,叫我一声妈,天底下哪有婆婆给儿媳妇磕头行礼的道理。”
杨泽月换了个姿势,摆摆手,对她道:“你是想说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本公主如此不尊重你们母子俩,齐良轩还不如娶别的媳妇是不是?章文瑞,打她!”
章文瑞立刻一巴掌扇在乔氏脸上。
乔氏脑袋嗡嗡的,半晌才回过神来,脸颊肿胀,看着杨泽月嘴角都在哆嗦,许久才道:“我是你未来婆婆,你居然敢打我!”
杨泽月一只手轻轻搭在桌案上,垂着眼看她,声音变得很是温柔:“本公主不是在打你,是为了和你交流,让你了解本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幽幽叹息一声:“许多没过门的儿媳妇,见到婆婆都是千依百顺,乖巧伶俐的,不是女儿胜似女儿,一个个温良恭俭让,可一结婚就变了个人,不是抢管家权就是苛待婆婆,嫁前嫁后两副嘴脸,令人不齿,本公主恰好就不是这样的女人。”
乔氏瞪着眼望着她。
她微微弯起嘴角:“还没过门本公主就要告诉你,本公主嫁不嫁给你儿子都是一种模样,说打你就打你,说骂你就骂你,让你行礼你就乖乖行礼,让你闭嘴你就不能说话,这样本公主才高兴,少折磨你们一点,若是你们母子惹恼了本公主,呵呵,那后果是什么本公主也不知道!”
乔氏哆里哆嗦指着杨泽月:“你,你,你……”
章文瑞卷了卷袖子。
她立刻收回了手,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先人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给我们老齐家定下的是什么儿媳妇啊,我好不容易把良轩拉扯大了,就因为你,把他许给一个母老虎,居然动手打婆婆,这让我怎么过下去啊——”
齐良轩原本蹲在院子里抓头发,不想面对杨泽月这狗日的,突然母亲在里面哭诉杨泽月打她,顿时惊得跳了起来,赶紧着进了屋。
见母亲坐在地上,脸颊红肿,他心疼得快得心绞痛了,赶紧扶起乔氏:“妈,这是怎么了,你快点起来!”
乔氏靠在儿子怀里,顿时有了主心骨,嚎哭道:“世上还有没有天理良心在了!还没过门的儿媳妇派人打婆婆,我,我活了半辈子落到这种地步,真不如死了算了!”
齐良轩见母亲这副惨状,心下怒火焚烧,只是想到自己的攻略任务,不能和杨泽月闹得太僵,咬着牙问:“殿下,你为什么对我妈动手?”
杨泽月拿手帕掩着面容,声音低了下来:“对不住,我不该打她。”
见她似乎怕了,认错认得也快,齐良轩的火气勉强下去几分:“你知道错了就好,这以后也是你妈,你不能打她……”
“不说这种让人丧气的话了,”杨泽月闻言摆了摆手,一脸期待地说,“你妈刚才说不如死了算了,咱们什么时候完成她的愿望,送她去死?事不宜迟,就今天吧!”
第12章
齐良轩脑子嗡嗡的。
咱们什么时候完成她的愿望,送她去死?
送她去死!
那可是他妈,不是大街上随随便便一个人,齐良轩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怔怔地看着杨泽月,这个美貌的女孩,她看上去天真无邪的样子,怎么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来?
经历了长久的沉寂,齐良轩才鼓起勇气,艰难问道:“殿下,你说的是真的吗?你要把我妈给……给……杀了……”
杨泽月拧起眉毛,语气亲密,埋怨道:“你这个冤家迟疑什么,难不成聋了?本公主说让你满足你妈的愿望,送她去死,快点,不要迟疑,做个孝子!”
齐良轩听了这话,不啻于寒冬腊月被当头泼了盆冷水,浑身寒冷间一股火气直冲天灵盖,他攥起拳头就要打人,然而旁边的章文瑞绕了过来,挡在他和公主面前,他看着对方手臂上线条分明的肌肉,这点怒火渐渐被理智压住。
杨泽月是攻略对象,得罪了她,自己就没办法重生了!
他强忍怒火,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的,半晌说道:“那是我妈!”
杨泽月诧异地看着他,回答道:“本公主没说那不是你妈,你妈不是说活着还不如死了吗?做儿子的岂能不满足她的愿望。”
齐良轩浑身发抖,他意有所指地道:“你不觉得我妈这么说有你的原因吗?”
“你要感谢本公主,要不是本公主和她用心交流,你妈什么时候才能吐露内心深藏的愿望?”杨泽月理所当然地说道。
齐良轩怒吼道:“不!!”
杨泽月似乎被他的态度吓住了,往后一仰。
她蹙眉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本公主明白了,还是你想的妥当,你妈死了你得丁忧,就做不了官也娶不了媳妇了,这样吧,把你妈赶出去算了。”
齐良轩真想问她一句你还是个人吗。
不是说古代女孩全都温良贤淑吗,为什么他摊上一个奇行种!
他哆里哆嗦道:“殿下,那是我妈……”
“你重复很多次了,本公主知道,”杨泽月继续指指点点,“还有你妹妹,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嫁人,随便找个男人嫁出去算了,你弟弟也是,这么大了还啃你这个兄长,和你妈一并赶出去,正好可以照顾你妈,至于家里的东西,走的时候就别带了,你的就是本公主的,虽然穷酸,但东西一分都不能少!”
一边是被随随便便处理的家人,一边是被毫不留情指出来的穷酸,自尊心像破抹布一样被踩来踩去,齐良轩头上大筋突突直跳,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大吼道:“杨泽月你给我滚蛋!”
杨泽月诧异地望着他。
“你说什么?”她顿时瞪了眼睛。
“我说让你滚蛋!不要再在我家了,我妈怎么样,我妹妹怎么样,我弟弟怎么样,都不劳你费心,你滚,滚!”
杨泽月还没说话,章文瑞冷冷地道:“你不过是个穷酸之人,殿下看上你是你几辈子的福气,谁给你这么大的勇气,对公主殿下口出恶言?不教训你一顿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齐良轩大吼道:“你来啊!”
说着,他朝章文瑞扑了过去。
“咱家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章文瑞抬手一拳打到他胸口,齐良轩顿时跟断了线的风筝似的飞了出去。
他整个人撞到乔氏身上,母子两个滚成一团,哀声不止,人还没有爬出来,先吐出一口鲜血。
母子两个抱在一起,心里拨凉拨凉的,放声大哭。
杨泽月不理他们,抬脚迈过门槛,上了车驾,转道回宫,一边走一边想回宫应该怎么说。
这虽然是幻境,但爹爹和前两次的母亲不同,还挺通情达理的,通过爹爹,她也可以给齐良轩制造麻烦……
齐家所在位置在平民区域,车驾渐渐出了这片区域,往皇城走去,杨泽月挑着帘子和章文瑞说话,正说着,忽听后头一串马蹄声响,紧接着几骑骑兵从后往前奔了上来。
为首之人二十来往年岁,身穿红色圆领袍,腰悬玉带,脚踩长靴,看起来英武不凡,杨泽月暗暗赞了声漂亮,随口问道:“章文瑞,那个人是谁?不像是没名没姓的。”
章文瑞也多看了几眼,没在记忆里找到这个人的形容,摇头道:“不知道。”
两人看着这队骑士从车驾旁跑过,又说了几句话,谁知这队人转头回来了,停在她的车驾旁边,行了个礼:“是泽月妹妹的车驾吗?”
泽月妹妹?
什么乱七八糟的,谁敢这么叫她?
她这可是在幻境中第一次出宫,谁认识这是公主的车驾!
杨泽月心中无尽犹疑,回答道:“是本公主,不知你是——”
为首那年轻人笑道:“我是你表哥杜子玉啊,你小时候我还给你买过糖葫芦,和你玩过,你怎么就把我给忘了?”
杨泽月心说几个表哥我都认识,怎么没见过你,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关于杜子玉的记忆,还挺清晰,比如背着她上山,给她划船什么的,心下顿时大惊。
难不成自己真的忘了小时候这个表哥?不可能啊!
她狐疑地望向章文瑞,后者微不可查地对她摇摇头,她的心便定了,无疑,这个杜子玉也是个玩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等齐良轩死了再过来,倒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
她定了定神,看着杜子玉,脸上恰到好处地显出一抹委屈,红了眼眶,娇滴滴道:“表哥,我,我今天就是太生气了,才一时没认出你。表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要到哪里去?”
“回宫述职,”杜子玉简单地回答她,旋即面色担忧,怜惜地问道,“快给表哥说说,谁让你生气了,表哥给你出气!”
杨泽月嘴唇动了动,红着眼睛低下头颅,半晌落下一串眼泪来,有些慌乱地抬手抹了:“没什么,遇见表哥真高兴。”
杜子玉说:“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你看你都哭了,可见是被欺负狠了,快点告诉表哥,表哥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表哥,你说的是真的吗?”杨泽月期待地看着他,又落下一串眼泪来。
“比真金还真!”
杨泽月便对杜子玉抱怨道:“还不是因为爹爹,将我许配给今年的新科状元齐良轩,那个穷酸看不上我,我好心好意去看望他,他反而对我恶语相向,还让我滚蛋!真是气死本公主了!”
说完,她充满期盼地看着杜子玉,重复道:“表哥会为我出气的对吗?”
杜子玉心中大喜。
没有什么比英雄救美,雪中送炭更能增加好感度的了,虽然这个公主有点茶里茶气,但到底是依赖自己的,那点小心机也让他感觉飘飘然的。
他横眉怒目道:“齐良轩那个穷酸,能考上状元还不是因为圣上的看重,如今如此对待皇室公主,分外可恶,泽月别怕,哥哥这就给你出气,绝不叫那个穷酸欺负你!”
“表哥!”被他感动,杨泽月顿时泪水连连地哭了起来,“你,你教训他的时候,不要手太重了,他毕竟是要当官的,而且是家里的顶梁柱,伤重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