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宗之盯着地图,缓缓展开扇子,笑道:“如今更担心遭殃的应该是益州王了,这伙贼人可是直奔长益城去的。”
他将扇子抵在下颌处,“奇怪了,北戎人即便劫掠也不会如此疯狂,到底是谁诱惑他们一步步深入,导致他们骑虎难下,再也没有办法回头,只能继续疯下去。”
玉长生看向裴宗之,“你的意思是他们是被人引导?”
裴宗之以扇掩口,笑道:“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李元月皱紧眉头。
裴宗之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觉得我们要加快行军速度了,即便益州王打算倒向魏国,我们只要在那之前将长益城攻下来,他的想法自然也就不足为虑了。”
卢小师:“说的好,就该是这样。”
几人商议妥当后,打算一早就跟陛下说这事。
他们各自回房休息的时候,玉长生突然停步,看了一眼季薄情房间所在。
“怎么了?”裴宗之回头。
玉长生缓缓道:“无事。”
裴宗之目光闪烁了一下。
在其他几人越过他们两人后,裴宗之突然开口道:“有些时候,光站在原地等待是不行的,想要的要靠自己争取。”
玉长生看向他。
裴宗之笑了,“我不就是个例子吗?”
沦陷半个国家向她靠拢。
玉长生轻声道:“你我不一样。”
“我只是按照预定的轨迹前进,我的来去早已经被定下了。”
裴宗之抬头看向天上繁星,“实话说,陛下身边几人我都曾经用过占星术算过,唯独你和崔不群,我算不出来。”
玉长生:“命不可尽信,运不可算尽。”
裴宗之轻咳一声,“这可跟你方才所说不一样。”
玉长生垂眸,“我所遵行的并非是命,而是人力之极限。”
裴宗之微愣。
玉长生朝他浅浅一笑,“裴大人,我一直想要向你道谢,谢谢你终于来到了陛下身侧。”
“陛下可以没有玉长生,但不可没有裴宗之。”
裴宗之感觉自己被他交付了什么重担,这几乎预示着命运的重担一下子压得他喘不上气来了。
裴宗之似笑非笑,“我以为是前有崔不群,后有玉长生的。”
玉长生轻轻扫了一下拂尘,将夜间围绕在两人周边的飞虫扫开。
他背过手,拂尘白绒绒的尾巴搭在他的肩头。
他看着天空一轮明月,“很快就是左有崔不群,右有玉长生了。”
玉长生的暗示,让裴宗之几乎倒吸一口凉气。
他就从未有过如此失态的时候。
他眨了一下眼睛,手中的折扇下意识敲在额角,“你的意思是……崔不群莫非没死?”
玉长生:“我感觉到另一个陌生的气息出现在陛下的房中,那人武功不低。”
裴宗之挽了个扇花,在夜色小路上走来走去,衣摆拂过沾着露水的秋花。
“哎呀,这可就糟糕了,可不要误了陛下的大业。”
裴宗之叹了口气,“我可真是不想当那等清君侧的恶人。”
玉长生凝望秋月。
裴宗之好奇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崔不群的出现应该从各处挤占了你的位置。”
无论是在陛下身边的,还是在陛下心中的。
玉长生淡淡道:“人生百年,相遇相守不可求,纵使相伴又能多久?金风与玉露相逢也不过在此凉夜里。我若能效仿明月,陪陛下行一段夜路,长夜漫漫,形影相随,这便是长生之幸。”
裴宗之忍不住道:“陛下身为女帝时,你不在;大周即将复兴时,你也不在乎她身边是不是你。你真的能忍得住吗?她鲜花着锦,最风光无限时,身边人却不是你。”
玉长生转过身,白色长袖微微一荡。
他语气平静道:“太上忘情,非无情,乃是——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