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那些焦枯痕迹与刚刚渡完劫的沈秋练有些相似,却更为严重和惨烈。
......不,眼下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岳老六甩了甩头,让他最为匪夷所思的,应该是那死去的白衣少女此刻正活蹦乱跳的睡在他家。
“我当时没把你怎么样,不代表现在不会把你怎么样。”顾长汀发话说:“总之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岳老六天马行空的思绪备考拽回,他犹豫了片刻道:“我答应老云的事,一件也是做,两件也是做,你说就是了。”
“跟云虚让无关。”顾长汀说:“我知道你们岳家有一门算魂命八字的手艺,无论一人投胎轮回几世,都能精准的算出来。”
岳老六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她不是已经死而复生了吗?”
顾长汀霍然回首,他眸光如剑,带着刺骨的寒意将岳老六生生刺穿。
“你以为转世之人便是她本人么?”
“你以为他们可以混为一谈么?”
“她记不得从前与我说过的话,记不得我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神,记不得那时的月光清冷,山海无边,那会是同一个人吗?那不是!”
顾长汀冷淡的外表被撕裂,他像是被戳到痛处的猛兽,厉声吼道。
岳老六被他咄咄逼人到无话可说,只觉得惊恐,随着顾长汀的动怒,窗外风起云涌,阴雨欲来。
“不是不是。”他连连摇头道:“我去算便是了,顿了顿他低声道:“只是若算出来相合你打算如何,不相和你又打算如何?”
顾长汀闭了闭眼,他深深地呼吸,似是将一腔澎湃如潮的激烈情绪强行按捺住了。
“你说往后么?”他道:“不管相不相合,我和他都不会有往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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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秋练并不知道岳老六趁她睡着时进来替她算了一卦,更加不知道卦象结果是如何让顾长汀欣喜若狂的,她只知道自己又睡了一觉,梦里她跟顾长汀成了亲。
这梦就离离原上谱,可奈何其中缱绻温柔的氛围教她的神思不愿醒来,她在满屋赤金色的龙凤烛下凝视着顾长汀的脸,觉得心也随着烛火摇曳难平。
她想她可能是单身太长时间了,几辈子也说不定啊,突然遇上这样一个男子,真的很难不动摇。
一觉醒来,沈秋练听到定山河在剑匣中嗡鸣,她先是警惕了一瞬,随后便看见那一袭熟悉的青衣飘然入室。
“是你啊。”少女大大的松了口气,懒懒的倒回塌上:“又要喝苦药了对不对?”
“嗯。”顾长汀轻轻的应了一声,没有多言,端着药碗走到床畔坐下。
他的眼神里凝着别样的深邃光泽,落在沈秋练的脸上,久久的逡巡不去,沈秋练不做他想,接过他手中的药碗,间或与他对视住,冷不丁笑道:“你老盯着我的脸看做什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又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顾长汀说。
沈秋练稍稍一愣。
说她好看的辞藻她不是第一次听过了,但从顾长汀的口中说出,莫名的叫她心脏漏拍。
她的耳根不易察觉的发烫,遂别开脸道:“这需要人说吗?本来就是事实啊。”
“岳老六的药分发给村民了。”顾长汀说:“有用,黎明前他们大概就能全部恢复原样。”
“哦?”沈秋练欣喜道:“那太好了!我总算可以放心了!”
“是啊,你可以放心了。”顾长汀道。
“谢谢你。”沈秋练抿了抿唇角,低声道:“顾长汀,这一路,多亏了有你,我大概是上辈子积了大德这辈子才遇见你吧,你应该算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她说完这句话,用力吞了口唾沫,颇有些欲盖弥彰:“就是药如果煎的不那么苦就好啦!”
“你......”顾长汀欲言又止,却见这少女虽然抱怨着,却仍然仰头将药喝进了肚子。
漆黑的药汁染上她鲜红的唇瓣,白皙的脖颈以为仰伸,拉出极好看的弧度,顾长汀一时怔住,心口传来丝丝缕缕的刺痛。
不能心软,他对自己说,决不能心软。
他此前花费的诸多心血,如履薄冰的走到今日,就差这最后一步!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沈秋练会怀疑吗?她已经结丹了,江湖经验是不是会有些长进了呢?
蠢丫头,我允许你揭穿我.......这一次!
“当”
沈秋练重重的将药碗顿在桌案上,她将药饮的一滴不剩,大约是因为一口气干完的缘故,呼吸急促,眉头紧锁,顾长汀望着那只空碗,微有失神,而后他翕动嘴唇,嗓音不易觉察的颤抖:“阿宁.......”
少女猝不及防的倾身过来,扒着他的肩,扬起脸孔,顾长汀浑身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