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几天虞清娴源源不断地喂拉拉秧,这头猪已经拉了一周的肚子了。喂猪一直是虞清娴的活儿, 于是常家那一家三口一直谁也没有发现猪拉肚子的事。
范春霞被虞清娴那么一威胁,也不敢像往常一样把什么都丢给虞清娴做了, 一大早虞清娴出了门, 过了好久她才想起来喂猪。这一喂才发现不对劲儿。
在公社没有兽医的年代, 赤脚大夫常大发除了要给人看病以外还要给牲口看病。他现在正在查看猪食,虞清娴回来,他正好跟虞清娴对上了目光。
两秒钟后,常大发看向猪食锅,把里面的拉拉秧往猪食锅里推了推。
“猪食没问题。”常大发道。
这下不仅是范春霞, 就连常大德都开始着急了。今年还债就指着这头猪呢。
“大兄弟, 你再好好看看,这猪一门拉肚到底是什么原因。”常大德着急道。
“这我真没办法啊,要不你去公社的医院开个土霉素回来给猪吃吃看?”土霉素在这个年代堪称神药,人能吃, 牲畜也能吃,还都很有效。
去开药又要花一笔钱,然而就算是再不舍,这笔钱也还是得花。
又到了上工时间了,范春霞去公社开药,常大德跟常宝根去了地里。虞清娴走到半路又折返回来。
昨天下雨,家家户户都没出工,虞清娴也没来找女大学生,再次见到女大学生,她的脸上又多了一处伤痕。
虞清娴知道那是常大友弄的。常大友今年都快五十了,一直打光棍,好不容易攒钱买了个媳妇回来怎会轻易放过?女大学生必然反抗,反抗就会挨打,这就是一个死循环。
虞清娴来,她一把抓住虞清娴:“求求你,帮帮我,我是被拐卖来的,我想回家,你帮帮我...帮帮我”女大学生苦苦哀求。
不等虞清娴说话,她又立马道:“我家是柳平市的,你帮我送一封信去柳平市帮我发一封电报回去也行。我家里有钱,等我家里人来救我了,我一定重重地酬谢你。”
虞清娴看着女大学生,摇了摇头:“没有用的。在这个地方,官官相护,处处都有他们的眼线。”
“在这个县城里,每一百个妇女当中就有15个是拐卖来的。基数这么大,出了事情当地官员没办法负责,所以只能往下压。别说发电报了,就是写了信都不一定能寄出去。”被拐卖来的人之前也不是没有请知青帮忙送过信,但那些信件都石沉大海,根本就寄不出去。相反帮忙的人在那之后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
女大学生怔怔的放开虞清娴的手,双眼发直。她从被卖到这里之所以一直坚持到现在还没崩溃,靠的就是这一股心气儿,她之所以一次又一次地跑出去,就是抱着去镇上打电话,找到派出所就能获救的心思。
现在虞清娴跟她说的话,让她一直积攒着的希望崩塌。
虞清娴看她状态不对,立马拉住她的手:“我准备离开这里,从后面的山走,走这一条路危险重重,但却最安全的出村路,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女大学生的眼中迸发出一抹亮光,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一抹笑容来,在笑出来的那一瞬间,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我不怕,我愿意。无自由,毋宁死。”
虞清娴伸手进裤兜里,拿出刚刚在空间里炼制的药粉:“这是药,每天三次的敷在你的脚伤处,我们五天后动身。”
女大学生死死地抓着药:“为什么要等五天。”
虞清娴道:“因为五天后的夜里村里的人都要去大队部开会,家家户户的人都要去。”
女大学生点点头。
虞清娴又看着她说:“如果你能联系到村里愿意走的人,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
“好,好,好。”女大学生点头如捣蒜。
虞清娴去上工去了,女大学生拆开自己腿上裹着的破布,将药粉撒了上去。
在虞清娴走后没多久,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便抱着孩子来了,昨天拉住虞清娴的也是她。她家男人跟常大友是堂兄弟。因为她在家里表现出的认命与柔顺,被常大友请来劝女大学生。
她来劝得不情不愿,说得依旧是那些空洞地、车轱辘似的话。
女大学生安静地听完,忽然一改往日的沉默,问她:“你也是被拐卖来的吧?你想回家吗?”
抱着孩子的女人怔了一下,眼前闪过她被拐前的家。
她家也是农村的,但她父母慈爱,兄弟姐妹之间感情都很好。她被拐的时候正是农忙的时候,她外婆生了病,家里走不开,她娘就让她去看她外婆,刚出村她就遇到一个同样在路上行走的老太太。那老太太主动搭话,她就跟她聊了一路,快到她外婆家的那个村时老太太说她身体不太舒服,让她扶着去路边坐一坐。
记忆中的最后一刻,她的眼前是老太太狰狞又冷漠的脸。再次醒来,她已经在来这里的路上了,被卖到昌山村她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可怎么逃呢?她不认识路,连字也不认识几个,她又能逃得到哪里去?
特别是在看到别人因为逃跑被抓回来后的惨状,她就更加不敢逃了。
可午夜梦回,她总是梦到你她还没有被拐卖的时候,她把她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梦了一遍,就连家里养的那只鸡都没放过。
每当这时候醒来,她的枕头都是湿的。
她怎么能不想家?怎么能不想呢?
“想回,可我回不去。”女人说着,眼泪刷地一下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