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氏眼泪不由落下来：“你别胡思乱想。几位大夫都说了只要你好好配合吃药精心调养，一定能活到寿终正寝的。”
若他真的没多长时间了哪还会娶妻，他娘对他还真是不够了解。明霁苦笑一声道：“娘，我自己的身体还能不知道。”
“那你什么时候回城？”
“七天后。”
七天之内足以将方悦雅的底细查清楚了。杨一东说道：“国公爷，这姑娘确实长得不错，只是性子懦弱什么都听父母的。可她父母并不是真心疼她，一直想将她送入高门大户，这样以后也能帮衬两个弟弟了。”
这种说好听是柔顺，说难听就是个没主见的，这样的人如何配得上他家国公爷。以前那些高门贵女任自家国公爷挑，这方悦雅不过平民之女哪配得上他家国公爷，偏夫人就跟得了个宝似的。
“送？”
杨一东点头说道：“对，方二夫妻原本打算将她送入黎将军府上。只是听闻夫人要给国公爷娶妻不拘家世，他们就改变了主意。”
“就这些？”
杨一东说道：“这姑娘非常听父母的话从不与外男多接触，所以没乱七八糟的事。国公爷，这姑娘不适合你。”
“那你觉得谁适合我，郡主？”
杨一东犹豫了下问道：“国公爷，那晚郡主与你说了什么啊？”
明明那日见面以后国公爷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再没想到边城这样。
雷明霁沉默了下道：“她说开春派人来接我去洪城。可我不能，我不能耽搁了她，更不能连累了雷氏族人与你们。”
杨一东知道他是不愿拖累楚瑛，却不赞同他的做法：“那也不能娶这么个女人。国公爷，娶妻不贤祸三代。就这方悦雅，一旦娶进门怕是恨不能将你的家底都搬回娘家了。”
许多被洗脑的女子，嫁人后恨不能搬空婆家来贴补娘家。根据打探到的消息分析，这方悦雅绝对是其中之一。
“我的家底早掏空了还怕什么贴补娘家？我知道你的意思，等见了人再说吧！”
雷明霁又不会真娶对方，这样做不过做给外头人看的。毕竟他以前连公主都不愿娶，现在却要娶个账房的女儿，外人眼中就是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
第三百二十八章 动乱（1）
楚瑛受伤第二天，巡抚程广平跟两位布政使都见了她。所以之后淮王不让人见，倒也风平浪静。只是过了半个月，军中以及地方上有许多重要的文书需要楚瑛批阅，淮王还是拦着不让人见就开始让人怀疑了。
清晨，宗政伯与淮王回禀了一件事：“王爷，昨日晚上有陌生人进了黄茂荣家中。我看，他今日肯定还要上门了。”
这黄茂荣非常能干，很得楚瑛的赏识，虽是右布政使司但有越过张昊的势头。
淮王并不意外，说道：“我早就与阿瑛说过这人有才却有异心，不能重用，可惜阿瑛不听我的。不过趁着这次机会将那些有二心的人抓出来也是好的。”
楚瑛不是不听淮王的，只是觉得既有才就该物尽其用。毕竟朝廷将他们打成了乱臣贼子，人才奇缺。所以哪怕知道黄茂荣与他们不是一条心，也还是用。
宗政伯对此没发表意见，只是有些担心地说道：“王爷，这都过了半个月了，也不知道郡主到没到大同。”
淮王说道：“算下时间应该早到了，只是不知道这丫头会在那儿滞留多久？希望不要太久，不然就危险了。”
在楚瑛去大同之前，淮王与她说了一个月内必须回洪城。楚瑛当时答应了，只是感情容易让人失智，他不知道楚瑛能否不被感情所左右。
如宗政伯所预料的那般，上午黄茂荣过来了，并且态度坚决地表示一定要见楚瑛：“王爷，郡主之前说要再征兵五万。等郡主一批复，就得给下面州县发布公文。”
淮王心头微沉，楚瑛根本没跟他说征兵的事：“阿瑛需要静养，暂不方便见外客。征兵的事不着急，等年后再说。”
黄茂荣很直白地问道：“王爷，郡主已经半个月都没在众人面前露面了。王爷，郡主是不是不好了？”
若真无碍压根就没必要拦着不让众人见，他猜测楚瑛应该受了非常重的伤，可能危机性命的那种。唯有这种情况，才不方便见人。
淮王神色平静地说道：“没有，荣华身体无碍，只是辛大夫说她必须静养不能受累。征兵的事你先去安排，等年后就招兵。”
黄茂荣然看他眉间并没忧愁之色，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心里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走了。
又过了五日，官员跟军中的将领还是见不到楚瑛。这下不说其他人，就是程广平也稳不住了，问道：“王爷，郡主到底如何了？”
若楚瑛真的性命垂危，他也要安排退路了。当然，这个退路不是投靠朝廷，像他这种变节的官员就算愿意投降朝廷也不会收的，只能跟淮王一条道走到黑。不过可以暗中将几个孙子送走，这样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淮王看他神色焦虑眼眶都是血丝，知道今日必须给他一个说法了：“阿瑛并没受伤，那日的刺杀都是我安排的。”
程广平一怔，不过他没有怀疑淮王的话。一是他跟淮王府是一条船上的人；二是他早发现淮王并不焦虑。要郡主真生死边缘徘徊不可能不担心害怕的。
“王爷，为何要这般做？”
淮王冷哼一声道：“广平，这藩地的官员，许多都是面上忠心背地里却跟朝廷有密切的联系。借此机会，我要将这些人都揪出来。”
程广平与淮王相识多年，两人关系也很亲近：“王爷，你与郡主是否有新的打算？”
淮王也没瞒着他，说道：“阿瑛准备年后出兵福建，然后再将湖南拿下，将这两个地方都收服以后再剑指苏浙。”
苏浙是除京城外最繁华的地方，将这两个地方囊括麾下后就有足够的财力，到时候以此做后盾就可逐鹿中原了。
程广平没想到父女两人野心这般大，他不得给淮王泼冷水：“王爷，郡主智勇双全但她是女子，藩地百姓受她恩惠都很拥戴她。但其他人，绝不愿屈服郡主之下的。”
还有一点他没说，楚瑛特别喜欢查抄官员与乡绅豪富之家。江西是淮王府的藩地，容易掌控，但其他地方却不行。特别是那些官员跟乡绅豪富，在楚瑛带兵打过去他们绝对会抵死反抗的。到时候就算用武力拿下来，也很难治理。
淮王嗤笑一声说道：“女子又如何，这世上有哪个男子比得上我家阿瑛。乱世中强者为尊，那些不愿屈服我家阿瑛的人杀了就是，反正我们也不稀罕。”
程广平摇头说道：“郡主不是弑杀之人。”
淮王说道：“我家阿瑛以前看到狗儿受伤都会掉眼泪，现在却能面不改色地砍人脑袋。广平，你都已经跟了阿瑛这么多年，为何还如此迂腐。”
程广平觉得自己说的是现实，只是淮王很明显听不进去。这些事不是他能左右得了的，也就不争辩了：“王爷，郡主准备何时现身？”
“到该露面的时候，自然会露面。”
虽知道楚瑛无事，但父女两人这激进的做法还是让程广平忧心不已。离开时，满脸的愁绪落在有心人眼中。
第二天晚上，一伙黑衣人趁夜闯进了左布政使张昊的府内。这些人不仅抢掠了财物，还打死了张夫人的陪嫁婆子。
宗政伯与淮王说道：“那些贼人原本是要打死张夫人。只是张夫人机敏，知道有人闯进来就带着孩子躲进密室里。那些人错将陪嫁婆子当成张夫人，残忍地将其杀害了。”
淮王脸色阴沉，让洪城知府尽快将这些匪贼抓住。但这些贼子仿若会隐身术一般，官兵将全城都搜遍了也没找着人。
本以为这些人会藏着不出来，没想到过了两日他们又现身洪城知府家。不过洪城知府早有准备，设下陷阱活抓了四个黑衣人。
淮王看向洪城知府，问道：“那些黑衣人一被抓就服毒自尽了？”
洪城知府感叹道：“卑职也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死士。不过王爷放心，下官一定将这些匪贼给抓住。”
淮王冷着脸说道：“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内还抓不住幕后主使，这个知府就换人来当。”
第三百二十九章 动乱（2）
三天以后知府也没抓着幕后主使，淮王直接将洪城知府罢免让知州关兴昌接了他的位置，并且调兵进城。然后晚上，他派人潜伏在关兴昌家中。没想到当晚真有黑衣人潜伏，不过露面的黑衣人全都被抓了。
关兴昌正在外头，得了这消息差点吓得心脏停止跳动。
这群匪贼如此嚣张一时之间闹得人心惶惶，可就算如此楚瑛还是没有露面。越来越多的人相信，楚瑛性命垂危甚至可能已经死了。
程广平说道：“王爷，郡主再不露面会出大乱子的。”
淮王不屑道：“朝廷的那些鹰犬就只会使这种上不得台面，有本事直接冲本王来，杀几个官员跟家眷算什么本事。”
程广平暗道，他们杀官员的目的本就是制造混乱，将洪城闹得人心惶惶，现在这目的已经达到了。
当日傍晚，宗政伯与淮王说道：“王爷，这两日蔡志义见了项明远跟军中两位年轻的将领。”
蔡志义是锦衣卫所的副统领，半年前因为犯了错被派遣到江西监视淮王等人以及肆意搞破坏。他到了藩地一段时间后淮王才知道他来了，只是无法追查到他的行踪。
淮王脸上没有多余的神情，说道：“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会倒戈。”
宗政伯有些担心地说道：“王爷，若蔡志义策反的人太多了到时候就危险了。”
淮王却不怕，说道：“不过是些虾兵蟹将，成不了什么气候。。”
只要亲兵营不生变故，另外的几支军队的中低层将领都投靠了朝廷他也不怕。楚瑛旗下的兵马，亲兵营的战斗力以及武器装备是最好的，其次是刘大壮跟曹诺等人。蔡志义也是聪明人，并不敢与他们接触。
宗政伯说道：“王爷，迟则生变，咱们还是尽快将蔡志义抓起来，对那些生了二心的人也尽快处置。”
淮王却是摇头说道：“不能我来处置，不然他们越发认定阿瑛遭了意外。”
宗政伯说道：“王爷，郡主去大同已经二十一天了，半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现在她是不是还在大同？”
淮王摇头说道：“放心，阿瑛肯定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最多十天他就回来了。”
他能等得，别人却不给他时间等。袁州下面一个叫陆三平的人，带了五百多人闯进县衙将县令给杀了，然后还发了缴文讨伐淮王跟楚瑛，说他们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消息传到洪城，程广平跟张昊与黄茂荣等六位官员急匆匆去了淮王府。可如此严峻的形势，楚瑛还是没有露面。
黄茂荣直白地问道：“王爷，袁州都发生叛乱郡主却还不露面。王爷，郡主是否已经遭遇不测了。”
哪怕重伤在身也能露了个脸，就像受伤第二日见了他们一样。可连人都见不到，就只可能是已经没了。
淮王转动了下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说道：“你们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袁州叛乱我自会派人去平叛。”
黄茂荣明白了，说道：“郡主已经不在了，就算平了袁州的叛乱，朝廷得了消息很快就会派兵来围剿。王爷，还希望你早日拿出个章程来。”
淮王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章程，投降的章程吗？”
楚瑛就是藩地的定海神针，她死了藩地是铁定保不住了，不投降只有等死了。想着之前拒绝黄茂荣的橄榄枝，黄茂荣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众人各怀心思地离开了，只程广平一人留下来了。他之前是笃信淮王的话，但现在却有了不好的预感：“王爷，郡主是否不在洪城？”
若在洪城不会到了这步楚瑛还不现身，如今人心浮动一不小心就会出大乱子。
淮王也没瞒着他，说道：“是，阿瑛去了大同。”
程广平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这、王爷怎么不拦着郡主啊？”
现在是大同的时候吗？本以为郡主是个理智的人，没想到也是个痴情种。
淮王颇为无奈地说道：“拦了，可她不听我的执意要去，我也没办法。你也不用担心，算下时间她也该回来了。”
人都已经离开了二十一天了，抱怨指责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不过跑出去找心上人，总比性命垂危的强。
程广平说道：“王爷，现在咱们要保证军中不生乱，不然咱们就都危险了。”
“放心吧，有胡高跟贾峰他们在军中不会出乱子的。”
亲兵营的高层将领一半是他的心腹，还有一半都是楚瑛提拔的寒门子弟。这些人，对楚瑛与淮王府都忠心不二。
程广平也没心在跟淮王聊了，起身道：“王爷，那微臣就先回衙门了，有什么事你派人送个信给我。”
这话的意思若是楚瑛回来了赶紧告诉他，也好让他安心。
淮王拍了下他的肩膀，说道：“不用担心，多少腥风血雨咱们都走过来了，现在不过一个小小的沟坎很快就能迈过去了。”
程广平可没淮王那般乐观，只是他也没说丧气跟不吉利的话。
宗政伯将人送走折返回来，就看到淮王站在窗前望着大同的方向。虽淮王跟程广平说得轻松，但这些日子他也是吃不下睡不好。
“王爷，不行的话让世子爷进城吧！”
楚锦现在并没在洪城，而是在郊外。按照淮王的说法，这样也为了防备跟上次一样突发变故被一锅端。但真实的意图，只有淮王知道。
淮王摇头道：“阿锦一旦现身，皇帝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雷明霁。阿瑛有治理天下的才能，带兵打仗开疆扩土还是得靠雷明霁。”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雷明霁是大楚年轻一倍最杰出的将领，他加入自己的阵营问鼎天下就不再是梦。
宗政伯担心地说道：“可他们现在已经笃定郡主遭遇不测了，咱们再这么干等着我怕会出现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