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具尸体横陈在衙门口，四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诉说着他们的不甘。
“姚老爷！”
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发出惊呼，随之是铺天盖地的哭声。
“姚老爷，姚二娘，你们死的好冤啊！”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不配为太子！”
在这其中突然有一个书生挺身而出，冷眼直面金吾卫。
“对！太子不配为太子！”
“杀人偿命！太子也不能例外！”
……
“反了你们！一群贱民，一派胡言！”
侯勇又拿出腰边的鞭子，狠狠地打向刚刚发声的那个书生。
那书生被侯勇一鞭子打倒在地上，脑袋着地顿时没了呼吸。
老百姓们都疯了般涌了上来，“杀人了！金吾卫杀人了！太子杀人了！”
“杀人偿命！
“老百姓的命不算命吗？我们跟他拼了！”
侯勇在打死那书生之后，隐隐感觉有一丝后悔。
看着越来越多的百姓涌向这边。
他们，这是激起民愤了？
侯勇正着急寻找郑县令的身影，这才发现他早就溜了。
他脸色阴沉，直接不管不顾掏出佩剑刺过去，街上顿时大片血肉横飞。
其他的金吾卫也照样用刀剑，突出了百姓的肉墙。
“急报！”
来人呈上一封信件。
距离金吾卫离开已经一周之久了，永康帝打开这封信，很想知道山陵县那边是什么情况。
刘德胜在一旁目不斜视。
永康帝看着信上的字，微微一怔，猛地站起身来，只觉眼前一黑，身体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皇上！”
刘德胜急忙去扶住他。
这时候他也看到了信上的字。
“太子奸杀一妇人，被废一只眼”
“妇人父亲大骂皇帝昏庸，大梁要完后一头撞死”
“金吾卫滥杀无辜，险些造成屠城”
“激起民愤，郑县令弃城而逃”
……
这一桩桩，一件件，令永康帝面色一变，“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染红了桌子上的大批奏折。
然后他直直地倒了下去，双目紧闭，面如金纸。
刘德胜心惊胆战地用身体接住永康帝的身子，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传太医!”
第63章 兄友弟恭（24）
永康帝吐血昏迷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太子、金吾卫在山陵县做的丑事也从宫外传到了宫内。
太子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金吾卫的残暴不仁也被无数书生口诛笔伐。
一时间，参太子和金吾卫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到皇帝的桌上。
而此刻的永康帝才悠悠转醒，这次昏迷后，他仿佛一下老了十几岁，面容显露出颓唐之色。
他一口喝完药后，躺在床上喘气。
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眸中闪过了迷茫。
“刘德胜，你说朕，是不是错了。”
这么多年，他刚愎自用，只愿意让太子当储君，无论发生什么都力保太子，为了曾经与皇后的山盟海誓，他宠爱太子，甚至任何儿子都不能跟他比。
可是，却是他生生地教出了这样一个畜生，一个禽兽!
“朕积累了数十年的好名声，都被他败光了。”
“你猜猜，有多少人会在暗地里赞同那个妇人的父亲？有多少书生会暗地在唾骂朕是个昏庸的皇帝？”
“陛下，您别说了……”
刘德胜红着眼圈，“您先养好身体，这些都别想了！”
“紫薇星旁落，钦天监果然算对了，大梁要完了，要落在别人手里了！”
永康帝面色灰败，这时他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
那个梦？
对了，还有一线生机。
永康帝原本衰败的脸色浮现一丝红润，他猛地起身来，说：“刘德胜！去颁旨！六皇子梁玄紫，特今日起恢复公主身份，排名为三公主，赐称号为宝华公主。”
“皇上？”
刘德胜一副被雷劈的表情。
什么？
六皇子是女人？
“快去……宣旨，从前是因为钦天监预测，宝华公主与朕煞气相冲，所以只能女扮男装，原是为一片孝心，现在宝华公主年龄渐大，煞气已消，是时候恢复身份了。”
永康帝喘着粗气吩咐。
刘德胜愣愣地听着，这才明白那一次，永康帝为何和六皇子谈了那么久。
原来是因为这样。
可是这煞气一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是个借口。
这，六皇子，哦不，宝华公主是何等本事？
竟然能让永康帝不计较她的欺君之罪不说，还给她赐予称号。
要知道大公主二公主都是出嫁才有的称号。
刘德胜暗自咋舌，乖乖下去颁布了旨意。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六皇子变成三公主的事情，很快又掀起宫内新一轮的舆论高潮。
不过永康帝的理由再蹩脚，那也是金口玉言。
那就只能是真的。
即使有质疑也都被压了下去。
皇子们还是被迫接受了这个消息，也被迫接受了这个三皇妹。
在颁布旨意后，永康帝白天都要召来宝华公主陪在身边侍疾。
不为什么，因为在这宫里，永康帝与玄紫共享了那么多秘密，因此他把梁玄紫当作了自己目前最信任的人。
只要她能够给她讲讲梦里的事情，永康帝就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后宫里的女人们想去侍奉汤药都不让进，宝华公主却是天天都出入自由。
嫔妃们纷纷心思各异，算是明白了这位新公主可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
第64章 兄友弟恭（25）
不少讨好的礼物便如流水般送入了柳和宫，特别是一些女子用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数不胜数。
玄紫叫佟嬷嬷和永碧放心收下。
不要白不要。
这其中自然也有沈贵妃。
对于这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公主，沈贵妃顿时都不放在眼里了。
表面功夫做的十分到位，甚至还三天两头来嘘寒问暖。
如果玄紫不是知道，之前她当六皇子的时候，那么多参她的奏折是出自于沈家人之手，她还怕真是要对她手下留情了。
然而，这留情是不可能的。
沈家的风光也没几天好日子了。
永康帝一天天渐渐好了起来，开始上朝了。
太子也在其余金吾卫的保护下进入了京城，回到了东宫。
“那郑县令已经抓到了，刑部大刑伺候后终究是招了。”
“谁？”
“五皇子殿下。”
“有证据吗？”
“郑县令手中有五皇子的信物。”
永康帝摆摆手让人退下后，脸一下就沉了下来。
虽然他这次好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但是他的心肠越发冷硬了起来。
自从意识到江山之乱根源在自己后，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在为了大梁江山。
宝华公主告诉他，她记得隐隐约约在梦里，那乱臣贼子身份就极其尊贵。
尊贵的身份？
永康帝首先就排除了自己儿子。
自己的儿子登基怎么可能算得上是乱臣贼子。
那一定是世家子弟了。
永康帝如是想着，全然不知完全偏离了方向。
他开始观察起朝中的几大世族。
而这一次，五皇子一事，就是打击沈家最好的缺口。
永康帝先是以残害手足为由让五皇子禁足在宫中。
无令不得外出。
然后开始料理起沈家，先是沈国公曾经错手杀人的事情被翻了出来，以及是沈贵妃曾经联系前朝官员干政的事情，再是五皇子出手算计太子的事情。
沈家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仰马翻。
沈贵妃被降为嫔位，后宫大权也落在了二皇子的母妃，静妃之手。
沈国公也被送进了刑部大牢。
沈家似乎看上去已经穷途末路了。
不少人纷纷开始押其他皇子。
而这时，朝上有人上奏，要求改立太子。
储君不得有疾。
这一消息传出，东宫当晚又抬出两具宫婢的尸体。
太子自从残了一只眼，越发的喜怒无常，残暴不仁，格外喜欢折磨女子。
短短几个月，太子寝宫里的婢女和妾都被虐杀了十余人。
永康帝听着朝下御史对太子的批判，以及东宫传来的那些不堪入耳的消息。
他终究是咬牙下令废除太子，囚禁至宗人府。
同时，永康帝处死了金吾卫长侯勇，彻底清换了金吾卫。
对太子和金吾卫的处理传到民间，也算稍微平息了民愤。
“朕这样做，也算是成全了与太子之间最后那点父子之情了。”
永康帝对梁玄紫说。
储君之位悬空，朝堂上很快就要开始不平静了。
囚禁废太子，表面上是他对太子彻底心灰意冷，实则是保护，想给他留一条活路。
真是个慈父啊。
玄紫嘴角冰冷，她自然也猜到了永康帝的想法。
算了，太子这个位置已经空出来，就让废太子多苟活一阵。
有空她再收拾他。
第65章 兄友弟恭（26）
“皇上，臣有要事启奏！江南那边又出乱子了！不少文人雅士竟然将姚家父女的事迹改编成歌谣，还有戏剧，正在满大街传唱呢！”
“特别是那几句骂朝廷的大逆不道之言，听说三岁小儿都会说了！”
刚上早朝，一官员就急忙出来禀报此事。
永康帝的脸沉如水，眸中闪过浓浓的杀意。
这群刁民！
他们岂敢？
他连太子都废了，还要他做到什么地步？
“真是岂有此理，照我说把那些穷书生抓起来，让他们受尽皮肉之苦，我看他们就不敢再胡言乱语了！”
一彪形大汉不满地站出来说。
“何将军，这文人士子的嘴要是真这么容易堵上，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一老太傅摇摇头。
“江南那边的官员这些天也是想尽了办法，可是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难道就让他们这么诋毁朝廷，诋毁圣上？”
……
永康帝听着也越发沉默。
说来说去，都是太子当初做的孽。
想要平息江南的舆论，怕是不容易。
下朝后，永康帝头疼难忍，回寝宫休息。
刘德胜替他换衣服，貌似无意地说道：“老奴听说江南那边的文人有些闹腾，倒是记得三皇子和那边的文人似乎关系不错，或许由他出面，会有点用。”
三皇子？
永康帝的神色一顿。
他怎么没想到。
永康帝让刘德胜准备笔墨，快速写了一封密信，当天便交到了三皇子的手中。
第二日天微微亮，一辆低调简约的马车便缓缓从皇宫驶出，朝江南方向走去。
三皇子的突然消失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当天，永康帝便宣布册封了二皇子为荣王，四皇子为安王，并让他们入朝做事。
荣王被安排在刑部，安王被安排在户部。
作为最先被封王的两位皇子，以及永康帝开口给了他们入朝试炼的机会。
这不摆明了告诉大家，储君人选要从这两位中选？
一时之间，二皇子和四皇子背后的势力蠢蠢欲动。
两位皇子上任没几天，荣王在刑部如鱼得水，办成了不少案子。
而安王本来就是懵的，莫名其妙封王，莫名其妙就入朝了。
整日在户部闹得鸡飞狗跳，事也没办成什么。
于是朝中提名二皇子荣王为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大。
即使如此，可永康帝始终巍然不动。
这不免让荣王有些心急，自从太子被废，老五失宠，老六变公主后，他自认为心里最大的对手就变成了老三。
根本不是那个愚蠢的老四。
可是老三一直不肯入朝为官。
荣王庆幸之际也始终忐忑。
毕竟有那么个优秀的兄弟在，他根本无法彻底宽心。
“这三皇妹自从恢复了公主的身份，就成了父皇跟前的大红人，这都多少日子了？从来没找过咱们兄弟一次！”
“而且她之前一直缠着三哥，现在一朝得势，就再也没主动去梧桐殿找三哥了！”
刚下完朝，安王愤愤不平地就在大门口说着闲话。
荣王在一旁听着，嘴角微微抽搐。
这个老四真的蠢。
说话做事，一点也不注意场合。
他们前脚在这儿说话，估计后脚就要传到养心殿去了。
第66章 兄友弟恭（27）
“四弟，三妹现在是公主，和我们毕竟男女有别。”
荣王强忍着心中的不耐烦说道。
他之前还担心这个三公主会成为支持老三这一派的人，没想到自从变成公主了，直接跟老三都不来往了。
这样也好。
不过，一想到母妃前几日反复叮嘱的，要跟三公主走得近些，他一时有些拉不下脸。
毕竟他以前从未给过梁玄紫好脸色看，经常都是冷嘲热讽。
没想到现在她换了个身份，反倒是要让他赶着上去讨好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