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昭这边还没来得及去看余乾的伤,阎芜就要一头栽在地上。
还好余昭离得不远,伸手扶住了她,不然阎芜的头肯定要撞到地上的石头尖了。
“齐简源?喂!”
阎芜没有任何回应,余昭抱着晕倒的阎芜,慌乱不已。
最后还是胡铭贺打了120,一行人急急忙忙来到了医院。
余乾先去包扎伤口了,胡铭贺跑上跑下,去办手续,余昭守在阎芜这里,连身上的伤都不管。
等了没多久,医生看着一旁眼睛一眨也不眨看着阎芜的余昭,会心一笑,“小女生贫血,你作为男朋友得好好给人补补啊。”
余昭一头雾水,“什么?”
什么女生?什么男朋友?
医生以为余昭是在害羞,他倒是不反对早恋,只要孩子们把握好度就可以。
他笑得眼睛眯眯,“放心,叔叔不会把你们的关系说出去的。”
余昭大脑一片空白,他呆愣愣地指着床上的阎芜,“他不是男生吗?”
医生被问得一头雾水,“小伙子,你女朋友打扮是有点儿中性,但是她确实是个女生,不然怎么会痛经痛晕了?”
余昭现在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只知道重复医生的话,“痛经?!”
医生觉得余昭可能是吓到了,拍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你女朋友没事,你跟我出去处理一下身上的伤口吧?”
余昭不知道自己怎么拒绝的医生,总之等到医生出去后,他还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床上闭眼昏睡的阎芜,每一处都像是洋娃娃般精致。
他仔细地观察阎芜,或许是知道她是女生后的心理作用,他觉得她每一处都是柔软的女生才有的。
所以……跟他相处了这么久的室友……是女生?!
余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很复杂。
他甚至都不再考虑怎么面对外面的余乾,满脑子都是我室友是女生。
这和当初阎芜告诉他,他们痛觉共享时的感觉还不一样,前者是觉得玄幻,后者只觉得这是什么青春校园小说照进现实的狗血桥段啊。
余乾已经包扎好伤口,他站在病房房门口,踌躇不前。
他的心里很乱。
一方面,他一直讨厌余昭,因为在他眼里余昭害死了妈妈。
另一方面,余昭是他的哥哥,再怎么样他们总是血脉相连。
其实妈妈还在的时候,余昭是个好哥哥,对他很好,但是他更爱妈妈,他更想要妈妈,如果能用哥哥换妈妈,他想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去换。
但是刚刚在巷子里,那群人对余昭举起刀的时候,他心里满满都是恐慌。
那一刻他意识到他居然在害怕余昭离开他。
他害怕余昭会像妈妈那样,永远离开他。
当他摸到脸上的泪时,他更不敢置信,他会为了余昭流泪。
明明他恨他害死了妈妈不是吗!
可是……
直到刚才,他不得不承认,其实对余昭的恨不过是让他心里对失去妈妈的痛苦有个发泄口。
其实他才是最没用最恶毒的人。
他把所有的恶意加注在曾经最爱他的人身上,他才是最应该去死的人!
余乾从病房门口的窗户看到背对着他的余昭,情绪复杂,他不敢轻易推开这扇门,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哥哥。
胡铭贺从医院走廊这边走过来,一眼就看到站在病房门口的余乾。
他见过余乾,对这个弟弟真心喜爱不起来,要不是这个弟弟,昭哥根本不会受那么多次伤。
胡铭贺对余乾没什么好脸色,“你在这干嘛!”
余乾吓了一跳,俊脸苍白了两分,下意识看向房间里的余昭。
显然,外面的声音传了过去,余昭正要转身。
余乾一下子撞开胡铭贺跑远了。
胡铭贺被撞的毫无防备,揉着肩膀,“卧槽!没礼貌的小屁孩。”
这时,余昭打开病房门,“怎么了?”
胡铭贺撇撇嘴,“还不是你那个好弟弟,没事站门口,不知道憋什么坏呢!”
余昭眉头一皱,还没说话,胡铭贺就举手投降。
“知道你不乐意让我说他,我闭麦。”
话题一转,“哎,美人班长怎么样了?”
胡铭贺说着就要往病房里走,余昭一个激灵挡住他。
后者一脸懵逼,“嗯?怎么了?”
余昭知道自己反应太过了,轻咳一声,把人推了出去,“她睡了,别打扰她,你先回去吧。”
病房门被关上了,病房外的胡铭贺一脸懵逼。
他这是用完就被弃了?
好家伙,有事胡铭贺,无事齐简源。
合着他就是个工具人呗!昭哥可真不是东西!
胡铭贺骂骂咧咧走出了医院。
把胡铭贺赶走后,余昭握着门把手没动,他叹了口气,实在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余昭?”
阎芜的声音响起,唤回余昭复杂的心绪。
“啊?你醒了?”
他下意识转过身,看到病床上撑着身体坐起来的阎芜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把视线放在其他的位置。
阎芜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病房。
她在医院。
她看着余昭和平日里不符的拘谨模样,心下了然。
原主很少来医院,原主的母亲为了保证她的性别不被发现,专门给她请了固定的家庭医生,还有定向的医院。
第四十七章 校园(十五)
“你知道了什么?”
阎芜的声音很平静,全然没有被发现的慌张。
余昭抬眸看向阎芜,又很快移开视线,“我……你……你是女……”
“嗯。”
余昭见她这么快就承认了,反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挠挠头,“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阎芜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就一直在想,为什么原主女扮男装可以不被发现,明明办证件、体检等等很多活动都需要核验身份。
她只能把这归根于天道的力量。
余昭看阎芜脸色还有些苍白,给她倒了杯热水递过去,随口一问,“你问什么要女扮男装啊?”
阎芜接过热水,道了声谢谢,手掌捂着杯子,“生活所迫。”
看阎芜不想多说的模样,余昭没再追问,只是看她苍白的脸他心里有奇怪的情绪在发酵。
他的心跳有些快,盯着阎芜又长又翘的睫毛,不由自主地开口,“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这句话说出口,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余昭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但是心里升起一股期待,他好像真的喜欢上齐简源了……
阎芜转头看向床边的少年,他的眼睛里闪着光,努力绷紧的面庞带着紧张和羞涩。
摆在她面前的是少年人的一份纯粹和热烈的爱,可是她心里毫无波澜。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弥漫,余昭眼里的光慢慢熄灭。
他不傻,明白沉默是无声的拒绝。
余昭轻笑一声,垂下眼眸,“害,开个玩笑。我怎么可能看上你嘛!”
没等阎芜说话,他站起身,“我去下卫生间。”
病房门被人打开又关上,阎芜的视线落在病房里的卫生间门口,她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无声地叹息。
病房外,余昭靠着墙,心里的失落和难过无处遁形,他就是个胆小鬼,走出一步被拒绝之后就再也不敢走了。
这样也好,就当作是个玩笑,以后不会再提起。
不知过了多久,余昭恢复好心情打开房门的时候,阎芜正盯着自己的手掌心看。
他故作稀松平常,“你在看什么?”
阎芜看的是原本应该存在在手掌心里的黑线,而现在消失不见了。
并且她只感受到姨妈来时的疼痛,身上却没有其他疼痛感,明明余昭身上有不少伤。
她把手心面向余昭,“生命线消失了。”
余昭一愣,他伸手掐了一下自己,被掐的地方升起疼痛感,“你有感觉吗?”
阎芜摇摇头,她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所以他们两人之间的痛觉共享也消失了。
余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扯着嘴角笑出来的,他甚至平静地说出“挺好”这两个字。
他们之间的羁绊彻底消失了,当初的喜悦化为乌有,这段时间像是一场梦,醒来就化为泡影。
之后的日子平淡如常,余昭再也不会刻意关注阎芜的消息,他依旧坚持和阎芜的一学期约定,但也仅此而已。
一个学期就这样结束,冬天来临,寒假如约而至。
边城的冬天格外冷,呼啸的冷风刮在人脸上吹得生疼,鹅毛般的雪花片片飘落,煞是好看,却也更冷。
阎芜打着伞,去楼下扔垃圾。
冬天天短,八点多钟路上已经没人了,只是因为是除夕,家家户户都亮着温暖的灯光,似乎有欢声笑语传出来。
这一切同她没有关系。
原主的渣爹子女遍地,像她这种私生子根本没得机会和他过年,前两天渣爹就在儿子群里发了红包,算是过年了。
是的,没错,渣爹的私生子们有一个微信群,群主还是渣爹。
而原主的妈妈更没空搭理原主,过年的时候渣爹的鱼儿们都在积极争宠,谁还有空关注自己孩子。
说起来,这是原主自己一个人单独过的第五个年了。
阎芜把垃圾扔了,打着伞往回走,却在楼门口的绿化带边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余昭?”
头上落满了雪花的少年听到声音,抬起头,眼眶泛红,像是被抛弃的幼兽,可怜巴巴。
他没出声,阎芜走过去,把伞分他一半,“你怎么在这?”
余昭垂下头,带着鼻音,“我没地方去。”
阎芜没再问下去,沉默半晌,开口道,“跟我来吧。”
余昭亦步亦趋地跟在阎芜后面回了家。
家里暖气开得足,阎芜先让余昭去洗了个热水澡,省得感冒。
她本不想在今晚做什么丰富的菜,一个人过年也没什么意思,但是有客人上门,她就象征性地多做了俩菜。
余昭洗完澡出来,就看到阎芜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餐桌上已经摆了两盘菜了。
“洗洗手,把厨房里的饺子端出来。”
余昭一愣,他很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了,妈妈去世后再也没有人让他端菜了。
他眼眸黯淡了几分,走进厨房把饺子端了出来。
两个人在餐桌前坐好,阎芜把筷子递给余昭,“吃饭吧。”
余昭看了眼已经开吃的阎芜,嘴唇动了动,终是没有开口,而是拿起筷子吃饭。
吃完饭后,余昭主动把碗刷了,厨房收拾干净,才坐到在沙发上看春晚的阎芜身边。
因为是一个人过年,阎芜就没买什么年货,只买了点儿瓜子。
她往余昭那边推了推瓜子盘,“来点?”
余昭伸手抓了一把,只是没嗑。
他看着春晚,实际上眼神一直在瞄阎芜,后者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平淡得就像是某个朋友在普通的夜晚来家蹭了顿饭一样。
余昭实在忍不住了,“你怎么都不问我?”
阎芜瞥了他一眼,“问什么?”
余昭被噎了一下,“问我为什么在这啊……”
阎芜把手里的瓜子放到盘子里,拿起茶喝了一口,“我问你就说?况且有什么好问的,客人来我就招待一下,有什么不对吗?”
余昭无法反驳。
从楼下上来到现在,他心里的悲伤似乎少了点儿,但多少还是觉得难过。
他恹恹地把瓜子放到盘里,“有酒吗?”
阎芜盯着电视,“未成年人不能饮酒。”
余昭:“……”
他心里很闷,除夕这一天是每年最难过的一天之一。
他要回家,要面对爸爸和弟弟。
他每一次看爸爸,似乎都能透过爸爸的眼神看到里面掺杂的厌恶,弟弟更不用说了,明摆着讨厌他。
那个家里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每当这个时候,他很想去死,去找妈妈,再也不用面对这一切。
第四十八章 校园(十六)
余昭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个念头,随口一问,“你为什么一个人过除夕?你爸妈呢?”
这问题问出口他就后悔了,之前齐简源跟他说过她的父母,虽然没有明说,但明摆着关系不好。
他问这种问题不就是戳人家痛处吗?
余昭正想出口补救一下,阎芜开口说道,“他们不管我,我已经自己过了五年了。”
余昭有些惊讶,虽然他和家里关系不好,但除夕总归会在一起过年,这还是他第一次跑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复杂心情,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歉,“抱歉。”
阎芜没放在心上,原主早就在失望中淡然,她更不在意。
只是她看余昭这孩子刚刚在楼下的眼神不对,似乎透着死气,莫不是存了死志?
思来想去,她还是开口,“其实也没什么。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妈是我爸的情人之一,我只是我爸的一个私生子,出生到现在我都没见过他几面。”
阎芜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余昭却是震惊,他从来没想过齐简源会是私生子,还有这样的生活经历。
当初知道她是女生的时候,她只说女扮男装是生活所迫,现在他好像能猜到为什么她要女扮男装了。
阎芜看到他惊讶的脸,轻笑一声,“很惊讶吗?”